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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3章 屏風樣畫

  秘密在哪兒?就在龕櫳位置。


  這款八扇屏,並非整雕,而是拚合組裝件。它的邊框、上下鏤雕、中部浮雕麵、底足,都是榫卯結構拚合組裝。


  之所以這樣,原因有二。


  其一,紫檀無大料,這是人所共知的,所以采用盡可能大的板料拚合;其二就是可以多雕工同時進行,能省不少的工時。


  散件組裝完畢之後,再統一髹漆,遮掩部件之間的縫隙。


  也許是擦拭時過於用力,也許拚裝時內襯板小了少許,李承在上午檢查藏品時,意外的發現,第四塊屏風後麵的襯板露出一絲邊緣縫隙,從縫隙中,又能隱約見到一絲黃毛邊。


  這就有意思了。


  屏風中部是花鳥正麵雕版,組裝時為了嵌合緊密且使得屏風看起來厚重,後麵加上一塊稍微小一點的襯板,如同相框和油畫框,背麵加襯板一樣,這種設置很正常。


  但是,出現黃毛邊,這就不正常了!


  麵板和襯板,都是紫檀木拚合,中間為什麽會出現絹帛邊?

  當然,有很大可能是實用絲綢絹帛之類,隔在兩塊木板中間的夾層,讓整體變得致密。


  還有一種可能,這絲絹,就是雕刻時所用的樣畫!


  要說明一下,內務府造辦處,在製作各類禦用貢品時,都有固定的花色與圖案,必須嚴格按照樣板畫來執行,木雕同樣如此。


  想象一下畫麵,右邊是木雕師傅在雕琢檀木版畫,他的左邊,極有可能擺放著一塊木板,上麵貼著他所雕刻內容的樣畫,一比一大小!


  有沒有可能這塊貼有樣畫的木板,就是屏風的內襯板?然後被工人連樣畫一起,合進屏風呢?


  有這種先例,而且可能性不小。


  2006年,中海博物館的工作人員,在搬運紫檀木雕雲龍紋嵌玉石座屏風時,不慎失手,摔成幾大塊,意外的發現內襯板上沾有屏風樣板絹畫。


  為什麽要在內襯板上沾有樣畫?

  就是為了防止摔壞,便於修理的——樣畫如果跟著屏風走,很容易混入宮廷龐大的資料庫中,若是摔壞,一時間還真的難以翻找,年頭越久越難找。


  又因為髹漆密封好,樣畫不易毀,於是,負責內務府的那些宮人,便索性將樣畫貼在內襯板上,真正做到“即摔即用,無需翻找”。


  李承也是因為記憶中的這則新聞,聯想到樣板畫上!


  那麽又來問題了,這幅樣板畫很貴重麽?否則李承怎麽如此心焦,甘願出大價錢包圓整個維吉爾家族的東西?

  嗬嗬,看看屏風上的落款“李鱓(音善)《瑞獸圖》”!

  李鱓,揚州八卦之一!


  字宗揚,號複堂,別號懊道人、墨磨人,出生於書香世家。


  李鱓為南宋名臣李綱一係子孫,又係明朝“神仙宰相”李春芳的六世孫。祖父李法雖五官職,可其與明末四公子之一的冒辟疆等人唱和,工書法,善詩,頗有名望;父親李朱衣擔任過文林郎,學識不錯,當地“貢癢”。


  李複堂二十六歲中舉,二十九歲因畫而顯,受康熙皇帝擢拔,“南書房行走”,成為內廷供奉,其宮廷工筆畫造詣頗深,為康熙繪工筆花鳥。


  “南書房”這個地方,在字麵上看,它是個讀書處,事實上當日它是皇城裏的皇城,中樞內的中樞。


  康熙九歲登極,當時議政大臣的權力極大。康熙漸長,在除鼇拜以後,為縮小議政大臣的權力,親理朝政,並“建立南書房於乾清門石階下,揀擇詞臣才品兼優者充之”。


  南書房顯然是皇帝親信的秘書班子,智囊團聚會之所,所以,在南書房行走的官員,無定員,也無品級的限製,往往炙手可熱。


  此後幾年,也許是他人生最高光時刻。


  隨即,黴運到來,“以忤大吏罷歸”——得罪大官被一捋到底,“兩革科名一貶官”!

  最後淪落到揚州賣畫為生。


  時至此,他已經邁入中年,由工筆花鳥,轉攻寫意花鳥,與同鄉人鄭燮鄭板橋關係最為密切,故鄭板橋有“賣畫揚州,與李同老”之說——嗬嗬,兩個賣畫為生的苦逼。


  若無這段曲折經曆,曆史上也許就沒了揚州八怪之李複堂——“昨夜老夫曾大嚼,臨風一吐有新詩。”


  好狂!


  李承用裁紙刀小心的割開襯板縫隙上的黑紫色漆麵,又用螺絲刀小心撬開這幅襯板。


  哈哈!忍不住一陣大笑!

  賭對了!果然是絹畫《鸚鵡壽桃圖》,內容與第四屏封麵雕刻,一毛一樣!隻是,絹畫價值更高,底部有款:“臣非老畫師”;鈐印“臣鱓之印”。


  “非老畫師”這一題款,後世頗多爭議。


  有理解為自謙,意思“我還年輕,稚嫩”;也有理解為自得,“我年輕,畫藝尚且如此,你們這幫老……”;第三種理解則是出自內心表述,“終老畫壇,非我所願也”。


  這也許是李複堂的一種心機吧,畢竟作為一名年輕的宮廷供奉,相見皇上並不容易。希望這種特立獨行的留款,讓皇上關注到自己,並非不可能。


  這幅畫作,與屏芯等大,典型的樣畫!


