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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3章 蓓森朵夫

  碼頭倉庫為什麽會有老存貨?

  不難理解的。


  倉儲過程中,難免有送錯、遺忘、罰沒亦或者故意丟棄的各種貨單,這些貨品,江城口倉儲管理公司是沒有權利處理的,於是便堆積在倉庫一角。


  前三種好理解,為什麽還有故意丟棄的貨單?


  舉個簡單例子,九十年代,在夕羨等發達國家,無線電、半導體等電子垃圾的處理費用為每噸一百八十羨元,但如果將其打包送上前往遠東的貨船,每噸的單位成本隻需要一百二十羨元。於是,夕羨有很多廢棄物處理公司,利用這種方式攫取利潤。


  他們以處理電子垃圾為主要業務,其真正的處理方式——將其打包,整箱發往齊雲洲,至於目的地和接貨人,九成九是隨便寫的。


  遠洋貨輪將這些垃圾集裝箱送上岸,喔噢,沒人接收,又不可能再運回去,於是,這些集裝箱電子垃圾,便堆在貨場中無人問津。


  白頭仔一走進庫房,派頭立即出來,路過他身邊的小弟無不低頭“坤哥您來了”“坤哥好”的叫著,連帶著李承他們三人也接受注目禮。白頭仔不時的點頭,帶著微笑叫著“田雞”“權仔”“隗仔”“大傻”每個人的名字,時不時還伸手拍拍肩膀。


  他一招手,旁邊停下一輛叉車,一位染黃毛的阿飛跳下來撓撓頭,“坤哥。”


  “車給我,你幫權仔他們去。”白頭仔在那黃毛腦袋上撥弄一下,自己爬進駕駛室,又示意李承去副駕上。吳衛忠和周典,則坐在巨大的車後軲轆蓋上。


  庫房很大很空,超過九成的地方,已經空出來,地上堆積著破木板、塑料包裝袋、紙殼箱之類的。


  白頭仔的叉車開得很溜,在破木板之間竄溜著,把龐大的叉車開出室內卡丁的味道。


  “坤哥以前是賽車手?”看他那架勢,李承笑著問道。


  白頭仔一偏頭,“看出來了?早些年喜歡跑青山公路(汀九段)到屯門線,拿過幾次衝線(冠軍)。”


  李承衝他豎起大拇指,白頭仔得意的哈哈大笑。


  青山公路(汀九段)是荃灣郊區接駁市區的主幹道之一,經常有人在這裏非法賽車。


  早年有個傳言。


  俠州八十年代堵車嚴重,巴士公司因為堵車每年都要賠錢,於是巴士公司出台一項政策:巴士車手遴選的第一條就是,必須參加過俠州賽車,拿過衝線獎的,優先錄取。


  政策一實施,俠州巴士當年的準點到達率為百分之九十七,實現扭虧為盈。


  真假不知,但俠州小巴有“亡命小巴”的美譽,這百分百是真的。


  一個急刹車,叉車的兩隻大前叉,堪堪抵近倉庫一側的貨櫃,兩者相距不過一寸,還真是藝高人膽大。


  “李老板,我們從這裏開始拆箱?”話雖是詢問,可白頭仔已經率先跳下車。此人骨子裏還是非常自我的。


  這念頭一閃而過,李承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麵前一摞摞的大木箱上。


  單隻木質柵欄箱子,長約三米,寬兩米二,高一米二,標準的貨品木裝箱——可以兩摞疊放在海運集裝箱中。如果換算成英製長度,大約是40尺貨櫃的零散貨品裝箱。


  一共十二摞二十四箱。


  木箱上還有封條,是來自新西蘭的無紡布。


  這種東西對李承沒什麽價值,可第一次合作,樣子還是要做做的。


  李承和吳偉一人一頭,拿著撕膠帶的老虎鉗子,從木柵欄的縫隙中探入,將貨品封包布撕開一個小口,打著手電照照。


  二十四隻木箱都檢查一遍,全部是白色無紡布。


  從封條上來看,收貨公司是瓊州一家醫療設備公司,入庫時間為1992年9月,也不知怎麽放到俠州,沒再拉走。


  估計是進出口手續出了問題,導致貨品滯壓在俠州碼頭,最終被和記這幫人得利。


  嘖嘖,利潤不小啊!


  “無紡布,坤哥,這批數量不小,如果送到華東三院附屬工廠,總價值差不多六七十萬夕元。”李承對站在他身邊的阿坤建議道。


  白頭仔一怔,他還真不知道無紡布能幹什麽,價值這麽高?

