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觸動舊憶
紐約抵香江的航班到達時已經深夜。
李承借饒恕的車子,接到拉夫特為首的三人,將他們安置在港大附近的泰西賓館,這是一家泰式酒店,威爾斯特意放在這裏,便於請拉夫特感受泰式推拿的神奇。
倆人伏在按摩床上,額頭枕著手臂,聊著閑天,拉夫特不時還發出一聲聲哦哦的怪叫,他還是第一次接受這種大力度的泰式按摩。
“威爾斯,你的師傅對你好不好?”聊完三人組公司的現狀,聊天很自然的跳到威爾斯李現在的生活狀態。拉夫特問道。
師傅……好不好?威爾斯倏然一驚,這問題還要想嗎?饒老對自己,如同子侄般看待,怎會不好?
自己前兩天真真昏頭了!
怎麽就想著師傅看重自己是為了與雷師兄一較高下?
且不說師傅近八十高齡,世事看淡,如果說師傅真的對雷師兄有成見,那記名弟子的名分都會剝離,絕不會是現在這種“惋惜”的態度。
是的,無論是饒恕還是饒棼,談到饒老對雷澤時,都說老爺子屢次感慨,其實是很可惜雷師兄的,原本他的前途更廣,完全有機會成為又一位國學大師的,現在隻能成為“風水師”和“雜家”。
兩人的語句中,從未聽出任何抱怨。
兒女如此,老爺子更不會對雷師兄有想法的。
我去!真特喵瞎了心!
退一萬步說,即便老師有這心思,弟子服其勞,也是應該的,自己還怕雷師兄不成?
心魔其實就是一時間蒙蔽心智,理不清外務。
今晚拉夫特這句無心而又樸實的問話,讓李承瞬間清醒,自己想岔了!
心魔一去,他頓時感覺渾身輕鬆,連話語都活潑起來,“師傅對我當然好!明天你去拜見我師傅,可要帶上足夠的誠意哦!”
“啊?替老師要禮物,威爾斯,你這麽做不合適吧?”拉夫特剛好被按摩師拿住脊椎,故作驚訝的喊叫一聲。他也認識饒老,好友又在饒老門下求學,這次來港,肯定要登門拜訪的——他原計劃確實隻帶一瓶紅酒。
這是歐美朋友拜會的禮節,可放在東方,明顯不合適,被威爾斯提前料到並提出來。
“禮物輕重無所謂,關鍵要合乎心意。”李承嬉笑道。
拉夫特擺擺手,還有這種要禮物的?他索性將腦袋枕向另一側。
等按摩師離開,倆人裹著浴袍,在功夫茶桌前坐好,李承親自動手,燒水衝茶。
茶是他從饒老那裏弄來的武夷岩茶。
湯色清澈豔亮,茶味清純順口,回甘清甜持久,茶香清純無雜。
一直以咖啡可樂為主的拉夫特,第一次喝功夫茶,竟然挺喜歡。
“威爾斯,該說正事了。”兩杯茶湯下肚,拉夫特忍不住出言問道。
“貨已經到了,昨天下午貨主聯係我,一噸多。”威爾斯毛巾擦擦手,笑道,“具體都是些什麽,我也不清楚,明天下午我倆一起去揭寶箱。”
“哇哦!哇哦!噸?”拉夫特最擔心的是貨源,結果威爾斯竟然給他如此之大的驚喜。噸?這會是什麽概念?開店所需貨品,已經足夠!
激動的搓搓手,旋即又擔憂的問道:“大概要多少費用?我帶來的資金夠不夠?”
“貨品那邊好說,關鍵是店麵!”威爾斯撓撓頭,摩羅街店麵租金確實高,都能趕上紐約第五大街的商租。
“店麵找好了?位置怎麽樣?”拉夫特拍拍手掌,這又是一份驚喜,威爾斯提早十天抵港,還是有效率的。
威爾斯笑容有些僵,位置當然好,可是租金也貴啊。
簡單說說祁燕那邊的情況,拉夫特的興奮消散許多。
三人組公司,在北美是二手店,可到了香江,無論怎麽算,都算是古董生意。古董生意嘛,那就是做圈層消費,可是,威爾斯剛來香江,哪來的人脈圈子?
店租這麽貴,做的還是歐美二手貨,香江的消費市場究竟怎樣?能抗住店租和開支嗎?沒譜啊,不會背負一大債務吧?
