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小露一手
昨晚折騰一宿，睡下時快三點，拉夫特那小子一大早來電話，等威爾斯李打著哈欠走入酒店大堂時，蒂姆那幫人已經離開，工作人員正在拖地。
前台說他們十多人趕最早的一趟前往芝加哥的火車，還給“慷慨的朋友”威爾斯先生留了封信。
幾行字，大略就是以後去芝加哥他請客，末尾留了芝城地址和聯係電話。
回夏延途中還真的要去芝城，處理這塊石英雲母綠柱石，需要專業切割工具，馬老的典當行應該不缺。
將信紙折了折，塞進挎包，拉夫特那小子正站在店門口對裏麵拚命揮手呢。
“啊哈，終於把你盼來了！”
拉夫特的話語像個怨婦，太紮眼，威爾斯李連忙躲過他熱情的擁抱，這才看見他身邊還站著一位年輕人，瘦黑瘦黑的，但不是黑人，眼中帶笑地看著拉夫特和威爾斯。
“這是我的合夥人，內馬爾。”拉夫特在旁邊介紹，“內馬爾，這位就是幫我們修好鎮店之寶的那位……威爾斯！”
“認識你很高興。”
倆人握握手，威爾斯李猜測這位內馬爾可能來自加勒比海地區，要比拉夫特安靜。他回頭笑著問道，“怎麽上次沒見你提起？我還以為那攤位是你一人的呢。”
“一個人我可搞不定，上次內馬爾去進貨了。”
拉夫特拍拍內馬爾的肩膀，“內馬爾負責進貨，我負責銷售，天生搭檔。”
“感謝你幫我們修理好四柱電報機，它已經成為我們攤位的實力標簽。”內馬爾說話條理性不錯，感覺要比拉夫特更細膩，這種人更適合做主導。
威爾斯李隨即提高重視，“那隻是交易。當然，我會因為你的讚賞而更開心。”
“接下來怎麽安排？”這次，他的問話麵向兩人。
拉夫特看了眼內馬爾，見對方隱隱點頭，他上前拍拍威爾斯的手臂，“威爾斯，你是一名天才的工程人員，內馬爾他熟悉紐瓦克任何一家工廠，以及他們倉庫中堆放的無數破損工業機械，而我，掌握有紐瓦克打字機收藏的絕大多數渠道。”
他停頓並觀察威爾斯李的表情後繼續說道，“你不覺得，我們天生是最佳組合嗎？”
這小子是拉自己入夥呢？
威爾斯李瞬間明白過來他倆的想法。內馬爾掏那些有價值、但卻損壞的機械，自己負責維修保養，拉夫特他去將這些修理好的貨色高價賣給收藏者。
嗬嗬，還真有商業頭腦，主意倒是不錯，可是，自己決定開設瓷廠，肯定沒時間陪他們待在紐瓦克。
有點小糾結——他們這主意，來錢肯定比瓷廠快。
想想還是算了，現在定居夏延府，離紐瓦克兩千多公裏的距離，太遠。不能享受艾爾瑪湖的莊園生活，自己買它幹嘛？
威爾斯李搖搖頭，正準備開口回絕，這時，內馬爾突然笑著插話。
“拉夫特，你想得太長遠了，這事以後再商量吧。我建議先回家，請威爾斯先生幫忙，把放在家中的那三件打字機修好才是正事。”
威爾斯李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這人反應夠快！緩兵之計補得真及時——也許在他看來，隻要自己拒絕的話沒說出口，就有機會補救。
與他相比，拉夫特的反應就要慢半拍，看看內馬爾後才說道，“噢，那…先回院子？”
拉夫特與內馬爾倆人租賃的小院子，距離櫻花集市不遠，臨行到分叉路口時，威爾斯李不自覺瞄了一眼市集深處的“小潘骨董”。
到了該和小潘有司聯係的時候，也不知道那邊進行的怎樣？。
這間小院子，與威爾斯李在紐約的院子差不多，前麵是十來平米的草坪，荊棘木柵欄圈起，後麵是平房，隻不過比自己的院子多了兩間房。
“你今天不去攤位？”接過拉夫特遞來的咖啡，威爾斯李問道。
“馬上就去。稍後內馬爾在這邊陪你，需要什麽讓他去買，不用拘束。”
誰拘束了？不過順口一問罷。
倆人聊天之際，內馬爾從一個房間中搬出一隻大紙箱，擺在客廳中間，拍拍手，笑著問道，“威爾斯，幫忙看看？有色帶，鍵盤也沒問題，就是落不到紙麵上，加粉了，沒用。”
威爾斯李放下咖啡杯，將紙箱打開，嘖嘖讚歎兩聲。
“ROYAL（國王）打字機（又稱皇家打字機），手提便攜式，26款，真不錯！”
內馬爾立即豎起大拇指，他剛才故意沒說品牌和機型，結果對方掃一眼就認出，確實有水平。
本世紀初，紐瓦克附近的打字機生產廠眾多，其中，皇家打字機絕對算得上是個中翹楚。
這家工廠由愛德華赫茲和利維斯邁爾斯創建於1904年1月。
這兩位原本是愛迪生打字機公司的員工，不忿公司嚴苛的加班製度和薪金體係，一怒之下，炒了愛迪生的魷魚自己創辦這家打字機公司。