  李承指指這些無紡布解釋道,“坤哥,一次性口罩、醫用防護服、手術衣、隔離衣,還有護士帽、手術帽、醫生帽、手術包枕套、床單、被套、鞋套等一次性醫用耗材,都是這玩意製成的。你隻要比市場價略低供貨給東華三院附屬工廠,他們絕對歡迎。”


  這就是合作的價值,鑒定師會告訴清倉人員,該如何利潤最大化的處理這些物品。


  白頭仔立即對站在遠處的督工,高聲喊道,“權仔,你去問問,兄弟們中,誰有東華三院附屬工廠的關係……”


  “其他醫療設備工廠也行。”李承在旁邊補充一句。


  “權仔,其他醫療設備生產廠也打聽打聽!”白頭仔立即複讀機式的再度喊道。


  李承微微一笑,這算是打開局麵?終究還是利益動人心。這幫人,可不能小瞧,手眼通天著呢,區區一個華東三院附屬醫療設備工廠的供銷關係,還是很容易打通的。


  “好!兄弟承你這個人情!晚上去捏腳?”白頭仔用力狠狠地拍了一記李承的肩頭,態度親熱許多。


  原本白頭仔對所謂的合作,還真看不上眼——在他看來,無非是霍家人想要給朋友介紹點利潤唄,可李承這番話,足足讓這批貨的利潤提高了五倍——這批貨放給上水二手市場,充其量也就一二十萬夕元。


  李承搖搖頭,“坤哥,捏腳的事稍後再說,最近油尖旺新店開業,忙得要死。我們先換個地方?”


  “好!換地!”他再度爬進叉車,等李承坐上之後,又笑著說道,“李老板要看得起我這跑碼頭的,今晚就別推辭。”


  我去!這話說的,不給人退路嘛,骨子裏果然還是強勢的。


  李承不知道的是,無論是海仔郭永宏還是白頭仔阿坤,在進入新世紀後,和記死盟十三太保之一,先後都擔任過和記總坐館,都是殺伐果斷之人。


  “喊我阿承就行,叫李老板,生分。”李承扭頭朝他笑笑。


  “嘿嘿,聽霍……說你是饒老先生的弟子,這不是擔心高攀不上麽?”


  霍家與和記的關係,很多人都知道,但很少有人明著挑開,剛才白頭仔說禿嚕了,馬上收回去。


  李承更不會去挑,他嗬嗬一笑,“書生意氣,江湖義氣,其實一回事。”


  其實不可笑,可兩人還是哈哈大笑起來。


  “行,那我就高攀。”轉瞬間又到了下一堆貨物前,四人再度下車。


  “阿承,荃灣碼頭這邊,義安公司陳大頭那,我能幫你搭句話,成不成,還得你自己去談。至於鬼佬(數字K),還有南貢聯合的肥仔,前幾天為了這個貨倉,剛幹過一場,肯定幫不上忙的。”他扶著叉車門,笑著對李承說道。


  李承揉揉眉心,看來自己對碼頭的生態文化,還真的不了解啊。聽這意思,貨倉的歸屬,都靠搶?這次二十九號倉庫,是義安貨運與和記聯手,壓下另外兩家?


  算了,不想這麽多,眼前的這堆貨品挺有意思的。


  這堆木箱靠近倉庫西側拐角處,柵欄木箱略顯陳舊,木箱大小,不是很規則,一共有四隻,疊成兩摞。封條已經發黃,時間為1974年7月12日。


  在四隻木箱上,並沒有找到物品介紹貼紙,估計是年頭太久,脫落了。


  同樣是木柵欄,這四隻木箱封得很嚴實,板材很厚,柴心已經有些發黑。


  李承湊近看了眼,樺木的,又用手電透過縫隙向內照照,包裹物像是棉花。這發現,讓他心中一動,隻怕是值錢貨!

  他收回手電,等候白頭仔手下的人,撬開兩塊封板時問道,“坤哥,這是查封的物件,運走沒事麽?”


  “嗐,你放心,能有什麽事?即便翻案底,也找不到我們的。”


  他口中的白皮豬,指的是荃灣碼頭管理大廈中的那些洋人。


  哢嚓,樺木板材年久,很脆,那位工人的撬棍根本就沒能撬開,隻將一根封板撬斷。


  將上下板塊板子扯掉,露出一個窟窿。


  李承再次打手電,往裏麵照照,絲綿包裹著,再被膠帶捆紮,包裝非常精細且嚴實。


  不得已,吳衛忠拿著老虎鉗,一點點往外扯著絲綿。


  幾分鍾後,終於扯出一塊鴨蛋大小的窟窿,手電筒照射在露出的物體表麵,散發著幽冷的光澤,這是啞光麵效果。


  究竟什麽東西?李承探手進去摸了摸,有點像啞光圓角桌麵。


  難道是夕式家具?還真有可能。


  “這應該是夕式家具!”李承用手電筒照著露出的“桌角”對白頭仔說道,“這東西出給我吧,現在俠州有人家喜歡這個,坤哥你說個價格。”


  “灑灑水啦。”白頭仔擺擺手,“你搬走吧!”


  李承自然不會白拿他的東西,這四套“夕式家具”,他象征性的支付給權仔(白紙扇)兩萬夕元。


  三人組公司葵湧碼頭倉庫距離這裏不算遠,很快自家廂式貨車就開過來,直接裝車運走。


  ……


  晚上,李承正陪著白頭仔喝酒吃飯,接到吳衛忠的電話。


  “李少,老板!鋼琴!鋼琴!”電話都壓不住吳衛忠的喜悅,“蓓森朵夫!奧地利蓓森朵夫三角鋼琴!四件都是!”


  我去!李承神色複雜的看了眼正興高采烈的白頭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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