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家有一老
“非常抱歉，路上遇到點事，稍稍耽擱。”當李承抱著這隻蒔繪寶箱，來到二樓小會客室時，安德海已經等了近一個小時，李承誠摯的道歉。
安德海擺擺手，示意對麵作陪的馬崇峰，“我和馬老先生聊得很愉快，如果不是因為畫廊開業，我真想和老先生多聊幾次，對於我了解俠州市場，很有幫助。”
李承放下腋下的蒔繪寶箱，朝馬崇峰點頭笑笑。
馬崇峰來摩羅街店麵坐堂一周，最高興的是藺建明，他算是找到組織，能隨時請益，要比李承這不著調的“師傅”強太多。
蒔繪寶箱一放，安德海與馬崇峰的目光頓時集中於上。
“和國蒔繪？”“漆器，和國風格？”倆人不約而同的驚訝道。
“我可以看看麽？”安德海立即問道。
李承笑著點點頭，示意他隨意，在旁邊坐下。
馬老為他倒了杯茶，笑著問，“怎麽收了件和國老物件？”
“我有和國的走貨渠道，以後有人拿來和國古董，價格合適的話，也能收。”李承忘了自己還沒叮囑過馬老這件事。
“和國渠道可不好進啊。”馬老顯然也知道和國的古董生態圈之封閉。
李承笑笑，含糊的解釋一句，“我在和國投資了一家瓷窯，有點門路。”
至於那家灌裝空氣廠……他都快忘了！
“東家在和國還有瓷器生意？”這事，馬崇峰還是第一次聽說，有點好奇
“嗯，主打絲國白瓷和高利青瓷，輔助金彩、粉彩瓷，銷量還湊合吧。”李承端著涼茶，狠狠地灌了一口，籲了口氣。
能在和國將絲國瓷器賣出去，銷量還湊合，這落在馬崇峰的耳朵中，無疑是“天書”。要知道，現階段和國瓷在市場上，碾壓絲國瓷。
見他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李承微笑，“絲國瓷藝從來沒有沒落，隻是對市場上的審美，把握不準，僅此而已。”
馬崇峰不知道李承的自信從何而來，也許，這就是去羨國一趟再回爐的結果吧。
這邊沒聊完，那邊安德海已經放下這件蒔繪寶箱，開口了，“嗨，威爾斯，這件東西，你報個價，合適的話，轉給高德，怎樣？”
謔，還真是個識貨的。
這家夥想必打著與自己同樣的心思，挖和國藏家的財富——天城高德畫廊可不缺少和國客戶關係。
“你能出什麽價？”李承一眼覷破他的心思，卻沒有戳破，撚著茶杯反問。
“我能給你這麽多！夕元。”安德海兩根食指搭在一起，示意十萬夕元。
朋友歸朋友，做生意賺利潤，依舊照黑！對他的這種行為，李承也沒什麽反感，笑笑，直接搖頭拒絕，“很抱歉，我準備直接出到東陸京。”
“哦，那很遺憾。真是絕美的好東西，不愧是漆器之國，也隻有漆器之國，才能創造蒔繪這種讓人炫目的技術。”被李承戳破，安德海一點不尷尬，聳聳肩，反而讚歎起來。
“嗨嗨！得糾正你話語中的一點小錯誤。”聽他這麽說，李承可不樂意了，擺擺手打斷他的讚歎，指指蒔繪寶箱，“你弄錯了一點。”
“蒔繪工藝，是和國傳統漆藝，這沒錯，它是和國匠人豐富並發揚光大的，這也沒錯，錯但是，你說的‘創造’，蒔繪並非和國創造。”
安德海明顯不太相信，微笑道，“沒看出，威爾斯先生也有民族主義情結。”
“NO！我說的是事實。”
李承也許骨子裏是民族主義者，但安德海說的民族主義卻有著“狹隘的排他性民族主義”的意思，李承當然不願承認。
他豎起手指，講述自己的
“1932年4月，和國涼都漆藝聯盟，幫正倉院修複金銀鈿荘唐大刀的刀鞘時，意外的發現，原刀鞘上的唐代漆藝‘末金鏤’，有八成可能，是當代和國蒔繪工藝的始祖。”
末金鏤是唐代的一種漆器工藝，於漆麵播金屑，髹漆，研磨，再髹漆，再研磨，反複幾次，成金銀漆麵花紋。
“這件事在當時很轟動的。”見安德海有些懷疑，李承又說到，“因為這事，當時絲國幾位金石考古學家前往和國查實。其中就有著名學者傅芸子先生，以及考古、金石大家鄭沛霖大師，兩人還分別在《正倉院考古記》《漆器考》的書中記有此事。”
安德海是生意人，不是學者，自然不會因為這事和李承爭執，聳聳肩，“OK！感謝威爾斯的糾正，我又收獲一條很有價值的正確知識。”
瀝金佛像的價格二十二萬羨元，電話中商量好的，交易合同也是通用本，沒什麽漏洞。兩人很快完成交易，李承拿到一張匯豐銀行的現金支票。
