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克蘭德爾

  晨光透過窗簾照在臉上，威爾斯李揉揉眼，昨夜的佳人已經離開，空餘香枕。


  稍稍有點遺憾，不過，他很快收拾心情——已經占便宜了還想著天長地久？拉開窗簾，對著朝陽做了幾組擴胸動作，又將昨夜扔得到處都是的衣物、床單撿拾起來，包成一團，扔進洗衣機。


  收拾收拾，稍後還要出門買輛二手車——昨晚就計劃好，今天駕車離開紐來，踏上前往景州的旅程，沒有輛車可不行。


  在羨國，有三件事辦起來極其高效：其一是去曼島投資股票，即刻辦理；其二是車輛交易，無論是二手還是新車，一個小時能搞定；其三是房產買賣，半天就行。


  三千五百幣，一輛改裝過的二手雪佛蘭騎士（大陸譯科沃茲）到手。這車其貌不揚，可實打實的親民，且皮實耐用，從1973年創產後，北羨洲總銷量超過八十萬台。


  不到一個小時，威爾斯李掂著兩把車鑰匙重新回家，另一隻手則拿著北羨洲交通圖。在GPS還沒有發展起來的日子，公路導航隻能靠地圖。


  自己雖然去過一次，可這一次與上次性質不一樣，需要沿途一個一個城市掃過去——欠缺的十多萬幣，還要在途中找回來呢。


  從地下室拎上來一隻皮箱，如果行家打開就會發現，這簡直是個百寶箱，裏麵盛裝著各色工具，這裏麵，片、剔、削、刻、塗、掃、挑、翹，一應俱全。


  將掩蓋地下室入口的方形木地板合上，又將那張桌子拖過來，配上兩張椅子，簡單布置出餐室模樣，又找來兩根毛絲線，圍著桌腿和椅腿纏上，有誰動過，一準能發現。


  這一走，不確定什麽時間回來，地下室還存放著那件灑藍釉執壺呢，要是被小偷順手牽羊，那才真叫冤。


  今天的行程並不緊張，按照計劃，他準備落腳於紐瓦克來蘇塞克斯縣，大約四十公裏。


  紐瓦克來有北羨洲最大的“打字機二手市場”，十九世紀七十年代，愛迪生在紐瓦克來成立了工廠，主要生產打字機。這家工廠最多時擁有三千八百名員工，截至本世紀六十年代工廠倒閉，他們一共生產了六十三萬台各種型號打字機。


  打字機被譽為記錄人類科技文明發展的見證者，因此，打字機收藏一直是夕羨很有名收藏種類，擁躉很多。


  威爾斯李打算下午去碰碰運氣。


  如果時間許可，還可以去布克公園轉轉。


  這裏是東來人在大紐來市的集聚地之一，七十年代，紐瓦克來與大番結為友好城市，引入東來櫻花，布克公園櫻花季也因此得名。在布克公園附近有著非常著名的“東洲藝術品交流集市”，俗稱櫻花集市，主營東來藝術品。


  一個小時以後，雪佛蘭騎士停在一家名叫“福克斯之家”的家庭旅館前。


  家庭旅館起源於果洲，二戰後，許多羨國士兵等待回國，很多人要等待好幾個星期才輪到機會，因此大量士兵就利用這個機會去看看他們曾經戰鬥過的地方。由於當時旅館房源緊缺，出現嚴重的供不應求的現象，又恰逢大量成年男性戰死，男女比例嚴重失調，當地婦女便向年輕的士兵開放自己的家。


  這種行為立即得到了當地政府的支持，於是家庭旅館就這樣應運而生了。


  因此，最開始的家庭旅館，被羨國士兵稱之為“愛之家”，給他們留下難忘的記憶。隨即，這種模式被引入羨國，繼而快速擴張開來。


  這家“福克斯之家”的家庭旅館沒有那麽浪漫的曆史，它主要是為紐瓦克來港上岸的水手和工人們，提供廉價的住宿。


  簡單洗簌，鎖上房門，路過院子時，與正在品嚐下午茶的福克斯夫婦笑著打了聲招呼。


  “嗨，威爾斯，出門？”


  說話的這位肥胖的黑人婦女，是福克斯夫人，年輕時是李小龍迷，剛入住時，聽說威爾斯李來自香江，拉著他嘿嘿哈哈的一通神侃，人不壞。


  “去打字機市場轉轉，說不定能發現一台克蘭德爾呢。”威爾斯李笑著聳聳肩。


  “那就祝你好運！”黑人老板福克斯笑著搖搖頭，“又是個愛做夢的年輕人！”


