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有點蹊蹺
安達維帶領大家，簡單參觀他的梳打埠懷舊藝術品公司，規模不小。
地下停車場麵積足有一千平米，大約三百平被改成商鋪。
品類非常齊全，從商周青銅器，到近現代緬北翡翠，從漢唐玉器到蘇杭織品，從高古泥陶到近現代瓷器，一應俱全，至於現代手把件，工藝品，同樣分門別類。
當然，贗品率很高，畢竟是“工藝品”買賣嘛，沒人會挑刺。
還有兩百平被改成安達維的私人收藏室和他的辦公室，很豪奢。不過，這裏他沒讓大家細看，僅僅推開辦公室的門讓大家瞜一眼，隨即帶人離開。
這麽做是有用意的——我有真家夥、好家夥，想進我的辦公室洽談，沒關係，真金白銀！
還有五百平的辦公區和庫房，以及簡易的生活區。
今晚的拍賣，就在辦公區的會議室內。
李承一進門就明白過來，今晚是標拍！
會議室很大，足有上百平米，看來安達維經常在這裏舉行黑市小拍。
中間是兩排長長的條桌，上麵鋪上紅色絨布，中間略有空隙，放置這幾盆綠植點綴。
長條桌上，擺放著一件件貨品，每件貨品旁邊放著一隻尺高圓口、紅紙蒙麵的投標箱。稍後參與競拍的人，可以將自己的價格寫在競標單上，投進紙箱。呃，這種玩法，與李承在和國時出售螺鈿漆器很相似。
每件貨品的前方，立著一小塊亞克力牌，上麵寫著攔標價——每件貨品最終售出價格不低於所標明的底價，單位是夕元。
如果你覺得貨品不值這一價格，你可以不投；如果投了低於這個價格，作廢。
兩排長條桌的外圍，拉起一道警戒線，距離很適當，可以投標但不可以接觸標的物。
這種暗標競價，是黑市小拍經常采用的方式——全靠眼力競標，沒有拍賣師嘚啵嘚耽誤時間，組織方也不用為貨品真贗負責，省時省力省責任。
安達維做事還是有些風範的，燈光雖然不算很亮，但能看得清楚。李承參加過一次暗標黑市小拍，那螢火蟲般的燈火，能讓你急死！
組織方賺的就是這份錢，不可能給你太過充足的光線去一件件細察。
靠近四周牆邊，擺放著幾張桌子，上麵放著茶水、點心，沿著牆跟則是一溜塑料座椅，供今晚的參加者歇息。
現場已經有十來位參加者到來，正在圍著長條桌鑒定物品。還有幾位工作人員在維持秩序，見安達維帶著一大群人進來，連忙閃向四周，將前麵位置空出來。
安達維拍拍手掌，笑嗬嗬的揚起手臂，指指長條桌揚聲說道，“承蒙幾位朋友抬愛，組織貨源，來我小店舉行這次交流會。”
“規矩大家都懂，第一次來的朋友，如果還有不明白的，請看那邊的小黑板！”他抬手轉了轉，指向旁邊牆上的玻璃板上，馬克筆寫著競標的一條條規矩。
“寶貝都在那裏，大家可以去挑自己喜歡的。正式活動，晚上七點，大家別忘了！”
“抱歉啊各位！”他抱拳拱手，左手壓右手作揖，“還有幾位朋友要來，我去接一下。大家吃好喝好，玩得開心，晚上七點再見！”
“阿瑟，你負責招呼好大家！”
現場工作人員中，站出一位圓臉中年人，笑眯眯的對大家拱拱手，“鄙人安瑟，是今晚的服務大總管，大家有任何問題，都可以來找我！”
將今晚的負責人介紹亮相之後，安達維先行離開。
李承抬眼看看四周，除去工作人員，現在已經有三十多競拍者，估計最終人數會超過八十，達到一百也是有可能的。這在李承經曆的幾次黑市小拍中，絕對算是人多的。
現場不僅有劍州腔的，國內普通話的，有夕羨麵孔，還有幾人明顯是和國做派——見人就鞠躬，江城的那就更多，估計還有新馬泰的。
禦州第一骨董商，安達維的交際網絡還真廣。
“朋哥，你看中的哪件東西？”李承低聲問道。
“不急，時間還長，咱一件件看過去。”朋濟明手掌壓了壓。
朋濟明在書籍收藏這品類，算是名家，他這是擔心自己過於看重某件物品會遭有心人攔截。這種事情很常見。
可能有人要問，那你稍後不競標了麽？一投標不就有人知道你的真實標的？
嗬嗬，攔標價是幹什麽的？可以多投標，將疑點分散開來，非目標的標單，一律低於攔標價，就會自動作廢，同時也能迷惑跟投者。
