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2章 安慰
阿綰在鬧脾氣。
楊殊知道，然而想安撫她，阿綰卻根本不願意理他。
好幾回想搭話都不成功，弄得他垂頭喪氣的。
明微問他：“她是氣我吧？”
楊殊莫名其妙：“她氣你幹什麽？”
明微笑而不語，隻問他：“阿綰是柳陽郡王的女兒？”
楊殊點頭。這件事他沒有特意瞞她，隻是也沒有正式說出口。
“柳陽郡王死了十一年了，她是不是跟你在一起十一年了？”
“嗯。”楊殊道，“當年，柳陽郡王一家死絕，我祖母隻來得及救下阿綰。她不放心將阿綰放到別處，便以丫鬟的名義留在我身邊，時時照看。”
明微歎了口氣：“難為她了。”
楊殊輕聲道：“全家死難的時候，她才六歲。雖說柳陽郡王罪有應得，可他的家眷何罪？阿綰那時還什麽都不懂，突然之間，天就塌了，父母都沒了，兄弟姐妹也都不見了。她做了很長時間的噩夢，才一點點好起來。”
“這些事她都記得？”
“記得。”楊殊頓了下，“不過她知道輕重，一直以來都當自己不知道，隻管做著丫鬟該做的事。她要學武，要學醫，我都不攔她，讓她盡情去學。她那樣驟失親人，隻能寄身於一個陌生的環境，多學一點東西，覺得自己有用一點，應該會讓她安心。”
明微點點頭。
阿綰這種狀態，她明白。她的內心是惶恐的，哪怕長公主和楊殊對她再好，陰影也沒辦法消除。所以她努力讓自己有用，那樣的話，對他們的依賴仿佛就有了底氣。
“祖母去後，她便隻有我一個親人了。如果沒有出事，她現在還是金尊玉貴的縣主，哪會像現在這樣，幹著丫鬟的活，還總是擔心自己太沒用。所以我就想，隻要我在，隻要還有能力，就盡量護著她。這輩子，她都不可能離開我，嫁到外頭去的，而如果哪一天我出事，她也好不了。既然如此，就讓她放肆一些，我也隻能給她這麽一點自由。”
明微點點頭，這些她都明白。小師弟死後，她就特別後悔，為什麽他在時沒有對他好一點？如果可以回到從前，她一定會好好保護他。
“不過有些事，你去說可能不太方便。”
楊殊沒懂：“什麽事？”
明微笑眯眯：“反正我去安慰安慰她。”
小丫頭鬧脾氣，不理她就會更生氣。
於是這天晚上，明微在屋頂找到了阿綰。
“你要氣到什麽時候？”
阿綰哼了聲，扭開頭。
明微摸出把剪刀，慢吞吞修理起指甲來：“你要不理我，我保證以後再沒人理你。”
“……”阿綰氣得轉過身來，“理我幹什麽？我又沒求你！”
明微瞅了她一眼，繼續修指甲：“看看你，滿臉寫著‘不理我就生氣’。”
“我……”
明微語重心長：“我跟你說，鬧脾氣是有個限度的，雖然說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可鬧過頭了就惹人嫌了，懂嗎？”
阿綰一下子緊張起來：“你什麽意思？公子他……”
明微笑著安撫：“沒事，他現在還沒生氣。”
阿綰有點放鬆，又有點緊張。現在還沒生氣，就是接下來可能會生氣嘍？
明微拍了拍身邊：“過來坐，我們好好談。”
阿綰警惕地看著她：“這樣也能談。你到底想說什麽？”
“應該是我問你才對。”明微道，“你這樣生氣，總要有個理由吧？你不說出口，別人怎麽知道呢？別人不知道，你一個人氣得要死，也沒有用對不對？鬧脾氣，為的是讓別人順著你的意走，不是為了把自己氣倒，所以要講究一點技巧，該收差不多就得收了。”
“……”
明微再次問她：“你是在氣我嗎？”
這次阿綰沒有直接否認，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你知道就好。”
“為什麽氣我？不喜歡我和你家公子在一起？希望他身邊一直沒有別的女人？”
阿綰怒道：“你當我是什麽人？公子已經這個歲數了，他身邊總會有女人的。”
明微笑著點頭：“既然你不反感他身邊有女人，那是反感我這個人嘍？”
阿綰又不答了。
明微就道：“你要是錯過這次機會，以後氣死了都不會有人問你的。”
阿綰不情不願，終於開口了：“嗯。”
“很好，反感我什麽？總要有理由吧？”
“你哪裏討厭自己不知道嗎？”阿綰怨氣滿滿，“都跟公子這樣了，還不退婚。公子不覺得委屈，我替他委屈！”
“錯。”
阿綰懵了一下：“哪裏錯？”
明微好心地解釋：“他很委屈。”
“……”
“但是你看，他再委屈也從了，你替他委屈有什麽用呢？你要知道，有些事再生氣也改變不了，就隻能說服自己去接受。”
阿綰快被她這個安撫方式給氣哭了：“你怎麽這樣！”
人家安慰，都是好聲好氣地說話。比如說，讓她理解一下自己的處境啦，拜托她體會一下自己的難處啦。這個女人倒好，甩出這麽一句話。
你別委屈了，委屈也沒用。
強權要壓倒你，你又反抗不了，乖乖順從吧。
這算個什麽安慰？
確定不是故意氣她嗎？
明微一攤手：“我說的不對嗎？”
對！就是太對了，阿綰覺得自己更生氣了。
“好啦！”明微終於良心大發，“別氣了，你這樣生氣他不會心疼嗎？都是一家人，別這樣折騰對方。有話就好好說，你們已經沒有別的親人了，彼此相依為命，還這樣鬧脾氣做什麽？”
阿綰聽著她這句話，總算緩和了情緒。
這還像句人話。
緊接著又聽她道：“我陪不了他太久，最後陪在他身邊的還是你。親人和愛人，雖說愛人會更親密些，可親人往往能更長久。所以，別生氣了，你才是最後留下來的那個。”
阿綰一愣，轉頭看著她：“你什麽意思？難道你真的隻是玩玩而已？想要始亂終棄？”
她越說越氣憤：“你怎麽能這樣？公子這麽喜歡你，這才多久，你就想著拋棄他？”
明微沒有解釋，站起來笑摸她的狗頭：“是啊！所以跟我較什麽勁呢？反正我隻是過客。名分什麽的，留給你真正的嫂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