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智贏蠟球
張峻毅神情詫異,呆立在一旁。
他沒想到,父親竟然弄這一出?
父親這是幫他找場子呢,表情精彩至極,即羞愧又有些感動,伸手拉了張博葵一把,“爹地,不用如此!”
老頭倔強地掙脫兒子的攙扶,抬頭揚聲道,“李老板,我可以答應幫你們開業坐場,你如果看明白這件東西,我連坐三天,如果看不明白,隻坐一天,你看如何?”
李承忽然有些喜歡這位老先生。
十個老頭九個脾氣怪,還有一個人不耐(煩人)!
和饒老相處久了,李承也摸索到一點和怪老頭相處的訣竅——饒老的脾氣也挺怪,經常莫名其妙生氣罵人,李承還好點,最大的“受害”對象是饒恕,其次饒棼。
“行!今天我就向張前輩學習學習!”李承接過他手中的圓球,搓了搓,質地有些軟,很像蠟球,一時間他還真的沒弄明白什麽材質,幹什麽用的?
靈機一動,他伸手示意,“張老,我們不能站在這裏吧。您還是和我們上樓,去包廂中慢慢閑聊。”
說完,他又將拉夫特介紹給張峻毅父子,自己的心思依舊在手中的球體上。
說實話,李承還真沒見過這玩意。
乒乓球大小,表麵一道道線痕,有一層黑褐色的表皮,拿在手中很輕,硬度一般,摸上去有種蠟質的感覺。李承肯定,這是某種“蠟”,可是,這不是準確答案。
表麵有不少小孔洞,有點蜂巢味道,某些孔道還隱隱有光線穿過,難不成是通透的?
李承的好奇心越發濃厚,也顧不得麵子,中指食指夾住這枚球體,對著陽光照照。
確定,這些小孔是通透的!
而且,這枚圓球就是蠟球!渾濁的黃泥蠟!
隻是……這蠟球是幹什麽用的?
還有,這些小孔又是怎麽形成的?
另外,一枚蠟球,有什麽可把玩的?
這東西有收藏價值嗎?放在市場上有人買嗎?張博葵不應該拿一枚沒有市場價值的東西為難自己吧?
李承走在最後,握著這枚蠟球,滿腦袋漿糊。
走在最前麵的是張博葵老爺子,上樓後,他還特意回首瞄了眼李承,見他神色凝重,嘴巴一咧,露出一絲“詭計得逞”的笑容。
這件物品,可是他很花費一番心思選出來的,他當然不會那一件不是文玩的東西來為難李承。隻是,這東西,很偏門!
二樓玄關處,供奉著一尊關公執刀撫髯像,前麵擺放著兩根紅蠟燭,三隻果盤。
李承這回滿腦袋是手中的蠟球,他不由自主的走到關公像前,拜拜,然後伸手捏捏這兩根蠟燭。這手感,與手中的蠟球差不離。
再度確定自己的鑒定沒錯,是蠟球。
“威爾斯,哪座包廂?”拉夫特早就瞧見他神色不對,連忙喊道。
“哦!閉月閣包廂!”李承回過神來,跟上大家的步伐。
自己在瞎想沒用,還不如老老實實認輸,長點見識。
臨到包廂門口,一位女侍者拉響門口的老式鈴鐺,包廂內的侍者,微笑著開門迎接。
李承站住腳步,眼睛直愣愣地盯著依舊在晃蕩的麻繩,腦海中一道亮光閃過!他終於想起來,手中的老蠟球是幹嘛用的?又為何有收藏價值而現在的市場上卻極其少見!
這是來自賈鄭亭的記憶!
麻,一直都是國人重要的生活材料,無論是搓成繩索,還是編製衣物。
麻沒有絲綢那麽柔軟光滑,質地較硬阻力大,非常勒手,因此,製麻線最讓人頭疼的就是手被勒得傷痕累累。
為了減少麻線的阻力,勞動人民發現,蠟能很好地潤滑麻線,讓麻線快速穿過鞋底、棉衣、船帆、皮帽等厚實物件,因此,這就有了蠟球的出現。
賈鄭亭的老家,位於魯省濟城城鄉結合部,自古就是出名的桑麻之地。賈鄭亭小時候,經常接觸製麻,就見過外婆用蠟球潤滑麻線,為他做過一雙布鞋,因此有點印象。
李承手中的這塊蠟球,就是拉麻線所用的專用工具,所以它上麵有著一道道溝痕。
至於說蠟球內為何有一道道細孔,這與蠟球的製作方式有關。
蠟球並非純蠟,而是石蠟、融化的動物油脂、黃泥等混合物,加熱後裹在一團麻線外圍,等蠟塊凝固,抽走麻線,行程一個個兩側通透的小孔洞。
至於為什麽這麽做?都是因為蠟太規,平頭百姓用不起,所以商家才挖空心思,想出這種辦法,讓蠟球既要看起來很大很值錢,又不會成本很高。
至於說蠟球為何也會成為收藏品,這就與蠟球的孔洞有關。
老蠟球表麵會因為時間久而結成厚厚的一層皮殼,蠟球中部的孔洞漸漸硬化,有些在使用過程中會出現孔道彎曲,光線照上去,蠟質本身半透明,又因孔道光線折射,會在另一側形成奇異的光斑。
這就有了文玩屬性!
