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有人滋事
徐懋教授的課程，原本就是港大的熱門課程。
隨著九七的臨近，越來越多的學子想要了解母國，旁聽者越來越多。今天上午的課程，不得不安排在文學院小禮堂進行。
上午講的是“永嘉之亂”，以及大背景下的促進南北融合的“僑寄法”。
永嘉之亂，也就是中華文化進程中的血淚史——“五胡亂華”的開端。匈奴人攻進洛城，俘虜晉懷帝，殺太子、宗室、官員及士兵百姓三萬多人，開始長達數百年的漢人黑暗史。
“人皆相食”“白骨遍野”“千裏無煙爨之氣，華夏無冠帶之人”“恒代而北，盡為丘墟；崤潼已西，煙火斷絕”……
老先生在講述這一段曆史時，自己禁不住涕淚橫流，三百多人的小禮堂，鴉雀無聲，不少人在偷偷抹眼淚。
西晉滅亡後，出於避亂，晉朝皇室和北方黃河流域廣大居民進入安定的長江流域，史稱衣冠南渡。
僑寄法就是在這種背景下的產物。
它對化解本地南人和喬遷的北人之間矛盾，傳承中華文化火種，以及對南方文化素養的提升、南方人種的改進，都有著無可估量的重要意義。
因此，徐老教授對僑寄法的提出者、實施者王導，推崇備至。順便說一句，王導有個侄子名叫王羲之。
曆史，是最能凝聚民族認同感的課程。
老教授聲情並茂的講述，讓一上午三個小時的大課變得時光短暫，聽者唏噓感慨聲四起，絲毫沒有曆史課的膩煩和無趣。
下課後，李承原本還有兩個問題想要請教徐老，結果，徐老身邊圍著一群學子，他愣是沒擠進去，搖搖頭苦笑，晚上回去問饒老吧。
“走，吃飯去！別想著和徐老招呼，沒半小時老爺子脫不了身！”一位戴著眼鏡、臉上幾顆青春痘的男生，拍拍李承肩膀說道。
李承朝他點點頭，倆人並肩走出小禮堂。
拍李承肩膀並打招呼的學生，名叫藺建明，文學院漢語言係大四生。
徐老教授的公開課，其實是大二曆史係的專業課，因此他也算是旁聽生，與經常來聽課的李承很快認識。
港大文學院的食堂夥食不錯，隻需要五港紙就能食兩葷兩素一湯的套餐。藺建明的家境應該不錯，每天除了套餐還會另要一份兩港紙的雞腿盅，也就是紅燒剁成小塊的雞腿。
“來，吃！別跟我客氣！”他“豪爽”地將雞腿盅向李承這邊推推，聲調很高，引來四周學生的觀看，很享受這種目光。
李承笑笑，誰沒有年輕過？搖搖頭謝絕。
“下午你選課沒有？”邊吃邊聊，藺建明問道。
“有點事要處理。”下午要去看看祁燕萬隆堂的貨品，不準備上課。
“哎呀，你現在這麽忙？”
藺建明清楚李承的社會生身份，應該不知道他是饒老的弟子，語氣羨慕的問道：“我馬上畢業，工作還不知道在哪兒呢？還是你舒服……對了，你在哪兒上班？”
在哪兒上班？李承笑笑，隨口說道，“摩羅街一家古董店鋪。”
藺建明立即興奮起來，“哎呀，你是古董行的？下午能不能帶我去見識見識？你們這行當，太神秘了。你眼光怎麽樣？有沒有撿過漏？”
沒看出來，這家夥也有話癆的潛質？
李承再度笑著抱歉，“我下午真有事，改天吧。”
李承低頭吃飯，沒注意藺建明的眼睛眨巴，似乎在打定什麽主意。
轎車已經還給饒哥，李承騎著饒老家的山地車，背著挎包，前往摩羅街。終究要買一輛代步工具的，隻是近期比較忙，還沒顧得上。
藺建明從一棵景觀鬆後閃身出來，見李承隻不過一輛自行車，笑笑，隨即去停車場開車，一路跟隨，來到樂古道。
“還真在摩羅街上班？”
這裏道路較窄，開不進去，藺建明嘀咕一聲，隻得尋個街角位置把車停好。等他再出來時，李承的影子都看不見。
樂古道、摩羅街這邊，他還算熟悉，沿著長街，一路逛過去。
且不說藺建明的尾隨。
李承抵達祁燕萬隆堂時，店內幾人正在整理裝箱，祁燕更是戴著口罩，指揮工人包裹瓷器、銅器，以及大件玉器，中島攤位上的小件，全被歸置到一邊，看來確實想要處理。
見李承進來，祁燕拉下口罩，“小弟，你終於還是把老姐趕走！”
這話怎麽這麽曖昧？
李承撇撇嘴，自嘲道：“燕姐看不上這裏才是吧，我不過是燕姐的接盤俠而已！”