進門的位置，人很多，李承與朋濟明商量，準備逆流而上，從最內側開始查看。
剛走兩步，朋濟明被人拍拍肩頭拉著，是翟建明。
翟建明與黃家瑞笑眯眯的湊過來，低聲說道，“老朋，咱們四人結對？”
“大結還是小結？”朋濟明同樣回問一句。
翟建明摸摸下巴，看了看黃家瑞，等他點頭後說道，“大結吧。”
所謂結對、大結、小結，都是參加黑市小拍的常用語。
結對，就是暫時結成一個小團隊。
所謂小結，就是相互交流鑒定意見，至於投標，各投各的；至於大結，那就不僅要交流鑒定意見，還在標的物上，相互分配好，彼此內部不爭搶。
這是黑市小拍規則下允許的。
因為黑市小拍隻能看不能摸，這會斬斷百分之八十鑒定師的鑒定技能。譬如瓷器鑒定就看不見底款和瓷胎，很多瓷器鑒定師絕對傻眼；又如書籍字畫鑒定，不能上手自然也就無法感觸紙張年代，字畫書籍鑒定技能砍掉一半；青銅器同樣隻能看風格和寶光……
這樣的黑市小拍，對競拍者而言，絕對不公平。
本著萬事留一線的原則，江城和劍州黑市小拍組織方，約定俗成的都會允許競拍者結對。
其實他們根本不擔心結對鑒定，這種黑市小拍，大家都是貪便宜來的，越結對，小團夥之間的競爭就會越激烈。
朋濟明看了眼李承，李承同樣點點頭。
翟建明與黃家瑞是師兄弟關係，師傅是黃家瑞的父親，福成行的老板黃英豪。此人是江城有名的“幽眼”，意思是冷眼一瞟，就知真假！
福成行位於荷裏活道，李承與黃英豪打交道較少，不清楚黃家瑞的水平如何，但與下摩羅街的翟建明接觸過幾次。翟建明在明清瓷器上，頗有見解，精於色、釉、寶光和風格判定。
盡管李承很自信，可與他們結對，沒啥壞處。
四人就此議定，按照朋濟明的計劃行事，從最裏麵開始，順時針看過去。
“您三位先過去，我去溜一圈。”李承說道，沒等他們回話，先溜了。
“李老板這是……”黃家瑞隻是聽過李承名頭，對他並不了解，有些疑惑。
朋濟明擺擺手，拉了他一把，“別管他，稍後隻要他給意見就行。”
倒是翟建明眼睛閃了閃，跟在李承身上良久。
隻見李承走在人群外圍，時不時掂掂腳，透過人群縫隙向長條桌上的物品看一眼，不多停留，接下往下走，速度極快。
每一位鑒定師都有自己的習慣，就像自己的師傅黃英豪，他的鑒定方式就是“第一眼”，如果第一眼入得眼，就會往下細看，如果不入眼，那絕對不看。
按照師傅的話來說，如果第一眼就感覺東西不對，再看也是不對，繼續看完全沒意義，這就是“幽眼”綽號的由來。
靠的是什麽？直覺！多年來看東西培養出來的敏銳直覺！
李承這邊走邊看的模樣，倒是和師傅的“第一眼”，有異曲同工之妙。難不成他如此年輕，就練得如同師傅一樣的直覺？
翟建明搖搖頭，不太相信李承有這本事。
他雖然和李承打過幾次交道，那都是“調貨（店鋪缺少某種貨品而顧客急需，從其他同行那裏調取）”時接觸的，對李承的真實鑒定水平，還真的不太了解。
大約十分鍾，李承繞著長條桌走了一圈，撓撓頭，有些疑惑。
在他的感覺中，今天的拍品，搭配的有點奇怪。
全部拍品一共三十九件，其中套瓷器約占四成，合計十五件，這比例很正常。
書籍六件套，字兩幅，畫四幅，約占三成，這也正常。
不正常的是銅器！
高古青銅器竟然有六件！
這比例過高！
因為國內對青銅器的嚴格控製，所以流落到江城和劍州的高古青銅器數量稀少。
每次黑市小拍，為了讓品類齊全，組織方一般都會安排一到兩件高古銅器鎮場，如果有兩到三件高古青銅器，那就算得上重拍！
可今天的黑市小拍，高古青銅器，竟然有六件之多！
這不符合常規！
安達維如此精明之人，為什麽會一次性拿出六件高古青銅器出來？他不過了？
而且李承對今天擺出來的這六件青銅器，都有種莫名的陌生感，也就是疑似贗品！
不知為何，李承此時腦海中泛起一張笑眯眯的圓臉——黃學仁！
這是安達維想要“挖坑”黃學仁？
還是安達維聯合黃學仁一道挖坑，坑今天到場的競拍人？
有點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