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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書市偶遇

  人不多,李承籲了口氣。


  因為路近,這處書市李承到港後來過幾次。


  記得第一次來時,恰逢黃祖強的《星際浪子》套裝發行,這裏人頭攢動,人山人海,當時的情形堪比夏延邊疆日四大明星演出。


  他當時準備去書店搜羅饒老的《殷代貞卜人物通考》《楚辭書錄》、《巴黎所見甲骨錄》、《敦煌本老子想爾注校箋》等一係列書籍——因為出版年歲太久,這些書饒老家中也沒有存貨,結果,硬是擠不進去。


  當時的情形,真真嚇他一跳。一套十卷簡裝版《星際浪子》,明明還在售賣,可現場黃牛將價格炒到八百港紙,這是售價的兩倍還多,竟然還真有人掏錢買!

  那陣熱潮已經過去,今天書市很冷清。


  書市不大,一條凹字形街道,二三十個書店,家家齊刷刷支撐雨棚,設置攤位占據街道,狹仄的過道兩人並肩錯身都要相互禮讓。


  港大本部為文學院和社會科學院的校址,所以這裏的帳篷中,堆滿各色正版非正版的海內外名著、武俠、言情及有色小說、雜誌,當然,也有部分學習資料和用具。


  熟門熟路的走進一家名叫“大眾書局”的店內。


  這是饒棼姐推薦的書店,老板是她的多年好友,據說已經傳三代,經營超過六十年。饒老早年間出版的書籍文獻,就是在他家倉庫中翻出來的。


  收銀台後麵的老板,是饒姐的朋友朋濟明,衣衫不整,正打著哈欠,指揮員工往外麵攤位搬書,準備開市。見他進來,微笑點頭,招呼一聲,“威爾斯,來這麽早?。”


  隔著櫃台,依舊能聞到他身上宿醉的味道。


  李承笑著調侃:“朋哥昨晚又瞞著嫂子出去浪?”


  “噓……”朋濟明眼睛左右轉動,探身輕聲說道:“你嫂子在店中,可別冤枉我。昨晚在店中守夜,哪兒都沒去。”


  櫃台另一邊,閃身出來一位身材肥胖的中年女人,眼神不善的盯著朋濟明。


  這就尷尬了!李承低頭呲呲嘴,趕緊溜。


  身後傳來朋濟明的告饒聲:“阿佩,我昨晚真的在書店守夜,哪兒都沒去,睡不著,寫不出來東西,喝了點小酒提提精神……”


  朋濟明和吳慈佩都是饒棼的大學同學,朋濟明本人還是一名作家,專寫那些黃不拉幾的有色小說,仿著各位大神的名頭譬如金唐、梁習生、黃昌、柳殘陰之類的出版,據說銷量還不錯。


  李承前的兩排櫃台,就是老舊書籍區,也就是朋濟明掛牌“古籍區”。


  什麽古籍,千萬別相信!年歲最古的,不過是清末民初的民間刻本及三四十年代的雜誌。


  大眾書局因為年歲久,經常翻庫房將一些積壓的陳年舊書擺出來,朋濟明又喜歡收購各色舊貨,挑出部分品相好的,展示出來折價售賣。


  相比其它書店,倒是挺有特色的。


  手指沿著書架的書脊,逐行劃過,大多沒什麽價值,像四十年代還珠樓主《蜀山劍俠傳》、鄭正因的《巴山劍客》、宮白羽的《血滌寒光劍》、王度廬《冷劍淒芳》……


  咦?不對!


  李承忽然意識到自己貌似忽略某個細節,究竟是什麽呢?


  撓撓頭,他再度回到這排書架的起始點,沿著書脊一點點細看。


  首先是正氣書局1946年綜合出版的《蜀山劍俠傳》,正傳、外傳、別傳、前傳、後傳,一共二十七部。


  《蜀山劍俠傳》是奇幻仙俠流的創始小說,對後世通俗文學影響深遠,讓人歎息的是,直至樓主去世,這部小說也未曾寫完,堪稱“小說史上最大的世紀太監慘案”。


  正氣書局老板陸宗實,與樓主李壽民關係莫逆,這套書籍,隻怕是《蜀山劍俠》係列中最完善的版本。


  威爾斯李很快意識到自己忽略什麽——清末民初出版的通俗小說收藏熱,現在影子都沒有,這套市麵上最完善版本,十年後,價格翻出百倍也不出奇。


  連忙去前台要推車,吳慈佩已經離開,朋濟明手指點點,“你這家夥,害慘我了!”


