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印章之謎
晚上去師傅家蹭飯,一家人和樂融融。
李承卻發現,飯桌上,饒棼的目光時不時在自己身上溜一圈,還經常低頭與嫂子彭琳琳倆人低頭嘀咕。饒恕與朱秉貴倆人的表情也怪怪的,連老爺子也帶著點隱笑。
倒是三個孩子表現正常。
奇哉怪哉?
“饒姐,我今天的衣服穿著有問題?”當她的目光再次掃過來時,李承忍不住扯扯衣襟,問出聲來。
“沒,沒問題,阿承帥氣得很,個頭又高,人又聰明,靚仔一枚。”饒棼笑嘻嘻說道。
這語氣明顯不對啊?
李承準備再問時,老爺子抬頭看了眼饒棼,饒棼連忙裝作給饒宜蘿和炳輝夾菜。朱秉貴則和饒恕輕聲聊著生意上的事,他近期準備北上,聯係北邊製衣代工一事。
孩子中年紀最大的朱權斌,已經早早吃完飯,坐在那裏,等外公下離開敕令。
莫名的,李承覺得今晚飯桌上,有點“詭異”。
他每天早出夜歸的,根本不知道,“冰凍女郎睡衣裝,與青年男子夜半同行”這則謠言,已經在萬惠家園小區盛傳,自然也就傳到吳佩俞的姐姐吳慈佩耳中。
冰凍的妹妹終於開竅了?
吳慈佩從妹妹那裏自然得不到答案,但她窮追不舍,從門衛那裏得到一點信息,又去小區超市,綜合信息,得出此人極有可能就是妹妹的房客李承。
饒棼是吳慈佩的同學,倆人一通電話,再加上一點想象“美女房東俏房客”……好吧,在她倆看來,李承與吳佩俞的事,天作之合。
饒棼憋不住話,撂下電話就和嫂子彭琳琳嚷嚷開來,一時間,家中人全都知道,連老爺子都問了兩句。
吳佩俞和姐姐一起,來饒家玩過,所以饒棼一提起,饒老也有些印象。
女孩子秀外慧中的,容貌秉性都是個不錯的人選,便沒有反對,隻是叮囑饒棼,莫要插手倆人的事情,任其自己發展。
李承哪能想到,今晚的“詭異”竟然出在這上麵?
隨著老爺子來到書房,今晚饒老照例要抽幾個問題,考考李承今天的學習情況。
老爺子今天考核的是“世家”,這是饒老治史的核心。
饒真頤認為,“正史當鑒之,不足以全取;世家史當輔之,不足以全棄。”
這句話什麽意思呢?
饒老認為,正史不要過於相信,這其中受帝王影響太大。
譬如清朝所治的明史,那就是一部徹頭徹尾的糊塗史,明朝帝王敢於喊出“天子守國門”,就不會如此昏聵與無能,蓋因清朝為維護統治,故意抹黑而已,可信度不高。
又如司馬遷的《史記》,一直被譽為“正史之冠”,可依舊受漢武帝影響,三刪其稿最後連正稿都不見了,這樣的正史可信度有多高?
他認為,世家相傳的曆史記錄,相對有更好的參照性——主要是針對帝王和朝代及當時的社會情態。
這是因為世家的知識結構比較完整,傳承比較有序,以旁觀者的角度能更公正的揭示帝王性格、作為,以及社會風貌與民情生活。
因此,他認為,正史隻能借鑒不可全信,世家史可以充當更重要的治史輔助作用,這樣的出來的曆史結論,才是公正、研究的曆史研究。
饒老這條觀點是五十年代提出的,影響海外學者機構治中華史幾十年並一直影響下去。
今天上課,徐懋教授說到琅邪王氏,就是一個典型的世家。
琅邪王氏,起於“臥冰求鯉”的王祥,此後延綿幾十代,跨越數百年,這樣的世家史,絲毫不比當時的《晉書》真實性差。
老爺子結合李承今天課上遇到的困惑,為他講述永嘉之亂前後的史實。老爺子年近八十,可記憶力超好,年代、史實、秩序、人物、環境說得清清楚楚,雖然沒有徐懋教授的聲情並茂,可更嚴謹,也更細膩。
兩者一對比,李承對這段曆史,自然要比其他學生認識更清晰。
這就是弟子與學生的區別,開小灶與大課的區別。
見老爺子有點累了,李承連忙幫師傅續上茶水,又從挎包中掏出一隻方盒子,放在老爺子麵前,“師傅,這是我今天偶然得到的一枚鑒賞章,我當時就覺得,這東西適合您把玩。”
盒子中裝的,就是碧玉螭龍鑒賞章。
碧玉光澤柔和,墨綠深淵如潭,墊在黃絲絨的匣麵上,燈光下,異常養眼。
“東西還不錯,蘇工。”饒老放下手中的茶盅,單手撚起這枚鑒賞章。
對著燈光照照,墨點均勻,老爺子點點頭,又將鑒賞章底部朝上,山水紋刻清晰可見。
“咦?這紋刻有講究。”
老爺子從桌子上拿過老花鏡,帶上,站起來對著燈光映照。
李承聽到這話,頓時騰地起身,來到老子也旁邊。
這枚鑒賞章,他看過好幾遍,一直也有疑惑,但看不透,所以今晚帶來送給師傅,希望能借助師傅之力,解決這一難題。
正常情況下的山水紋鑒賞章,一定有上下左右明確區分的。
按照這枚印章的規劃,最合理的是,螭龍頭部對應的印章底部為上,龍身兩側為左右,尾部為下,這應該是正常結構,章麵刻紋也應該按照這一結構走。
可這枚印章不是!
