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水王傑斯
“安提塔姆會戰老兵紀念勳章！”
果然是專業人士，木盒一打開，沒兩秒鍾，這位名叫諾傑斯的NGC工作人員就認出這枚紀念章。從略帶驚訝的聲音中，他已經對其價值有直接判斷。
很好，有了這句驚訝的確認，自己就能在稍後的談判中占得些許優勢。
威爾斯李雙手合攏放在胸前，當即對麵前這位三十來歲的工作人員，微笑點頭。
似乎意識到自己的不妥，那位諾傑斯低頭，重新將目光落回那枚紀念章上。
這一次，他表現得非常專業，戴上手套，從木盒中將紀念章取出來，另一手則拿著放大鏡，從橢圓形印章的邊口部位，再到畫麵印痕，最後落在字跡上。最後還拿出一方精致的皮卡尺，測量紀念章的長徑及寬徑。
俄而，他將銀幣重新放回木盒，又摘掉手套，放下工具，眼睛直視威爾斯李，不急不慢的語氣問道，“威爾斯先生，你確定……要出售這枚紀念章？”
“當然！”威爾斯李揚揚手說道。
“那麽……你應該知道這枚紀念章，是嗎？”諾傑斯將木盒蓋上，推向兩人中間。
“是的！我問過行內人。”威爾斯李將木盒拿過來，重新打開，取出紀念章，在幾根手指中間熟練的翻轉，看得諾傑斯一陣皺眉。
威爾斯李不至於如此輕浮，這不過是交易中的一種小手段，讓對方產生強烈的心理暗示——珍貴的東西就不應該被這蠢貨擁有，趕緊買下它。
“我想知道你得到這枚紀念章的途徑，不涉及隱私吧？”年輕的東方人，罕見的美國南北戰爭紀念章，在諾傑斯看來，兩者怎麽也牽扯不到一起，他直接開口問道。
“巧合！它來自我家的一隻橡木桶！”威爾斯李將這枚紀念章夾住，似乎很隨意地放在桌麵上，然後從挎包中掏出一摞照片。
諾傑斯瞥了一眼，全是漂亮女孩的照片，隻見對方從中挑出一張遞過來。
還真是……照片中顯示，紀念章被鑲嵌在一隻陳舊的橡木桶的一端。毫無疑問，這年輕人從這隻橡木桶上摳下來的。
還真是狗屎運！心底鄙視可笑容依然，諾傑斯將照片還給對方，“真是好運！”
對麵的年輕人聳聳肩，“上帝總是眷顧我！”
諾傑斯想吐，抖抖眉，依舊笑著問道，“還有……很抱歉，我有輕微的眼盲症，對東方麵孔的年齡判斷不準確。請問，我可以看看你的駕照嗎？”
還要看駕照？威爾斯李愣了片刻。諾傑斯連忙解釋，“在NGC，不和未滿十八歲的未成年人交易，這是條例之一。”
毛病還挺多，威爾斯李嘟囔一句，將駕照逃出來遞給對方。其實他還是挺佩服NGC的，如果沒有這些比其它公司更嚴苛的條例，這家公司也不可能在行業內快速做大。
看過駕照之後，諾傑斯將它還給對方，開始正式談判，“你的心理預期是多少？”
顯然，他將威爾斯李看成一位兜售寶貝的紈絝——在看到那些女孩子照片後，這種想法愈加強烈。
“你們不是有收購評估價嗎？為什麽問我？”威爾斯李神色似乎有些茫然，繼而又有點痞氣的說道，“我問過行內人，如果你們的出價我感覺還行，那就賣了！”
“這種紀念章，在美國曆史上的發行的次數不多，但單次發行量不小。據我所知，至少有八萬七千多枚。”諾傑斯說得很認真，數據也沒錯，可是，他過於強調這些，而對現在的存世量避而不談……這也是一種談判技巧。
威爾斯李似乎對他的話語不太感冒，擺擺手打斷，“你就說……多少錢收購吧。”
MMP，諾傑斯真想罵人啊，一點禮貌都沒有！
諾傑斯不理會對方的不耐煩，依照常規流程，將交易品中的不足，一一列出。
“紀念章邊口略有損壞，這一定程度上影響價值；另外，因為……鑲嵌的原因，獎章背部的卡扣已經損壞，同樣會影響價值……”
一直到最後，才說出對方關注的價格，“這枚紀念章殘品，NGC收購價位三千兩百美元。”
諾傑斯的談判技巧很高明。
他說的每句話都是對的，包括殘品——卡扣這玩意確實沒什麽價值，但沒了，這枚勳章就是殘品，但是每一句話都在避重就輕，讓人有一種曾經很值錢但如今隻能算垃圾的感覺。
好在威爾斯李不是真正的紈絝。
他微笑著將紀念章裝好，重新塞進木盒中，站起身來向對方伸手，“感謝接待。”
