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黃家草包
李承拿著長勺膾著麵前的一罐牛肉煲仔飯，砂鍋煟的，味道還真不錯。同一桌的朋濟明、翟建明和黃家瑞，則斯文很多，就這茶水啃著漢堡。
小團夥內部氣氛不算融洽，有標的物對撞。
麵前的一張清單，是四人今天想要拿下的標的物，因為結對嘛，所以要提前通氣。
朋濟明看重的是那本古籍，也就是《史記集解》第一卷上，原以為是宋版，沒料到竟然是元雲陽刻本，這讓老朋有些失望——宋元別看隻差幾十年，可市場價位和地位，完全不同。
這件東西明顯是安達維設置的一個“坑”——今晚肯定有人把元版刻本當成宋版出價！
他琢磨許久，依舊準備出手，但出價不會太高，估計最終很難中標。為彌補損失，不白來一趟，他又增加了一份標的物，《午亭山人匯編》一冊。
午亭山人陳廷敬，康熙朝的名臣，文淵閣大學士，《康熙大字典》的編撰官。其詩文清新雋雅，有五十卷《午亭文編》收入四庫全書。
朋濟明看中的這本，應該刻印於乾隆末年或嘉慶年間，他家後人為老祖宗重新校輯的《匯編文稿》中的一冊。
這種清代家刻本，很少有仿品，倒是實打實的真貨，隻要控製價格合理就行。
他的兩件物品，沒啥問題。
問題出在李承、翟建明還有黃家瑞身上。
李承想要競標的鹹豐大運琢器與翟建明對撞——這種皇家標準器，雖然是清中晚期，可依舊是收藏圈的熱門品類。
翟建明除了看重這件，還看重另一件瓷器，疑似雍正霽藍釉直筒杯。
李承準備投標的另一件藏品，貔貅鈕燈光凍印章，與黃家瑞對撞。
黃家瑞一共看中三件物品，除了貔貅鈕燈光凍印章外，還一塊疑似漢代的玉舞人，以及一尊疑似春秋青銅觶（zhi）。
觶（zhi），一種青銅酒器，很像後世的茶杯，帶銅紐蓋，大口，粗腰，圈足。
這家夥很自信，明顯沒將李承的警告放在眼中，他與師哥翟建明兩人商量後，最終還是想要出手拿下這件物品。
他願意找死，李承自然不攔著，也沒打算再次勸誡。
李承邊吃飯邊翻白眼，回去之後，不知道黃英豪會不會狠狠揍他一頓？
其實，他對黃英豪都有些質疑——“幽眼”偌大的名氣，怎麽教授出來的傳人，一個比一個傻？
這對師兄弟看中的另外物品，都有問題！
先說翟建明看中的疑似雍正霽藍釉直筒杯！
李承都想指著他的鼻子質問，這是雍正霽藍釉？誰告訴你雍正朝霽藍釉“色沉”就是偏暗？“偏暗”的霽藍釉，難道就不能是清朝中晚期技術能力達不到的結果？
沒錯，他看中的這件霽藍釉直筒杯，是光緒朝的！
霽藍釉，是絲國傳統製瓷工藝的珍品釉種，一種高溫石灰堿釉，直接在瓷坯上施釉，一千三百都高溫下成色最美。霽藍釉瓷器，製作最高峰出現在雍正朝，經常被傭來製作佛供器物，其特點是“釉麵勻淨，呈色穩定，藍如深海”。
是的，清官窯霽藍釉的特點，翟建明記得很熟，“色沉如海”沒錯，可典型的眼高手低，眼前這件也太色沉了吧，已經是“色暗”了！
那件霽藍釉直筒杯李承也關注過，不出意外，是光緒朝景德鎮燒製的官窯器。
清朝瓷器從嘉慶開始，水平直線下滑。光緒朝的霽藍釉，色澤均勻還可以達到，可藍如深海，就有些力有不逮，呈現藍色偏暗且在釉麵帶有細微黑點的特征。
怎麽就看出雍正朝的特性？李承很不理解！
至於幽眼黃英豪的兒子，大名鼎鼎的“年輕俊傑”黃家瑞，今天也不知是沒發揮好，還是安達維套路深，選中的三件物品，其中兩件贗品！
春秋青銅觶就不說了，李承現在九成九認定，是黃學仁的手筆——他這次回江城，就是尋找贗品內銷渠道的！估計那位王定乾，是他找到的在劍州的內銷合作商！
至於黃家瑞看中的那塊疑似漢代的玉舞人，李承表示嗬嗬！
別忘了，賈鄭亭上輩子就是作玉器生意的，這種青玉山料的當代贗品，二百夕元都不值！活脫脫就是一件髒手的贗品——這種老玉贗品的製作，非常髒！
三人中，兩件標的物對撞，朋濟明有心幫李承說話，可這會大家結對，也不好做得太偏——他和翟建明的關係不錯，否則翟建明也不會找他結對。
“我們商量商量？”見李承吃得差不多，朋濟明咳嗽一聲，想要做和事佬。
翟建明和黃家瑞倆人對視一眼，都不打算退讓，也就沒開口說話。
