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籌買倉庫
VRAC工廠位於紐卡斯爾縣東南部林溪鎮，距離紐瓦克三十五公裏。一路上，內馬爾詳細地為威爾斯李普及維克多留聲機公司的前世今生。
說實話，RCA的唱片、歌曲、電台經常聽，對這家公司，威爾斯還鎮不了解。
總部位於紐約的RCA美國廣播公司，並不僅僅是一家傳媒集團。
從1919年它的成立，到1986年最終被GE收購的這段時間內，出自這家公司的產品影響和左右著北美人的生活，生產包括無線電、留聲機、電視、廣播設備、液晶顯示器、電子顯微鏡、計算機、矽晶半導體等一係列高科產品，數千科學家、工程師、技術人員供職於這家公司。
所以說，這是一家響當當的高科技公司。
但是，被GE收購之後，它很快被拆分整合並入GE（通用電氣）體係，RCA變成一家相對純粹的無線網絡傳播集團。
RCA公司的管理層幾經變遷，旗下的維克多留聲機公司（現名VRAC工廠）更不好過。
先是被增加生產線組裝超外差式收音機；緊接著二戰，被改造成軍用雷達、聲呐生產基地；戰後，它又成為RCA民用黑白電視機RCA630TS機型東部沿海最大的生產廠；1971年黑白電視機淘汰，這家工廠又被改裝生產OptelLCD手表，也就是“電子表”；1981年，它又複裝，生產彩色電視機……
通用電氣全麵接收美國廣播公司之後，VRAC工廠因生產線落後、退休員工福利負擔太重，被迫大幅度裁員，工廠元氣大傷，又恰逢東瀛電器全麵戰勝美國電器……
兩年前，VRAC工廠，不得不申請破產，破產程序整整走了兩年，最近，特拉華州紐卡斯爾縣法院批準破產，於是，這家有著九十多年曆史的工廠正式落幕。
企業申請破產，是為了減免部分債務，可近百年積累下來的員工福利，尤其是退休人員的福利保障依舊要解決。因此，隨著法院破產批準書下來的，還有強製勒令發賣企業固定資產以保障退休員工福利的通知書。
VRAC工廠倉庫處理，隻是這家工廠發賣程序中的一環。
由法院和工會監督的發賣方，為了不至於企業資產被倒賣，同時啟動保留價值協商購買和基價競拍兩種手段，向外招標。保留價值協商購買截至日期為7月29日周五，如果沒有達成協商，則在8月1日舉行公開倉庫競拍。
皮卡從破舊的工廠大門開進，門口有十來位白發蒼蒼的老者靜坐示威，或舉著方牌或扛著旗幟或拉著標語，應該都是在這家工廠奮鬥一輩子的退休老人。
“誰能想到，六十年前，這家工廠的留聲機曾橫掃全球？”內馬爾突然來這麽一句。
是啊，這就是“花無百日紅”的最直接體現吧！
這可是曾經給慈禧太後和光緒皇帝定製過留聲機的廠家，至於歐洲王室及貴族定製，北美金融資本大亨工業巨頭定製，那就更多。
維克多工廠建設年頭早占地麵積不小，這裏又處於偏僻小鎮，土地不值錢，這些年每次增加生產線都有擴建，以至於現在廠區總麵積超過四十公頃。
偌大的廠區，綠化不錯，高矮錯落的板房和紅磚房，掩映在針鬆和赤樺之間，隻是它已經完全喪失生氣，空蕩蕩的，偶有一兩名保衛像孤魂野鬼。
內馬爾將車停在靠近山丘的一排巨長的板房前，撥響電話，嘰嘰咕咕說了幾句，然後掛斷，對威爾斯聳聳肩，有些無奈的說道，“還要等個十五分鍾，庫管正從紐約往過趕。”
內馬爾抽煙，倚在車門上，指著這一排倉庫，“這邊是留聲機倉庫，總麵積三千二百平米，根據發賣小組提供的資料，裏麵大約有六百二十多台各色留聲機。至於其中有多少好貨色，他們自己也不清楚。”
難怪他們敢開價一百萬美元！
現在北美市場上，一台二戰以前的老式留聲機，售價就沒有低於兩千五百美元的。如果是二十年代的手搖直流電留聲機，價格沒有低於一萬美元的。這六百多台中，隻要維修好四分之一，就能保證百萬成本，如果修理好三分之一或者更多，那利潤就相當不錯。
當然，全部修好，那不現實。
“再往東，那時電視機倉庫，比這邊更大。”內馬爾向東邊指指，那片庫房約占整體庫房的二分之一麵積，絕對的老大。
電視機倉庫不是內馬爾和威爾斯的菜，那玩意生產年限短，收藏價值不高，而且維克多廠停產前還在生產電視機，估計倉庫中更多的積壓庫存而非老黑白電視，不值錢的貨，也許二手家電商店願意低價收購當促銷品售賣。
這一排剩餘的倉庫，則是多年來維克多生產的其它產品，譬如收音機、雷達、半導體及電子表什麽的。
聊了一會，威爾斯見到內馬爾口中的庫管，一位五十多歲的矮胖老者，法布爾經理，以前是維克多公司的工程經理，發賣小組成員之一。
“你是？”法布爾中午見過內馬爾，他的目光落在威爾斯的身上。
“威爾斯，我們三人組公司的股東，也是我們公司的技術總監，想要過來看看，稍後好回公司討論是否執行保留價值購買談判。”內馬爾介紹的很討巧，沒說過來看倉庫，重點說商討保留價值購買談判——這才是對發賣方有吸引力的。