在解放前,曾經有一段時間,非常流行這種老蠟球的收藏。
最終湮滅,還是因為蠟球不容易保管——太熱的天氣很容易融化,或者孔道粘合。又因為麻線在現代生活中逐漸淡出,老蠟球,最終銷聲匿跡。
李承長籲一口氣,這張老頭,還真會挑,竟然拿這麽個偏門物件來稱量自己!自己根本就沒見過!幸虧賈鄭亭的記憶中還有那麽一絲印象!
太特喵的不地道!
想到這,李承恨得牙直咬咬,稍後看我怎麽弄你!
盡管謎底已經揭開,他依舊表現出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喝茶聊天時,張博葵時不時瞄瞄他,笑得連豁牙都露出來。
等飯菜上齊,四人上桌坐下,張博葵終於忍不住問道,“小……李老板,現在能說說你的高見了嗎?”
“張老,您哪裏找來的偏門玩意?這不是為難晚輩嗎?”李承揉著眉心,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
“哈哈……”張博葵開懷大笑,許久他才止住笑聲,得意的朝李承點點手指,“這可不是偏門,五十年前,一件這玩意三塊大洋呢。這還是我1945年在當鋪打工時,用工資典死當,得來的第一件藏品。”
拉夫特拿過這枚蠟球,左看右看,沒名堂。
張峻毅坐在旁邊微笑,他當然知道這東西的來曆,從小看到大的。雖然有心與李承和解,可不妨礙他很樂意地看到李承在自家老爺子手下吃癟!
“一塊蠟球,能值三塊大洋?”李承裝作難以置信的模樣追問。
“你說呢?”張博葵反問一句,“東西雖小,可文玩向來以‘玩’來定價值,而不是以材質或者大小定價值。核桃值多少錢?為什麽一對獅子頭能賣大幾千?”
呃,這話很有道理。文玩,講究的是玩,而非材質!自己落了下乘。
“你還是小啊!”老家夥開始擺譜,笑眯眯地看著李承,語氣得意,“你要是知道它的秒處,這隻老蠟球,我就作為你們店麵開業的禮物,贈送給你!”
喲!自動加碼啊!
李承嘿嘿一笑,“張老,這話可是您說的哦?可不是晚輩奪人所愛啊!”
張峻毅心底一突魯,李承這表情,他見過,那次,他輸得很慘。
連忙想要阻止父親,哪知老頭子被激將,根本就不看他,氣呼呼地嚷道,“我這麽大年紀,難不成還賴皮?”
“隻要你說出它的用途,或者表現,哪怕對一半,我都送給你!”
李承神色反轉極快,再度發出嘿嘿笑容,“老爺子,我不占您老便宜。我認出來,這枚老蠟球,您老一張大金牛(一千港幣),轉讓給我!一言為定?”
一千買這枚五十年曆史的老蠟球?價格很忒低了!
不過張博葵被李承的話語所激,放不下麵子,跟著說道,“一言為定!”
“張老爽快!”李承拍拍手掌,隨即回頭對站在門口的侍者招招手,“兄弟,幫我拿一隻手電筒!”
李承還真的沒玩過老蠟球,但是,蠟質球體,無非就那麽幾種玩法,光透,絕對是核心玩法之一。
一聽李承要手電筒,張博葵神色頓時有些緊張。
莫非這小家夥真的知道?還是瞎貓撞上死耗子?
要是知道他剛才怎麽一副棺材板表情?
這玩意不貴,可是畢竟是五十年珍藏,如果真輸了,張博葵還是很心疼的。
不一會,侍者送來一隻手電筒,強光的那種。
李承起身,右手手電,左手拿著老蠟球,回頭對張老頭一笑,“張老,我這就開始了?”
這姿勢,讓張博葵心怦怦跳,隻怕這小家夥真知道。有心後悔,又礙於剛才話說得太滿,期期艾艾的,“你……你開始……開始就是了,話真多!”
李承微微一笑,推開手電筒開關,一道白光照射在左手的老蠟球上,對麵的牆上出現一片朦朧的光斑,像是一幅被雨水淋濕過的山水畫,又像是焦點沒對準的風景鏡頭。
隨著手電筒逐漸接近老蠟球,白光透過蠟球的孔道,折射在牆體上,牆上的光斑越來越清晰,色彩越來越鮮明。
最後,在牆上形成一塊碗口大小的光影圖案——看構圖很像嫦娥奔月!
李承輕微轉動著手中的老蠟球,整個圖案幻動起來,怎麽看都像一位仙女在光斑中舞蹈——構圖變成了飛天!
盡管李承猜想過,這玩意很有意思,可沒想到竟然如此瑰麗!
一枚平凡至極的潤麻老蠟球,竟然能創造出如此美麗的奇景!
造化,真是太神奇了!
這就是文玩的樂趣,與古董文物,截然不同!
房間中,張博葵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
珍愛五十年的“好玩意”,今天一招不慎,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