拿過茶杯，李承灌了一口，又抽過一張紙，抹抹嘴，這才說道，“先別急著商量標的物的事，還是先說說東西吧。”
“怎麽，東西有問題？”黃家瑞的眉頭一皺，覺得這是對自己師兄弟的侮辱，立即追問。
李承冷眼瞟瞟他，“沒說一定有問題，本著結對之間負責的態度，我說說的看法，聽不聽在於兩位自己。”
“李老板，你說，我們都聽著呢。”翟建明拉了師弟一把，笑著對李承點點頭。
李承能說出自己的想法，對倆人完全不是壞事，相反，這讓翟建明對他的印象頗為改觀——這人還算敞亮，沒因為師弟的事情藏著掖著。
李承拿過這張紙片，“青銅器我就不說了，不懂。”
一句話說得翟建明有些不好意思，他想要解釋一句，被李承抬手打斷，“確實不懂，就是覺得數量偏多，估計也不是什麽大問題，兩位心理有數就行。”
年輕人嘛，總有些“好為人師”，對方不聽勸告，李承不介意讓他們“長點記性”。
“翟哥，你選的這件霽藍釉直筒杯，我更看好光緒老貨，不建議你出價太高，不合算。當然，你如果看好，也沒關係，藏幾年的話估計也算一件好東西。”
“光緒的活？”黃家瑞不由自主的想要反駁。
這次，朋濟明不樂意了，阿承幫你們選貨還這麽多事，語氣不是很客氣，“別忘了阿承是做什麽的。”
哦，翟建明一驚，頓時想起這位年輕人不僅是古董店老板，在北羨和和國還開設了陶瓷窯口，對釉色的研究……冷汗都下來了。
他的態度要比師弟端正，立即揉揉額頭，“謝謝阿承，這件我放棄！”
“這件玉舞人……漢代玉器的鑒定，最好上手之後再決定。”對一直不陰不陽的黃家瑞，李承沒說的那麽直白，稍稍提點一句。
“理由呢？”
在古董行，這句話已經是自己發出非常明確的質疑信號，黃家瑞竟然還追問一句？
“沒理由，隻是讓你多感覺。”李承嗬嗬一笑，帶有點冷意。
這裏是黑市小拍，可不是你家黃老爺子開的鑒定交流會，我憑什麽給你理由？
“阿瑞，要不……我們再去看一眼？”
翟建明清楚小師弟的拗勁上來了，連忙將他拉開，倆人還真的回去看貨。
“嗬嗬，沒想到黃英豪一世英名，他兒子竟然這等貨色，還真是聞名不如見麵。”朋濟明搖搖頭感慨。
剛才結對，部分原因是他與翟建明的交情，另一部分則是“幽眼”黃英豪的名氣不小，朋濟明想著他的兒子，怎麽著眼力勁也應該不錯吧。
沒想到，兩人都名不符實！剛才就不該結對！
現在想來，古董行當中，像李承這種妖孽，極少！
“我的那件呢？”被李承指點出兩件水貨，朋濟明對自己看中的那件，同樣不那麽自信。
李承笑著點頭示意沒事，又說道，“我看中的三件東西，不管他們放不放棄，都會投標的。朋哥，你別介意啊。”
“投你的！他們還好意思和你們爭搶？”朋濟明撇撇嘴，“大不了解對就是囉。”
其實……真是翟建明和黃家瑞水平太次麽？
還真不是！作為永芳齋的店東，已經福成行的少東主，翟建明和黃家瑞的水平，絕對在水準之上！今天表現一般，並非水平不行，而是黑市暗標小拍的規則，實在太坑人！
差十分七點，那位負責人安瑟，一麵吩咐工作人員收拾場地，一麵帶領工作人員正在四處散發投標單。李承和朋濟明各自取過一本，又拿過兩隻圓珠筆。
投標單很簡單，三行，姓名、聯係電話、標價。
至於說中標後反悔，不去付錢，這種事情發生過，很少。
這種人會被黑市小拍錄入黑名單，江城和劍州古董圈其實很小，內部通著呢，很快就會傳遍，以後別想著從黑市買到一件貨品。
那對師兄弟不在，李承索性將三張單據都填寫好，折成方塊，握在手中。
應標價的填寫，也有技術的——肯定要比攔標價高，但又要比市場價略低，否則來參加黑市小拍完全沒意義。
填寫完沒事，他抬頭四處看看，恰好瞅見王定乾與兩人正站在那本雲陽刻本的《史記釋義》麵前，眼神很專注，似乎再傾聽兩人的意見。
寒舍以前經營的就是書籍，這件貨品，這家夥一定會出手，隻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準確鑒定？
不行，自己得去聽聽。
若是他當成宋版，自己不妨坑他一次！
想到這，他立即拉起剛填好單據的朋濟明，“朋哥，配合我演長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