  克蘭德爾打字機，又被稱為“打字機聖祖”，是愛迪生公司發明的第二款打字機，同時也是第一款推向市場銷售的商務打字機，極受收藏者青睞。


  為什麽這款打字機這麽受歡迎？

  首先，這款打字機造型非常優美，像一台雍容華貴的電話機，表盤上采用大量的包金、鏨銀工藝，漆麵雕刻同樣美輪美奐，本身就是一件值得收藏的工藝品。


  其次，這款打字機還是第一款“通用打字機”。其二十八個字母鍵像鋼琴鍵排列，設計合理，十指全覆蓋，非常科學。據說在生產出來之後，愛迪生公司曾經測試，錄入速度最快能達到三百四十多單詞每分鍾。


  最後，還是數量決定稀有性。


  這款打字機從1885年設計到1904年停產，因為其手工製作繁瑣，一共隻生產出四千多台。這一數量看似不少，可百年過去，真正流傳下來的百不存一。因此每一台帶銘牌（出廠序號牌）的克蘭德爾出現，都會受到藏家的哄搶。


  就在幾天前，紐瓦克來打字機市場出現一台1902年出廠的克蘭德爾，被一位石油大亨的代理人，以九萬多幣的驚人價格買走。


  威爾斯李想要淘到克蘭德爾？這明顯是笑話，所以福克斯老板說他做夢。


  “你還是多關注一下挎包吧。”福克斯夫人笑著對威爾斯揮揮手，好心提醒道。


  這座城市有大量非裔，自從1967年7月12日爆發的“紐瓦克來騷亂”（持續六天，二十六人死亡，兩千多人受傷）後，黑人的社會地位得到相當程度的提升，捎帶著連治安也好了許多，但是，盜竊、搶包以及攔劫勒索這類的案件，依舊層出不窮。


  威爾斯李笑著點頭表示感謝，將斜跨包挪到胸前，順便將衣襟捋一捋。這裏藏著防身武器——一把八寸長的雕刀，特種鋼開刃的，這玩意可比什麽匕首好用太多。


  出門長途自駕，沒有防身武器怎麽行？

  可能是下午的原因，打字機市場人並不多，大棚區三三兩兩的遊客，有近半的攤台上空空如也，可能攤主收攤回家了吧。


  這讓威爾斯李火熱的心，涼了半截。沒貨品，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淘到好東西。


  算了，權當消遣，慢慢逛吧。


  打字機市場，並非隻有二手貨，很多的是新品銷售，也並非隻有打字機和打印機，這裏有不少老式電話機、傳真機、油印機、電視機以及縫紉機等各種工業用品。


  此刻，威爾斯李正蹲在一台電報機前。


  這是一台大功率四柱四重電報機，高近一米。四條羅馬式櫟木支柱，讓這台電報機看起來像一台縫紉機，雙層式結構：底層是鍵盤層，既可以發報，也可以譯錄；上層是轉盤頻譜器，能收錄對方的電波並將其采錄下來；在轉盤頻譜器的後方，有一個轉軸出紙器，負責供紙張的；雙層機構的背麵，則是一隻方形酸性電池箱，許多根紅綠電線，將其與鍵盤、頻譜器連接起來，形成一個整體。


  鍵盤的側麵掛著一塊鋼製銘牌，刻著出廠日期及產品名稱——這是一台福特公司生產於1937年5月19日的軍用電報機。


  “是不是很漂亮？”見眼前的東方年輕人蹲在自家寶貝麵前超過五分鍾，攤主拉夫特站起身來，笑著招呼道。


  “確實不錯！”威爾斯李抬頭看看對方，誇獎一句，“這種軍用電報機，在這市場內算是獨一無二了吧。”


  “嘿嘿……沒有比我這件品相更好的了。”


  獨一無二？拉夫特可不敢吹牛，這件算是精品，他用來鎮店的，但同類的東西，在市場還是有的。


  “還能發送電波嗎？”威爾斯李站起來笑著問道。


  呃？這是拉夫特的隱痛。


  這件老貨，如果還能用，市場價格至少會翻兩三倍，可惜，收來的時候就已經壞了。為此，還特意請了兩名電路工程師來看過，都沒有辦法，給福特公司打過電話，結果讓人失望，福特無線電廠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經關門歇業。


  他尷尬地笑笑，搓著手道，“放在家中，多有氣勢啊！修好了又能怎樣？不會還有人用這種老古董去發送和接收電報吧。”


  “哦？這樣啊……”威爾斯李點點頭，轉身準備離開，不過，他在離開之前說道，“我還尋思著幫你修好呢。”


  “什麽？你會修理？”


  拉夫特一愣，繼而一個箭步，伸手拉住對方，急切的問道。


  “是啊，怎麽了？”


  “真的會修？”拉夫特聲音變粗了兩分。


  威爾斯李抖抖肩膀，將對方的手掌抖落，“你不是說這老古董，修好了也沒什麽意義嗎？”


  “剛才……剛才不是……”這位二十多歲的攤主，尷尬地搓著手掌。


  繼而，下定決心般，伸出三根手指晃晃，“三千！”


  “你如果……真的修好，我給你三千勞工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