從印章的山水紋線來看,雕刻者取左右為上下。
也就是說,落印時,使用者必須橫握著這枚印章,才能落下正向的鑒賞印。
這是一個極其低級的錯誤。
如果是普通的印石材料,我們還可以認為,這是雕刻者漫不經心所致。可它是碧玉啊,即便是三十年代,這等碧玉墨綠材質,那也是價值不菲的。
印章主人會任由雕刻者犯這種常識性錯誤?
更何況,這枚鑒賞章的高度為八公分,印章主人完全可以在發現錯誤之後,將雕刻麵磨去,重新刻印。
可是,沒有。
這枚印章,就是這麽透露著一股子“詭異”。
當然,這種詭異,是從文人角度來思考的。如果從商人角度,它也許就是一個偶然錯誤,或者連錯誤都不是,他們會認為這就是印章主人特意這樣雕刻,又或者商人根本就不知道。
祁燕和她的掌眼師傅,明顯對文史研究有限,他們隻專注於印章主人是誰……
李承和老爺子倆人,與祁燕及掌眼師傅,看問題的角度完全不一樣,他們第一眼看到的是不合理,以及不合理背後所隱藏的“詭秘”。
老爺子眉頭微蹙,端詳良久,才回頭對李承說道:“這件東西與我有些緣分,我收下。其中緣由,我還需要琢磨,過一段時間,再告訴你。”
說這些時,饒老的精神明顯有些恍惚,似乎有點疲憊。
可別傷著老先生,李承連連點頭,“您老把玩著,有時間再跟我說說這裏麵的事吧。您也早點休息。”
走出饒家時,李承一頭霧水。
老爺子明顯認出這枚鑒賞章的主人,可他卻沒有告訴自己,而且還提及“有些緣分”。這話從何說起?是印章的原主人與饒老有些糾葛?睹物思人?
算了,不琢磨了,李承搖搖頭。
騎車兜著風,沿著西半山山道,疾馳而下,很爽的。
叮鈴鈴,正在享受風馳電掣的感覺時,該死的手機又響起。
隻好捏閘,找個平緩地方腳撐地停下來,是許繼增,“有事?繼增兄。”
“我……我在奇力島,你哪兒呢?我安排車……車過去接你。”
電話中,許繼增的聲音有些醉意的樣子,沒等李承說話,他又嚷嚷道:“今天……今天,兄弟我高興,家中同意我的投資計劃。”
“我們在慶祝呢!你……你不出來喝一杯,就是瞧不起我!”
話說道這份上,不去也得去啊,李承利落地答應,“不用接,我打車過去,二十分鍾。”
“行!就等你!我真的……真的叫來大明星了,晚上讓她陪你!就陪你一人!”那家夥,話都不利索,還大明星呢?
將自行車寄存在泰西賓館,又在賓館門口打的士直接去奇力島。
今晚許繼增安排的是篝火晚宴,奇力島有一片海灘,專門負責燒烤和篝火晚宴。
朋友不少,一水的年輕人,年齡都不算大,李承熟悉的隻有李加成,但聽過名字的有好幾位,譬如塑料花李家的那位小公子。
九十年代,塑料花李家,是僅次於四叔李家的香江第二李。
二李爭鋒,是二十世紀最後十年香江華人的驕傲。其中,四叔占據四次華人首富,甚至還拿過全球富豪榜第四位的高位;塑料花李家也不示弱,拿過兩次華人首富,一次全球富豪榜排名第五的高位。
自從進新世紀後,四叔李家漸漸落後,塑料花李,連續十五年拿下華人首富的榮耀。
“威爾斯,介紹位朋友你認識,理查德李,誠叔家的。”
李加成指著身邊的那位圓腦袋小眼睛、身材不高的男子,介紹給李承認識。
然後又指指李承,說道:“這是威爾斯,這次回港島,是跟饒老教授學史,入室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