可惜，接盤俠這梗，祁燕不懂什麽意思，但精明如她，也知道這不是個好詞，嗔怒道：“這麽好的地段，我讓給小弟你，你竟然不知道感恩？”
“感著呢！感著呢！”李承連忙抱拳拱手，笑嘻嘻說道：“聽說燕姐要做大生意，店中的小零碎看不上，不如送給我，我更感恩呢！”
“想得美！”祁燕白了他眼。
店內小東西不怎麽值錢，但數量不少，攏攏，除了錢幣郵票還有兩百多件，進價就要二三十萬港紙。這家夥獅子大開口，送給他？憑什麽？
“給你進價，另加一成運費。”祁燕指指被攏在一旁的零散小件說道，“姐姐辛辛苦苦把它們運到香江，加一成運費，不過分吧。”
過份嗎？聽起來不過份，可是……李承撓撓頭依舊笑嘻嘻的說道：“那……燕姐給我看進價單？”
這就是問題所在。
古玩工藝品這類可不是流水線工業產品，單件進價，受渠道影響很大。香江各大骨董鋪子都有自己的進貨渠道，不同的進貨渠道，相似藏品，進價有時天差地別的。
如果不看對方的進價單（入店之前的貨品成本單據），李承又哪裏知道對方的進價是多少？折二（成本價為銷售價的二折）、折三說是進價可以，折五她也可以說是進價。
“廢話，進價單我能給你看嗎？你不知道這是我祁燕萬隆堂，最大的商業機密嗎？”祁燕似乎因為李承的蹬鼻子上臉，變得有些憤怒。
裝的！李承可不管這些。
摸摸鼻翼，他嘿嘿一笑，然後攤開手掌，“燕姐也知道進價機密啊。這就沒辦法談了！你說的進價，我怎麽知道它就是進價？”
“那你說什麽出價？要不，我倆一件件對價。”祁燕的小心思被戳破，剛才那點“怒火”轉眼消散。
一件件對價？那頂多算是打折，可不是進貨哦。
李承斷然拒絕，提出另一個方案：“要不這樣，我先看看這堆東西，然後給你一個整體報價，你看怎樣？先說明，當代假貨我不要！贗品仿品隻要三十年代前的！”
“這不成！這麽多件，你要看到什麽時候？”祁燕指著那一攤貨品，搖搖頭否決他的建議，“時間太長，耽誤我搬家嗎？我荷裏活道那邊店麵，等著開業呢！”
感情她都已經在荷裏活道找到店鋪了，難怪剛才一進來李承就發現，這些工人進行的是簡包裝，合著從這邊櫃台搬到一公裏外的櫃台上。
難怪店內隻有兩名銷售，連掌眼師傅都沒一個，估計他們都已經轉過去了。難怪她會給拉夫特降價兩萬港紙，她也著急處理這家店鋪呢。
商業信息不對稱啊，要不，還能讓她降一部分轉租費。不過也沒什麽可惜的，她也不會降太多，大不了她兩邊店麵都開，等候下一位租賃者就是了。
這個女人確實讓人佩服。
拱拱手，李承笑著祝賀：“祝燕姐鵬程萬裏，日進鬥金！”
同樣指指那堆貨品，又指指牆上的掛鍾，“現在一點鍾，下午五點，我會給燕姐一個總報價，不耽誤燕姐發財，如何？”
兩百多件雜項小東西，四個小時鑒定完？這不扯嗎？
祁燕輕笑，“小弟，你可別瞎給一個不著調的報價哦？”
“靠不靠譜，等我給過價格後，燕姐你不就清楚？”李承懶得辯解。
“那也行……”
“慢著！燕子，等等！”
沒等祁燕答應，門口傳來一句男聲，接著走進來一位中年男。
李承眉頭微皺，這人就是對麵萬隆堂的老板，祁燕以前的合夥人兼緋聞對象，張峻毅。
“告訴過你，別喊我燕子！”祁燕見到對方，這次是真心怒了，指著門口喊道，“滾出去！以後橋歸橋路歸路！我不想再招惹你家母老虎上門！”
話說到最後，透著一絲絲疲軟，也許，兩人在合作過程種，真的產生過感情。
“好！好！好！”那張姓男子連連擺手，“祁老板，我叫你祁老板行吧。我來這和你談生意的，純談生意，怎樣！”
“和你有什麽生意可談？”祁燕語氣稍緩，李承的心卻一下繃緊。
果然，那家夥指指那堆雜件，“這些貨品，轉給我吧。我在進價基礎上給你加兩成！”
我去！還真有人滋事！
李承原本並不想三人組二手店尚未開業，就和隔壁鄰居關係鬧僵，可現在，這家夥撬生意撬到自己頭上，這事可不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