雖然還不清楚這枚紀念章的具體價值，但從對方剛才的話語以及神態中，他可以判斷出，這枚“殘品”的市場價值絕對破八……對方隻給不到一半的價格，那就沒必要和這位工作人員瞎扯淡。
呃？諾傑斯一愣，這什麽招數？沒見起價直接走人？玩我呢？
“威爾斯先生還請坐，可以談談你的想法？”諾傑斯是這家店的精英銷售之一，這枚紀念章的價值，非常清楚，遇到小極品竟然被錯過？這絕對不可原諒。
他重新邀請對方坐下，盡管知道這樣做之後，自己會很被動，但沒關係……
“NGC給出的價位，沒有誠意。”威爾斯李就勢坐下來，翹起二郎腿，手指在桌麵上輕敲，然後做出八字的手勢，“我問過行內人，他給出的價格評估，八千！”
“不可能！”諾傑斯斷然否定，反問道，“既然他認定八千，為什麽威爾斯先生不賣給他？”
嗯？威爾斯李似乎有些被問住。
諾傑斯感覺自己扳回一局，沒再給對方難堪，“是的，我承認，如果一枚完好的安提塔姆會戰老兵紀念勳章，拍賣價確實能達到八千，但是……”
他故意停頓一下，“那是拍賣，需要繳納高昂的手續費，而且你這枚……殘品！”
再次強調殘品，同樣是諾傑斯的談判技巧，試圖找回將對方拉住的談判劣勢。
“但肯定不止你的報價……”威爾斯李的話語，更像為抬價而強嘴。
在諾傑斯看來，成功離自己更近一步。
他盯著威爾斯，低聲說道，“我有一個辦法，可以提高你的獲利。”
“什麽辦法？”威爾斯李的身體往前傾，似乎迫不及待。這讓諾傑斯更堅定自己的看法，這就是個紈絝。
“願意聽我的故事嗎？”諾傑斯現在表現得不急不躁，笑著反問。
“你的故事？說說看。”威爾斯李聳聳肩，態度貌似有點無所謂。
“我出生於紐黑文，因為父母在紐約上班，我從小就和爺爺奶奶生活在一起。家中隻有我一個男孩，所以從小很調皮。”
“我爺爺是耶魯大學建築學院的一名教授，他非常疼愛我，隻是那時我太小……”話語中帶出一絲傷感，很能動人心。
“爺爺家中有兩個地方，是對我全麵禁止的。一個是爺爺的書房，另一個是奶奶的藏寶箱。”威爾斯李不明白他為什麽說這些，想要打斷，可這哥們自顧自地說下去。
“你應該深有體會，在孩子的世界，越是不讓接觸，越感覺神秘。我也是一樣……”
“很長一段時間，我的目標就是一定要去爺爺的書房看看，翻翻奶奶的藏寶箱。”
“終於被我找到機會……那時，我九歲。”
“那天，爺爺急匆匆趕回學校處理什麽事情，忘記鎖上書房的門。於是……”
不得不說，這諾傑斯的口才非常不錯，威爾斯李不知不覺聽進去，“你進去了？”
諾傑斯點點頭，“是的，我進去了。讓我很失望，裏麵沒有什麽神秘的東西，沒有吸血鬼、沒有飛毯、更沒有我最喜歡的巧克力……隻有一排排的書，還有許多我當時很不喜歡的東西……”
“這讓我很失望。”
“正當我準備出門時，看到爺爺書桌上擺放著一枚鋥亮的小鐵片，而我，手工課做飛機航模時，差一塊電絡鐵，於是我順手帶走。”
呃，威爾斯李明白過來，也不知道這家夥說的是不是真的，他這是想要自己買下這枚紀念勳章呢。所說的故事，不過是交易中的情緒鋪墊——老招數。
“當我用這枚金屬片所作的電絡鐵，焊接好我的航模後，爺爺回來了……”
似乎還在回憶，他搖搖頭感慨，“我從沒有見過他發那麽大的火！我毀了那枚被爺爺當成家族榮耀的勳章。這件事一直是我心中的症結。”
諾傑斯抬頭看著威爾斯李，“你應該猜到，那枚金屬片，正是安提塔姆會戰老兵紀念勳章！我的曾曾祖父，曾經參加過這場戰鬥。”
“盡管你這枚有些殘缺，但已經是我遇到品相最好的一枚。我想……買下它，重新修補好後，送給我的爺爺！希望你能滿足我的願望。”
嘖嘖，威爾斯李心底真心感慨，不容易！
無倫真假，這故事聽起來都很圓潤！水王！太能說！
“行！賣給你沒問題，你出價多少？”威爾斯李的回答很爽快。
“三千五，我私人購買！”諾傑斯的加價依舊不疼不癢。
這時，威爾斯李挎包中的手機響了。
倒是個好機會，掏出電話，他貌似有些不耐煩的將木盒桌前一放，“一口價，四千五，要你就拿走，不要我這還有事呢！”
確實有事，泰勒來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