  連忙雙手合十作揖,這確實是自己的鍋,笑道,“朋哥,我多買點書,算是道歉。”


  “去去去!沒大沒小的,就知道瞎說。”朋濟明懶得搭理這“小鬼”——雖然饒棼將對方看作小弟,可威爾斯畢竟年輕,在朋濟明看來,隔輩,不是一代人。


  推著車,將還珠樓主所著的《蜀山劍俠》係列,逐一從書架上抽出,加上三四十年代其它書局出版的,一共有六十六本,威爾斯索性來個包圓。


  目光又落在三四十年代其它作者上,重點是“北派五大家”。


  這五大家分別是,奇幻仙俠派還珠樓主,代表作《蜀山奇俠》;社會反諷派宮白羽,代表作《十二金錢鏢》;幫會技擊派鄭證因,代表作《鷹爪王》;奇情推理派朱貞木,代表作《羅刹夫人》;悲劇俠情派王度廬,代表作《臥虎藏龍》。


  這五位,在三四十年代,可謂壟斷通俗小說武俠仙俠類市場,對後世港台及東南地區武俠熱的興盛,影響極大。


  挑挑揀揀中,不知不覺,已經滿滿一推車,上百本,竟然將滿滿一貨架的書籍,抽空大半。他還不知足,又抽身前往另外貨架去尋找有價值的藏本。


  另一個貨架上,雜誌居多。


  原本沒打算多挑,結果瞜一眼後收不住,他又挑出近百本三四十年代的老雜誌。


  其中,最有價值的是《良友》的合輯本和《銀星》的創刊本。


  《良友》是中國第一份生活類的大型畫刊,出版家伍聯德1926年創辦於魔都,並在上世紀三四十年代風靡華人世界。


  這本雜誌以圖為主、配以文字,將時尚與社會相融合,內容涉及世界風俗、旅行遊記、政商風雲、中外體育、中外電影、名人婚宴、明星行蹤乃至都市日常生活指南等,大量的圖片集中展現了老魔都的時代意象。


  這套《良友》雜誌,影寫凹版印刷,為國內首創,相當牛的技術,也讓雜誌本身觀賞性大大提升。


  最鼎盛時期《良友》,銷量高達4萬冊,遠銷美國、加拿大、澳洲、東瀛、西班牙、英倫等70多個國家和地區,迄今為止,無一雜誌可與之比肩。


  令人扼腕的是,1945年,《良友》雜誌終刊,一共發行172期174冊(含兩期特刊增本)。


  後來雖然在1954年於香江複刊,但新《良友》缺乏老魔都的那種底蘊,並沒有獲得大眾的支持,而且定位不明確,很快倒閉。


  業內並不認同新《良友》是老雜誌的延續與新生。


  《銀星》雜誌算是良友出版社的另一本明星雜誌,它誕生於1927年。


  《銀星》野心勃勃,在第一期卷首語便將自己定位為“供人們研究電影藝術的定期刊物”,旨在“提倡電影藝術”和“引起閱讀者研究電影藝術的興趣”。


  該刊目的明確,把電影當做一門藝術來研討,而對當時電影業風靡的娛樂性質大加批判。


  《銀星》雜誌並非一本娛樂性刊物,現如今看來,它更像一本“電影專業期刊”。


  其諷刺力度毫不留情,尖銳辛辣,比如對坐在電影院中的觀眾進行觀察和批判:“觀察一般觀眾,至少得出以下三種印象:唧唧噥噥說女明星的眼兒俏、臉兒佳;挾著愛神的使命,在那裏活動;消遣世慮。”


  還有盧夢殊(銀星主編)的《選後》一文,對組織票選電影皇後一事發難,認為尚不構成質好的級別,選後像“玩”的性質,更是以貌取人,是“人格上的喪失”。


  這種嚴苛的態度,導致它並不受消費大眾的喜歡,年年虧本,最終在1928年3月,《銀星》出版至第18期後,宣布停刊。後續又有《新銀星》和《新銀星與體育》等兩本雜誌,本質上已經喪失老銀星的風格與特色,不算傳承。


  老銀星雖然市場不行,可它的專業性備受稱道,含金量非常高,刊載的許多資料都具很強史料性和研究性,也被喻為“電影理論啟蒙基地”。


  李承手中就有一本《銀星》創刊號。


  大收獲!

  抱著一大摞老雜誌往推車方向走時,發現一位戴著眼鏡的老者,正站在自己的推車旁,翻看自己搜羅來的各類武俠小說。


  老者頭頂心光禿禿,四周圈發,兩鬢斑白,個頭不高。


  李承將懷著雜誌往車筐內一放,老先生抬頭看看,微笑點頭,又隨手拿起一本《良友》,封麵人物阮玲玉的那期。


  老者拿著那本書,非常感慨地念叨:“上山采蘼蕪下山逢故夫。長跪問故夫新人複何如新人雖言好未若故人姝。顏色類相似手爪不相如。新人從門入故人從閤去……”


  李承一驚,港大附近還真是臥虎藏龍,一位老者隨口吟出《上山采蘼蕪》,這是對阮玲玉一生命運的感慨啊。


  這首樂府,非常符合阮玲玉——阮玲玉一生,深受男友唐季珊的影響。


  “老先生,貴姓?”李承恭謹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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