他們太小看工業製造的難度，一年多時間，始終未能形成生產力，手頭有限的鈔票就已經燒完了。沒得辦法，他們隻能拎著一台自己設計的打字機木質模型，沒錯，兩人一年多來就弄出個木質模型，去找當時的石油大亨托馬斯弗蒂納要投資。
那台木質打字機模型太漂亮了，超過當時流通的其它機型，弗蒂納一眼看中，隨即與兩位發明者簽訂“必須百分百按照模型設計生產打印機”的條款後，他投資了二十二萬美元用來組件生產線。同時，他還拿走皇家打字機長百分之六十的股權，成為絕對大股東。
他們的第一款打字機就是Royal 1，這款打字機有很多創新，比如平板設計、無摩擦、使用球狀滾軸、全新的進紙方式、更快更輕的打印杆……
從此開啟了皇家打字機的輝煌篇章。
在資本麵前，愛德華赫茲和利維斯邁爾斯悲催的從一個坑跳到另一個坑。倆人在二十年代中期，先後被資本方趕出工廠……
皇家打字機有很多經典款，比如 1926年的世界第一款便攜打字機 Royal Portable；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軍方使用的 Royal Arrow；1950年推出的第一款電子打字機 Royal等，都是收藏界的寵兒。
威爾斯李將它從紙箱中拎出來，大約四到五公斤，提手在頂部，合上蓋子如同一隻小手提箱，確實便攜。
將它側過來，側麵有一張出廠銘牌，鏨刻的生產日期未1927年9月，批號未26/100；色調：黑白——當時已經有顏色打字機出現，所有才有這條畫蛇添足。
這就是出生證明，它是1927年9月出生，兄弟一百人，行二十六，主打黑白色。
不要以為生產數目字很多，其實工業用品，越是笨重的越容易留存，像這種便攜式機器，非常容易損毀，反而留存量不大，品相完好的更少。
這台皇家便攜式打字機的市場價位在四千美元左右，畢竟是工業流水線產品。如果是愛德華赫茲和利維斯邁爾斯當年所作的Royal 1木質模型，市場價格最少二十萬美元！
威爾斯李將它擺放在茶幾上，在左側內壁摳了摳，滾紙器帶著色帶、墨粉箱，向後傾倒，打字機內部一覽無餘。
內馬爾再度對拉夫特豎起大拇指，這手段看似簡單，可是如果不熟悉機械的話，要琢磨半天！拉夫特聳聳肩，示意這是小意思，你還沒見過他更牛的呢，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威爾斯李抬頭看看，桌麵上沒準備工具，隻有一根攪拌咖啡的小銀勺，隨手取過來，壓在色帶出口，另一隻手在卡帶另一側輕輕一拍，整個色帶軸從墨粉盒上方脫落。
內馬爾瞠目結舌，買回這台機器前，他也嚐試著修過，單這色帶傳送器，就搗鼓半天，才將它取下來，哪有眼前這位如此輕鬆？
技藝這東西不能比，尤其是稍微懂行的，遇見真懂行的，那個崇拜，無法言表……
此時，內馬爾徹底折服，即便這台機器修不好，那也一定不是威爾斯李的原因——肯定是機器壞透。
拉夫特揚揚眉，很得意自己能拉來這樣一位“高手”。
他湊到內馬爾的耳邊低聲說道，“能不能拉他入夥，就看你的了！我這就去市集。”
剛才回家的路途中，內馬爾已經和他聊過，威爾斯就合作問題可能會表現出的態度，兩人也算有了對策，最終還需要內馬爾來說服威爾斯。
內馬爾揮揮手，他的注意力始終在威爾斯的身上，準確說是手上。
打字機的工作原理極其簡單，輸入係統、傳輸係統、著墨係統、送紙係統四部分組成，輸入係統即鍵盤；傳輸係統即鍵盤敲擊後，帶動相應的字模；著墨係統就是字模壓在色帶上，讓色帶在白紙上印下黑色的痕跡，送紙係統就是用滾軸驅動紙張前進。
內馬爾算是內行，他說輸入係統沒問題，色帶本身也沒問題，也已經加墨粉了，送紙係統與問題基本沒關係，那就隻有傳輸係統有問題。
內部完全打開之後，威爾斯李很快就發現問題——字模盒偏下。
擊打鍵盤輸入字符，傳輸杆挑起對應字模，然後印在色帶上，可因為這台機器字模盒位置偏下，傳輸杆挑起字模後，無法落在色帶上，自然也就打不出字跡。
怎麽解決呢？把字模盒下麵墊一層皮質布即可。當然，如果覺得不美觀，可以在字模盒下麵加墊一塊同色的薄塑料片。
問題，在行家手中，就是這麽簡單。
不一會，打字機滾軸中的紙張，有序的將一行行黑色花體英文字送出。
十分鍾有麽？
內馬爾看著啪啪啪打字的威爾斯李，忽然明白，啥叫五體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