至於李承想要購買那套房,這事與三人組公司香江開分店,關係不大——一碼歸一碼,他照樣要收租,充其量在付款方式上給與一定的便利,僅此而已。
兩人沉默片刻,拉夫特說道:“明天上午去拜訪饒老教授,然後你陪我去店麵。下午去倉庫看看貨品。”
從泰西酒店出來之後,已經深夜。
李承搓搓臉,很為前幾天自己的小心眼慚愧。
薄扶林道依舊燈紅酒綠,這裏的夜市雖然趕不上廟街夜市,但依舊熱鬧非凡,夜遊者眾多,街道上飄蕩著濃鬱的燒烤煮燙香味。
剛才一頓大力度按摩,又被岩茶刮油,這會還真有點餓。
這裏距離住所不遠,懶得去開車,小區估計也不好找停車位,他索性步行回去,遇到小食攤還能來份魚粉。
沿著書市隔壁的小街往裏走,密集的小吃帳篷裏麵蒸騰著熱氣,肆意揮發著各種香味,還有流動的小攤車,不停招呼路過的人。
李承在一位阿婆的車仔麵攤位前站住腳,實在太香。
攤位是由兩輪木製平板車改裝的,前後支撐架收起來後,推著就走,很方便。一位五六十歲的阿婆,站在車邊,也不吆喝,安靜地等待客人自己上來。
還有一位七八歲的小丫頭哈欠連天的坐在阿婆身邊,見李承站在麵前,她揉揉眼,細聲細氣地問道,“大哥哥,來碗麵?”
“煮食格”中的湯汁、麵條、香蔥、香菜,散發著來自心底的熟悉氣息。
嗯?李承一驚!這感覺很像當初賈鄭亭和羅根記憶複蘇的樣子?
可是,為什麽沒有那種潮水湧來的後續?
自己以前經常吃車仔麵?
見客人沒理會自己,小丫頭往奶奶懷裏擠了擠,那位阿婆雙手比劃,呀呀兩聲,原來是位啞巴。李承驚醒過來,忙笑著點頭道,“不好意思!阿婆,給我來一碗。”
聞著香味,李承咽了咽口水,找個塑料凳坐下,思緒又回到這香味上。
自己為什麽會對這味道熟悉且敏感?
很想問那位阿婆一句,自己以前是不是經常吃她做的車仔麵?可對方是一位啞巴,而且自己離港三年時間,估計也不記得了。
李承的目光先是落在那位阿婆身上,有點莫名的熟悉感,但就是想不起來。再落在小丫頭身上,身材有些瘦弱,典型的窮人家的孩子,對她,沒有半點印象。
這位阿婆,還有她的車仔麵,應該與失憶前的自己,有過交集。
隻是不知道,對方是否還記得自己?
這是他回港以來,第一次發現熟悉的痕跡,可不打算放過。
見那小丫頭在玩,李承挪動椅子,稍稍靠近些,低頭問道,“小妹妹,這麽晚還不回去休息?”
小丫頭抬頭警覺地看看他,又扭頭看看奶奶,“等奶奶一起回家。”
“這麽小就知道心疼奶奶,真乖!”李承離開座位,蹲在她麵前,讓自己看起來更和藹些,“小妹妹,我好像見過你。你家原來是不是在元朗大破?”
因為老居所在大陂,如果說真的是自己失憶前接觸過對方,那隻能在元朗大陂。
“咦?你也是大陂的?”七八歲的孩子,沒什麽心機,她立即好奇的反問。
確定,以前見過,或者說以前經常吃這位阿婆的車仔麵。
李承還想問兩句,可阿婆端著滿滿一碗車仔麵,放在他麵前的桌子上,順手又將素女你牽開,笑著朝他點點頭。
既然自己記得對方,那說不定對方對自己也有印象,李承立即同樣笑著點頭,指指自己,“阿婆,你還記得我嗎?大陂,李沛偉的孫子,阿承!以前經常吃您煮的車仔麵!”
阿婆隻啞不聾,聽到李承的話後,往前湊一步,凝神細看。
顯然,她知道李沛偉及他的孫子,隻是,三年時間,李承變化很大,而且在賈鄭亭和羅根記憶複蘇後,整個人的氣質也有著巨大變化。
阿婆端詳相當長時間,突然間雙手一拍,啊啊的叫了兩聲,神色欣喜,緊接著幾根手指連續環繞。李承懵圈啊,這是啞語,自己哪懂啊?
希冀的目光落在小丫頭身上,如此複雜的啞語,她同樣不懂。
好不容易找到點線索,李承可不願放棄。
最終,他記下阿婆家的地址,等明後天有空,帶上一位啞語翻譯,再去她家中拜訪。
第二天一早,李承帶著拉夫特,在薄扶林道書市買了一套筆墨紙硯,包裝好,送給老爺子做禮物。
三人組在港島開分店,需要有圈內引薦人,老爺子很合適。公司的法人和總經理都是拉夫特,此事需得他出麵請饒老,昨晚李承已經叮囑過。
與很多國學大師酷愛收藏不同,饒老家中藏品很少,有時購買一件,欣賞幾天後立即捐贈給港大或者其它博物館。他認為,真正的高價值藏品,就應該在研究所、博物館中研究陳列,所謂私人藏家,大多數都是“屯財”,這種將文物當貨品的行為,不足取。
所以,他很少涉足收藏圈,上次幫助鄭老掌眼,那是因為當年周家與饒家關係莫逆,又有鄭老的捐贈承諾,他才起行紐約。
看在弟子的麵上,他還是很爽快的答應,三人組香江分店開業時,帶幾位朋友去捧捧場。
老爺子的傾心幫忙,讓李承很為前幾天的魔怔而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