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小小交鋒

  明天，師傅壽宴即將開啟“迎客”模式——有遠途的客人會提前到來，泰勒確實需要和饒家兄妹再對一遍迎客細節。


  將泰勒送往饒家府邸，李承便興致衝衝的趕往布力徑6號院。


  已經接到電話的何酋廣，站在大宅門前迎接。


  6—10號院原本是一個整體，後來因為何家幾房分家，彼此之間暗流不少，便被幾家人有意無意的用柵欄鐵絲網隔開，每一家都單獨開設進出通道。


  何酋廣帶領李承簡單參觀他的住宅。他所繼承的物業大約一千一百平米，建築麵積八百多平，是這片何家宅屋中麵積最小的。


  房子雖然略顯陳舊，可空間開闊，布置的也很合理，建築整體呈“H”形狀，前後兩棟歐式三層小樓，廊道相連，中間的空隙部位，一端是泳池，另一端是草坪庭院。


  整個宅院被綠植包圍，斑駁牆壁上的爬山虎，影影綽綽的歲月痕，很有感覺。


  李承隨口問道，“凱文，這片物業，你的心理預期多少？”


  “怎麽？你有興趣？”何酋廣似笑非笑的看著李承，“埃裏克叔叔說一體出售，如果你想要購置，我可以退出一體銷售。你給五億，稅我來處理，這裏就屬於你的。”


  李承聳聳肩，以一種詠歎調的方式感慨，“還是去看你家的工藝品吧。”


  如果一兩億，他還有些興趣。五億？自己的全部資產都變賣換這樣一套房子？瘋了！


  深水灣道與布力徑這一帶，是傳統的富豪住宅區，物業超貴，何家人想要將這片大宅一體出售，並不容易。


  李承印象中最深的是後世橫大的許老板，作為世界知名的富豪，他也僅僅購買了10號院C座的一部分，即住宅區中的六百平米（不含網球場和泳道）作為私邸，即便如此，交易總金額也高達4億劍元。


  何酋廣不以為意的笑笑，伸手示意李承進屋。


  門口站著一位穿著很利索，滿頭白發的老者，微笑著朝李承點頭頷首。凱文在旁邊介紹，“這位是勤伯，我母親家的老人。”


  這是家傭，不可當成尋常的管家看待，李承朝勤伯頷首回禮。


  屋內，管家勤伯早已經安排人準備好茶點，朝兩人點頭致禮，準備退下。


  “勤伯，把整理好的名單拿來，讓威爾斯看看。”凱文喊道。


  李承順勢打量客廳——客廳中的陳設通常代表這家人的收藏最高水平，這與東方人招待人的習慣有很大關係。


  客廳很大，有點中西混搭的感覺。


  直立的照壁將客廳分成前後兩部分，照壁上大幅中堂畫作，繪著金碧山水，看起來有些歲月。


  金碧山水是絲國山水畫的一種，以泥金、石綠、石青三種顏料做主色，傳承於“青綠山水”又多了一種“泥金”的變化。


  泥金勾廓，石青填色，石綠點染，是金碧山水畫作的典型特征。


  唐代大李將軍李思訓（李林甫的伯父），在繼承隋朝畫家展子虔的青綠山水的同時，確立和完善“青綠金碧”一派的風格麵貌，被董其昌列為山水畫北宗祖師。


  董其昌提出“南北宗論”時，認為南宗（王摩詰為南宗之祖）是文人之畫，而北宗是行家畫（沒有原創成分，隻知道因循守舊）。他崇南貶北，提倡文人畫的南宗，貶抑行家畫的北宗，在後世引起巨大爭議。


