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銅器遇冷
西貢黑市拍賣，講究的是現場交易。
當然，作為“貴賓”，他也可以選擇拍賣會後付款，可他不想夜長夢多，當填寫交易單的侍者詢問時，李承立即選擇馬上交易。
低聲和朋濟明耳語幾句，確信朋哥清楚之後，李承貓著腰，隨者侍者來到後台。
“還是威爾斯先生慧眼識珠！恭喜你拿到這件寶貝！”接待他的正是盧晟，盡管臉色有些陰沉，他還是擠出一絲笑意。
今晚的事情，實在出乎他的預料，要知道，自己是白紙扇，一向以“智慧”聞名於數字K德字堆，怎料，今晚竟然栽在這場發布會上！
盧晟還是小看“智慧”二字，智慧不是小聰明，不是遇到事情自以為是的靈機一動！它是大見識，還有對人心的捕捉。
李承“憨厚”地朝他點頭微笑道：“盧哥，這幅畫真的出自宋墓？”
盧晟立即從李承這裏找到“優越感”，這家夥不會真以為這幅畫是宋代畫作吧？
西貢黑市舉辦十多年，也有自己的鑒定師隊伍，他們給出的結論是“精仿”。至於說宋墓……從大陸倒貨的掮客，倒是信誓旦旦的這麽說，可古董行中人說的話能信嗎？
盧晟自己都不信！采用這一說法，不過是“自抬身價”而已。
愣頭青、冤大頭、有錢的二貨少爺……一時間，他想到無數評價李承的詞匯。這讓他的心情好很多，笑著對李承點點頭，一本正經地說道：“當然是宋墓出土的！老弟你可是撿著大漏！讓那幫不識貨的東西後悔去吧！”
李承真不想和他寒暄，外麵還有六件宋器上拍呢，可又不敢表現得過於急切，隻得敷衍著問道，“我不知道這幅畫真偽如何？隻是覺得它畫的好看，有氣勢，再說了，當時我站起來反對，如果不出價，說不過去……”
提到這一話題，盧晟的臉色不太好看，當然，不是針對李承，而是那些吵鬧著上拍卻又不競價的人。他已經在尋思，是不是要給某些人一點厲害看看！
不過，他對李承還是挺感激的，搖晃著李承的手臂，“還是老弟厲害，古董這玩意嘛，我不是很懂，但我懂怎麽看人！順眼的人，總是對的！”
“感謝老弟對本次沙龍的支持！這情分，我盧晟記下。如果看得起老哥我，以後有什麽問題，可以找我！”
這是李承最想要的結果——這幅畫的真偽，過些天就能清楚，他很擔心會遭到西貢黑市組織方的嫉恨。
李承很快拿到這幅“簇新”的畫作，簡單檢查一遍後，簽張花旗銀行支票，顧不上和那位盧晟寒暄，再度匆匆回到座位上。
“朋哥，有上拍嗎？”他將畫匣遞給對方，同時追問道。
剛才離開時，他就叮囑拉夫特和朋濟明倆人，萬一有那六件宋器出現，一定要拿下。
朋濟明接過畫匣，遞給他兩張交易單。
兩張交易單，一件是宋青花酒壇，成交價四千五百港紙；另一份鐵棍般的佩刀，成交價隻有八百港紙。這就是黑市拍賣，什麽都上拍，什麽成交價都會出現。
價格很合適，李承嘿嘿一樂。
瞧他的表情，朋濟明笑道，“你小子是不是看出什麽？這兩件，我瞧著，都像新出土的宋器。”
都到這時間，李承不準備隱瞞他，笑著點點頭，“卻是有些發現。”
“哦？”朋濟明立即湊過腦袋，“就知道你小子不簡單！發現什麽了？”
說起對李承鑒定實力的了解，上次石硤尾黑市一行，他就見識過，早就懷疑這家夥在玩幺蛾子。所以，剛才特意配合李承演戲，不過，真正的原因，還沒看出來。
拉夫特也探頭傾聽，盡管不太懂，可也能從李承的表情中讀出，他貌似撿漏了。
李承隨即低聲說到，自己因為器型古怪而關注到雲器。
“雲器？”朋濟明茫然，拉夫特更是莫名其妙。
“那是一種……梯形器物，扁平，古代少數民族用來盛水的物具。”李承比劃著手勢，力圖讓兩人理解。
“對了，朋哥，你肯定知道《宋史郭崇傳》吧。記載中有這樣一句話……郭崇嗜杯，日進鬥酒，祖嚐聞之，賜六方雲器。”
“其中，六方雲器就是我所看到的那件物具。”
朋濟明像看怪物般的盯著李承，難以置信，史書雖然稱不上浩如煙海，但絕對廣博無比，這小子竟然還能記住，其中一部史書中的一位並不太有名的武將傳中的一句話！最可怕的是，他還能將這句話，應用到一件生僻的古董鑒定上！
朋濟明長長地歎了口氣，難怪饒老爺子會收他做入室弟子！
這已經不是博聞強記所能形容，簡直……簡直就是怪物！妖孽！