“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麽厲害？”法布爾眼睛在威爾斯身上上下打量，很明顯威爾斯李和內馬爾的年輕，讓他有些懷疑“三人組”公司的實力，要不是看在對方出具相關資質文件的份上，他不會大老遠從紐約趕過來。
“比爾二十歲、艾倫二十二歲創辦微軟；二十一歲喬布斯與二十六歲沃茲創辦蘋果；柏林埃米爾先生創建維克多留聲機工廠時，也至於不到三十歲。”威爾斯李與他握握手，聳聳肩開玩笑的說道。
“有誌氣！”老頭豎起大拇指笑笑，接著掏出一大串鑰匙，巨型卷閘門呼啦啦被推上去。
“十分鍾夠嗎？我晚上還有一場聚會。”老頭抬手看看時間，示意倆人進去，他自己，似乎沒有進去的意思。
“可以。”威爾斯點點頭，隨即又問道，“法布爾經理，方便問一句，這間倉庫最後一次清庫是什麽時間？”
法布爾對這間倉庫很熟悉，時間段順嘴拈來，“1954年8月，留聲機生產線徹底停工，維修技術小組裁撤是1969年7月，這間倉庫最後的清庫時間，也是1969年7月。”
他抬頭看看威爾斯李，“還有什麽要問的？我一並解答。”
“當年的清庫單……”
沒等威爾斯問完，法布爾搖頭打斷，“沒有！1971年改造電子表生產線時，發生過一次電路火災，資料室被燒。”
想要通過文字資料查看庫存是否有價值的願望破滅。
“那你們是如何評估倉庫價值？並提出一百萬的保留價？”威爾斯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內馬爾瞬間明白威爾斯的用意——廠房一定還有其它倉庫資料，隻是不想提供而已。
他立即說道，“我們三人組公司很願意就倉庫購買展開談判，但前提是你們必須拿出符合價值的證據，否則我們隻能拆箱檢查。”
法布爾遲疑了片刻說道，“告訴你們也沒關係。”
他指指倉庫大棚的最東側，“那裏是綜合維修中心，最後十五年留聲機維修小組的記錄檔案在那裏，得以保存。我們發賣組就是根據維修檔案記錄所作從價值評估。”
“這份資料我們可以複印嗎？”內馬爾立即追問。
法布爾幹脆利索地搖頭，“不可能！”
內馬爾還想追著索要，威爾斯拉住他。這份資料對方不可能提供的，這其中不僅涉及談判的價值評估，更涉及談判不成後的倉庫競拍……如果他提供資料，等同倉庫競拍泄密。
“法布爾先生，我還有個小問題。”威爾斯李非常認真的問道，“檔案記錄中所提及到的數量，是倉庫中的總數量嗎？”
這一問題算是擦邊球，法布爾猶豫片刻，抓了抓腦袋，還是給出答複，“不是，有四百多台記錄。”
也許是法布爾確實想促成保留價值談判，他給出的消息，已經比威爾斯期望的更具體。
“萬分感謝！”威爾斯笑著對他頷首。
內馬爾還想和法布爾聊聊，威爾斯隻身走進倉庫大門。
庫房內沒開燈，但光照還行，大棚挑高有六米，足夠一輛大卡車開進來，做了平層封頂，防雨效果不錯。
靠近門邊有兩張並排的工作台，上麵還擺放著兩套老式工具箱，落滿灰塵。
桌子後麵是一張長條桌，上麵被雨布覆蓋，掀起一角，下麵全是拆散的木箱、音箱、銅質大喇叭、唱針、各種零散螺絲以及幾張黑膠唱片。
再往後，一排排大小不一的紙箱，摞在一起，基本上都有封口。這應該是1969年7月最後一次清庫時的封箱。
不得不感歎，歐美企業的售後保障體係還是不錯的——維克多留聲機工廠竟然將維修小組保留足足十五年。
紙箱疊放很高，讓內部光線越發變暗，威爾斯隻得從挎包中掏出聚光手電，沿著紙箱縫隙處掃視——有些紙箱封裝時並非特別嚴實，還是可以偷窺一二的。
大多數封條是白條，隻有封印存在，威爾斯一直查看到最內側時，看到一隻紙箱的封條上，有一段細小的標注，“路易斯蒙巴頓，VV-110”。
路易斯蒙巴頓？難道是曾經的英格蘭海軍元帥？
對英格蘭的曆史名人，威爾斯李要敏感很多，羅根就在那片土地長大。可威爾斯依舊不敢確信，這破名字，在英語製國家中，一抓一大把。
前麵是姓名，後麵是留聲機標號，這種標注應該是修理工方便回寄所特意留下的。既然有第一條標注，那麽肯定會有第二條標注。繼續繼續！他打著手電，沿著這一排繼續往前搜索，很快發現又一隻紙箱上的封條上有細小的備注，“阿曼艾爾芭，VV-120”
明白過來了！
這些準備回寄的留聲機，都是名人送來修整的，也不知最後為什麽沒能寄出去。
威爾斯揉揉有些發漲的腿肚，直起腰來。
嘿嘿！參加什麽競拍？這批貨，買了！
不對，還有件事要問清楚！他急忙關掉手電，匆匆向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