交易完成後，安德海並沒有立即離開，而是攤開雙臂，將肥胖的身子在沙發上舒展開來，“威爾斯，你去過天城高德畫廊，應該了解我們畫廊的運營模式吧？”
高德畫廊，絕對是天城頂級古董店。
北羨古董市場，一共分為四級。
以倉庫拍賣、跳蚤市場為最低端，走的是日用二手用品，也算古董市場最低端的存在：
第三類存在是集市拍賣，也就是那種手推車拍賣，多以拍賣一些名人海報、明星用品，或者稍有價值的家用二手貨，因此走的是拍賣途徑，價值普遍較跳蚤市場高，為第三類；
第二類就是很多舊貨市場中的古董店鋪，它們售賣的物品，多數都能算得上古董或者藝術品，真假未知；
最頂端就是高德畫廊這類，對外號稱“保真”，轉為頂級客戶提供服務，店鋪陳設非常個性奢華，往往一家店中隻陳列一二十件物品，每一件的標價都讓人肝疼——甚至比拍賣會的成交價還要高。至於是不是件件保真，那就見仁見智。
李承微笑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願意和高德簽訂合作協議麽？”安德海抬抬手。
“怎麽合作？”
安德海伸出兩根手指，“一，你這邊有精品藝術品，可以交由高德畫廊代售。相信我，高德畫廊能夠將每一件精美藝術品，呈現在最需要、最渴望得到它的客戶麵前。”
“高德畫廊，隻抽取交易額的百分之十，作為微薄利潤。這要比一般拍賣會的收費，低很多，而且我能保證交易全程私密。”他用手指掐尖示意利潤微薄，並且朝李承擠擠眼。
大家都是行內人，秒懂——走黑貨唄！
這條提議不錯，隻是不太清楚高德畫廊究竟能不能做到百分百私密。
李承不置可否的笑笑，“第二條合作呢？”
“如果你個人有難以滿足需求的客戶，可以領到高德畫廊。高德畫廊可以承諾，在五年內，與這位客戶達成任何一項交易，你都可以獲得百分之八的交易額提成。”
“這兩條合作，你覺得怎麽樣？”
難怪高德畫廊這麽牛，這兩份合作建議，都很有誘惑力。
李承自覺又學到一招。
第一條很明顯是走黑貨的絕佳路子，第二條則是五年保障的提成懸賞，相信高德畫廊能做出偌大的名氣，肯定不會失信。
最絕的是，這兩條合作建議，聽起來，對合作方隻有利益沒有任何損失！
李承有些意動，撚著茶杯，抬頭正想開口答應，茶幾下麵，他的腳被坐在對麵的馬崇峰馬老，連著碰了幾下。
老爺子這般暗示，一定有原因的。
話，依舊出口，隻是換了內容，他笑著說，“我考慮考慮。沒關係，即使不簽合作協議，也是合作關係不是？我這次不就轉讓一尊瀝金佛像給高德了麽？”
安德海有一點失望，不過他依舊笑眯眯的，很禮貌的提出告辭。
將他送出門，李承立即返回會客室——馬老暫時沒有自己的辦公室，李承準備將二樓自己的歇息處收拾出來，作為馬老辦公室，還未拾捯幹淨，所以馬老暫且在會客室辦公。
“沒瞧出來他的圈套在哪兒？”馬老似笑非笑地看著李承。
“瞧出一點，套客戶。”李承撓撓頭。
“第一條更陰毒。”馬老沒再賣關子，嗬嗬笑了兩聲後說道，“好東西都放在他那寄賣，以高德畫廊的資源，確實可以賣個高價。”
“可是你想想，高德畫廊雖然看似沒賺什麽利潤，但他們得名了！古董行，什麽最重要？在客戶圈中的名氣，才是最值錢的。”
“再說，把精品交給高德運作，那貨品主人怎麽維係高端客戶？沒有自己的高端客戶群，還想做強做大？做夢呢。”
我去！李承冷汗都下來了。
自己剛才隻看到後一條的用心，根本沒想到第一條還有這麽深的坑！
高德畫廊的這兩條合作，看似虧了現在，其實在贏取未來！
安德海這家夥，竟然把這套東西用在自己身上，還真是……生意場上無至交！
得虧馬老識破。
還真應了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這句話。
“馬老，這個！”李承豎起大拇指，衝馬老晃晃。
回到辦公室，李承拿出相機，將今天收來的蒔繪寶箱，從各個方位都拍攝一遍，有整體有局部，明天洗出幾套。
這些相片，該寄給和國的誰呢？
要不……試試聯絡一下富田雅孝？這人所在家族也挺有曆史的，和國安濃津藩藩主富田信高的後人，和國知名的富田家私（家具）股東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