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李承撓撓頭，嘿嘿笑道，“隻是……湊巧，最近在研讀《宋史》……”
“別謙虛，往下說就是！”話語被朋濟明粗魯的揮手打斷，太傷自尊了！自己精於古籍，自詡史書沒少看，可也就知道《郭崇傳》的大概內容，要說其中某一句話，還真不記得。
李承正準備往下說，台上女侍者端著托盤，上麵放置的正是那枚老銀禦賜令牌。
“喏，我又發現這件東西。”他朝台上努努嘴。
“這是令牌？”朋濟明疑惑的問道。
“嗯，這是宋代皇帝賞賜給武將使用的令牌，底部為尖柄；賞賜給文臣的，則是圓柄。”李承點點頭，順手抄起應價牌，舉了一下。
“194號應價，現在報價為六百港紙，第一次叫價！”拍賣師立即喊道。
今天的拍賣，194號很紮眼，不僅拿下開場那件引發糾紛的“精仿”，還一口氣收走一件工藝“粗糙”的青花器，以及破銅爛鐵的鐵棍，這會又舉牌？
又一個“垃圾站”？
所謂垃圾站，就是西貢黑市上特有的一類應價者，專門收購低價、小件、不值錢的貨色，以圖在重新處理後，擺上店麵售賣的商人。
可是，朋濟明明顯不屬於垃圾站之流，他旁邊的那位北美人，不是藝術品收藏大拿嗎？也不應該啊，莫不是有什麽隱秘沒看出來？
這想法一誕生，就有人想要跟風。
再加上這塊老銀令牌，雖然一時間看不出來年代，可畢竟式樣看老，混銀也不難鑒定，價格又不高。
所以，舉牌者眾多，價格一直從起拍價的兩百港紙，一路殺到一千八百港紙。
一千八百港紙，已經超過這枚令牌的市場價位。李承回頭看看，舉牌者雖坐在後排看不太清楚，可通過聲音還有身形輪廓，倒是很像拍賣會之前接觸過的閆墨軒。
他盯上自己了？
李承歇了一輪應價，特意傾聽，果然，沒聽見閆墨軒的聲音。
嗬嗬，這家夥，在試探自己呢。
等拍賣價格攀升到兩千港紙時，現在舉牌者寥寥，李承突然舉牌，翻轉一次，示意加兩倍叫價，也就是兩千兩百港紙。同時，他扭頭向後看去。
疑似閆墨軒的身影，似乎搖動一下，手中的號牌晃動，但最終還是沒有舉起來，想來也在猶豫這件物品的價值——叫價已經超過市場價三成。
兩千兩百港紙，李承拿下第四件郭崇墓葬的隨葬品。
等李承簽完交易單，朋濟明這才將剛才的話題重新撿起，“你認為這是郭崇的令牌？”
“還需要鑒定。”李承也不敢過於肯定，雖然他很有很大把握是！
“拿來！”朋濟明伸手過來。
“什麽啊？”李承一愣。
朋濟明搶過他手中的三張交易單，拍拍，“我幫你取回來，你可要記得還賬啊！”
原來他已經忍不住，想要趕緊入手這三件宋器，一探究竟！
讓朋哥去辦理交接，挺好。
這時，一位男侍者端著托盤走上台，李承的目光瞬間被吸引，那是上元村盜流出的簠器。
現場又開始喧囂起來。
青銅器被稱為中華古文明的金屬化石，這句話可不是蓋的！
國內不允許古青銅器交易，可香江這邊極其盛行！國外買家，最喜歡這類器物！
坐在前排的竇蓬，此時回頭看看李承這邊，目光落在拉夫特身上。
竇蓬想要報複黑市組織方，現場國外買手不少，他憑克裏斯蒂娜拍賣行的名頭，基本上都能影響到，唯一存在的不確定因素，就是這位初來乍到的北美藝術品商人！
剛才那幅疑似五代及宋初的《放馬圖》，竇蓬就已經在懷疑，是不是拉夫特慫恿李承拍下的？稍後出現的三件青銅器，如果有買家出價，必定是這位北美來客。
所以，他提前以目光警示一下拉夫特——世界範圍內，克裏斯蒂娜的影響力還是很大的。
李承也看見竇蓬的目光，心頭有所悟，連忙對著拉夫特低聲囑咐兩句。
拉夫特正被竇蓬看得莫名其妙呢，聽罷，笑著對竇蓬聳聳肩，雙手攤開，示意自己對這件拍品沒興趣。
竇蓬看懂了，笑著點點頭。
這一切，都在刹那間完成。
拍賣師已經在“吆喝”——是的，李承一直認為這位拍賣師不是在拍賣，而是吆喝！
“西周青銅簠，旱坑，品相好，我可以保證，這是一件令人驚歎的真正藝術品！起拍價十萬港紙，每次叫價為五千，應價開始！”
喧鬧的大廳中，突然間又安靜下來！
嗯？李承一愣，繼而一驚，我去，竇蓬或者說克裏斯蒂娜拍賣公司，在香江收藏圈這麽牛氣？
從剛才竇蓬的眼神中，他已經讀懂，這位看起來很斯文的家夥，想要阻撓這件拍品的拍賣！
今天的西貢黑市拍賣，真是太熱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