  李承之得意,並不僅僅為了這幅畫,而是為了“一套樣畫”——既然第四屏有李複堂繪製的樣畫,那麽其它七屏,應該也有!

  一套八幅!

  盡管不是李複堂鼎盛之作,但這套畫,源自宮廷,自帶皇家加成,上拍時其價值未必弱於他鼎盛之時的作品!

  單是這一套八幅李複堂工筆花鳥,就足以把今天支付的兩百萬夕元收回!

  絹麵麵鮮豔無比,如同新畫,這漆封效果,杠杠的!

  不對,趕緊用錄像機記錄下來,這幅畫的絹麵簇新,若無記錄,九成九可能會被人誤以為贗品!李承旋即驚醒!


  “老吳!老吳!”李承從側室探頭喊了兩嗓子。


  正在指揮卸貨的吳衛忠,很快進來,“東家,什麽事?”


  “趕緊安排人,兩個事:去下麵超市買寬幅保鮮膜;還有,找台錄像機來!快去快去!”保鮮膜自然是防止絹麵快速老化,畢竟時隔三百年,來不及解釋,揮手讓吳衛忠安排人去。


  一看李承的神色,吳衛忠就知道,得,自家老板撿漏了,難怪要把這八扇屏單獨放置。


  這兩年,沒少見李承撿漏,原本還以為他運氣好,後來漸漸明白過來,東家撿漏,還真不是運氣!


  撿漏,需經驗、眼力、性格細致,再加上一點點運氣,四者缺一不可。


  難怪年紀輕輕,就有這等讓人仰望的成就!

  掠過吳衛忠的敬仰不提,李承這會在琢磨怎麽把這幅粘在襯板上的絹畫,完好無損的取下來?沒錯,這幅絹畫是用骨膠粘在一塊厚約兩公分的紫檀拚合板上。


  用裁紙刀沿著邊角挑挑,還行,畢竟三百年過去,骨膠鈣化,基本上沒什麽粘性,絹麵沒有因歲月而灰化,質地頗有彈性,縫隙間能下刀。


  李承自己去廚房找來幾根長筷子,穿過縫隙,一點點向內平直的推動筷子。


  十多分鍾後,吳偉和吳衛忠都回來了,有了幫手,取畫的速度更快。霍德爵士家的藏品,其他人繼續搬運,三人窩在房間中取畫。


  八幅李複堂工筆花鳥圖,終於在傍晚時分,全部取出來,並用保鮮膜處理好。


  縱幅一米二,寬幅四十五公分,每一幅下麵都有鈐印和留款,絕對是李複堂年輕時的精心之作。八幅並列,賞心悅目!


  湖石、石榴、烏鴉、梅花鹿、仙鶴、鬆樹、梧桐、芙蓉、鷺鷥、鬆鼠、葡萄、鸚鵡、壽桃、綬帶鳥、菊花、翠鳥、蘆花、水仙、梅花等物事。


  每幅主題基本一致,以花卉、禽鳥或走獸、湖石或岩石為主要裝飾,湖石之側每每繡以各式花卉、花樹,樹枝之上每每立有各式禽鳥,樹下或有梅花鹿、鬆鼠、水鳥等。


  屏風木雕隻是取其形象,真正用色之美,還得看樣畫!

  絹麵用色淡雅,藍色、青色兩種顏色特別引人矚目,猶如一幅青綠山水。


  青綠山水作為國畫中的一種技法,以礦物顏料石青和石綠為主,適於表現色澤豔麗的丘壑林泉,在古代繪畫藝術上有著重要的地位。


  這些色彩,在紫檀屏風木雕上,難以體現,但屏風畫為浮雕,有立體感,刀工勁道。現在,八幅絹畫與屏風上的內容,一一對照,各有風騷,委實精彩!


  如果屏風與絹畫一體拍賣,絕對震撼世人,不得不說是極上之品。


  李承非常滿意!


  長長地伸了個攔腰,又拍拍吳衛忠的臂膀,囑咐道,“辛苦你,再去一趟維吉爾府上,清點一下沒有搬運完的貨品。”


  “原本還想著陪兄弟們喝一杯,現在不成了,我應邀去李漢翔導演家晚餐,不能遲到了。”


  吳偉點頭離開,李承與吳偉,將這八幅李複堂的作品暫存在房間中,明天再送去裝裱,——其實李承自己就能裝裱,隻是沒時間。


  至於卸下來的襯板……小事,回頭調點老漆,重新裝上去即可,對八扇屏這種大件而言,不算大破損。說不定還因為“傳奇的發現”,而有所增值。


  洗了個澡,又去二樓存放家具的房間看了眼,裏麵已經堆得滿滿當當,據說還有大約十多件家具在維吉爾家沒能搬運過來——稍後他們送過來。


  李漢翔的家在九龍油麻地彌敦道,還要過海,肯定堵車,想想都讓人頭疼。


  果然,堵在海底隧道時,接到李殿朗的催問電話,“怎麽還沒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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