  因為董其昌的影響，金碧山水在明末之後的三百年，全麵沒落。


  一直到清末民初，思潮反轉，金碧山水再度受到推崇，以徐悲鴻、張大千、吳湖帆等一批名家，在金碧山水的創作方麵，屢有佳作，其中又以大千居士為首。


  這幅中堂畫自然不是大千先生的作品，但依舊氣勢恢宏，重彩繁麗，蘊含著一種勃勃真氣而有超拔之感。有些像大覺子黃秋園大師的手跡，具體是不是，還得細看。


  無論是不是，李承都可以肯定這是清末民初的名家所做——畫作的氣勢最不會騙人的！

  不錯，沒白來，李承心底讚了一聲。


  兩側的對聯，“道心靜似山藏玉，書味清於水養魚”，顏楷，蒼勁有力，結構凝重舒放。


  行書落款“璧臣華世奎，書於乙亥仲夏月”。


  額，這幅對聯是近代津門四大書法家之首華世奎的大作。


  這副對聯也不錯！喜悅 1！


  乙亥年是1899年，對聯早於中堂畫，兩者是後來搭配的。混搭都能搭出統一的效果，俠州望族，果然底蘊深厚！

  勤伯拿著一本名冊過來，放在兩人麵前的茶桌上。


  “威爾斯，你請。”何酋廣靠在沙發上，伸手示意。


  李承翻開硬皮名冊薄，謔，東西還真不少，大小件加在一起，四百多件套。


  當然，不可能每一件都如同這幅中堂畫和對聯那樣，更多的是日常雜貨，譬如台燈、杉木床、雜木小茶幾之類，還有許多沒多少價值的玻璃燈具、小家電什麽的。


  一共六頁紙，按照每個房間的陳設記錄，單件物品沒有標價，有些甚至連材料名稱都沒寫，光禿禿一個“玻璃鏡一麵”或者“腳蹬一隻”，不用說，都是不值錢的小件。


  花了五分鍾，李承翻看一遍，又在心中核算一遍。


  按照名冊薄所記，這裏麵大約有兩成左右的物件，有“藝術價值”，可以再店麵出售，更多的則是純粹二手貨，隻能拉到舊貨市場低價處理。


  李承抬頭朝何酋廣笑笑，“你這清理的很徹底啊，不給買房子的留點？”


  何酋廣搖搖頭，“沒必要！這片宅院清理完畢後，交給埃裏克叔叔處理，留它們幹嘛？”


  額，這句話可以聽出來點其他味道——一根毛的便宜也不會讓堂叔占！


  豪門大宅內的矛盾，李承懶得問。


  說實話，看完名冊之後，李承有些失望，和維吉爾霍德家完全沒法比！


  維吉爾家中，精品率超過八成，而何酋廣家中，廢品率超過八成。


  最貴重的就是自己剛才看到的中堂畫組合，那副中堂畫名錄上記載的就是黃秋園大師的作品，算不上超重量級作品。至於華世奎的對聯，即便十年後，市場拍賣價也不算頂尖，畢竟，個人名氣不夠。


  更頭疼的是，這名冊薄裏麵八成的物品，自己處理起來也很麻煩。


  也不知何酋廣會怎麽報價？如果價格太高……李承有點退縮。


  將冊頁合上之後，李承沒有急於問價，而是向後靠靠，讓自己更舒服點，然後才伸手比劃一下，“凱文，東西我看過，如果記錄內容無誤的話，這裏麵有不少……你在北羨生活過很長時間，應該很清楚一個名詞……‘All Free（免費）’。你的物件中，有不少是屬於All Free範疇的。當然，我必須先承認一點，名錄中有部分商品，還是很有價值的。”


  All Free，是羨國家庭處理生活垃圾的一種方式——將沒用的東西堆放在門前草坪上，任由行人取走，有著“央求對方幫幫忙”的意味——羨國的大件生活垃圾處理，挺麻煩的。


  何酋廣從內到外，都已經是一名羨國人，李承也就拿出羨國商務的那套，直來直去的更合適。


  許是沒想到李承的話語如此直白，何酋廣一愣，繼而笑道，“威爾斯，別忘了，這裏是俠州！二手貨也能找到出路。”


  “凱文，看來你好久沒回俠州了，或者說好久沒有深刻的去了解這座城市。”


  李承輕笑一聲，抬手指指旁邊的勤伯，“勤伯應該比你更清楚，你腳下的這座城市，人均收入齊雲洲第二、世界第六，城市平均地價世界第四，私家車保有量世界第五，千萬羨元級別富翁為九千分之一，世界第一。凱文，聽到這些數據，你還有剛才的想法麽？”


  呃，何酋廣這次真的茫然，俠州現在這麽厲害？


  勤伯籠著手向前一步，笑著幫自家主人說道，“李少爺的話確實沒錯，俠州這些年變得有錢了。可是李少爺……不能忽視的是，俠州大多數人還住在籠屋，元朗、沙田一帶更有許多漂人（偷渡民），他們的生活更慘，元朗沙田一帶的二手貨市場，一直很興盛的。”


  說完，他又靜靜的退後一步，渾然不在意李承的目光。


  有個貼心的好管家，真的很“上凳次”啊！


  “好你個威爾斯，差點被你混淆概念，一葉障目了！”凱文反應過來，手指朝李承連點幾下，笑道。


  他確實在混淆概念，所說的盡是俠州積極向上的一麵，可事實上，如勤伯所言，這十多年，俠州的窮人並沒有減少，貧富差距越來越大，二手貨，還是有人要的。


  李承微笑不語，談生意麽，手段盡出才是正理。


  何酋廣想要考商務律師，對這點，自然看得很透，並不覺得李承過分，反而覺得這人挺有意思的。


  他的手指在茶幾上敲擊兩下，“威爾斯，你在貶斥這些物品。看來，你自己想要買它們。我們還是好好坐下來談談價格吧。”


  小小交鋒一次，何酋廣已經完全反應過來，他準備好十二分精力，來麵對眼前的同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