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章 殊途
“明姑娘。”蔣文峰還是抽空見了她。
明微行過禮,問:“大人這是幾天沒好好休息了?”
蔣文峰笑道:“衙門的事就是這樣,一陣一陣的,全趕在一塊了。”
明微點點頭,沒有多管閑事,開門見山:“大人希望我給那些屍骨招魂?”
蔣文峰頷首:“我們已經查明這些屍骨從何而來,隻是這些人的身份無從確認。如果姑娘能夠招到她們的魂魄,告知一些線索,此案的罪證就容易收集了。”
明微道:“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不過,在此之前,我想見一個人。”
“姑娘請說。”
明微卻不答話,隻盯著他的袖子。
蔣文峰被她看得有些不安,伸手抓住了袖口:“有什麽不對嗎?姑娘為何一直這麽看我?”
明微忽然問:“蔣大人年已而立,可有妻室?”
蔣文峰沉默了一會兒,答道:“本官原有一房妻室,隻是早年外任,她染病而亡。”
“這麽說,蔣大人現在中饋無人?”
“是。”
明微就道:“大人年紀輕輕,又身居高位,沒人打理中饋恐有不便。不知大人可曾想過續弦?”
蔣文峰倉促地笑了笑:“明姑娘怎麽突然問這個話?”
明微端起茶來,啜了一口,慢慢說道:“如果蔣大人目前沒有人選的話,您看我合不合適?”
蔣文峰大吃一驚:“明姑娘!”
明微麵帶微笑,毫無羞澀:“大人您看,您經常碰到一些古古怪怪的案子,我恰好可以溝通陰陽,助您一臂之力。”
“這……”
“每回這樣來請我,總有些不大好。這次我舅家不知,下次早晚會知道。我一個沒出閣的姑娘家,總是往你們府衙也不好。如果您娶了我,這事就方便了,無論何時何地,您需要我就可以幫忙。”
她說得順溜,蔣文峰一時不知該怎麽回答。過了會兒,才想起來:“明姑娘,這恐怕不大好。你知道,楊公子對你……隻怕他要不喜。”
“這與他何幹?”明微笑吟吟,“婚嫁之事,你情我願,第三人喜或不喜,有什麽要緊?您也知道,楊公子他是不可能娶我的。且不說楊家的門第我高攀不起,單說他那個克妻命,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我……”蔣文峰道,“我比姑娘大了許多……”
明微麵不改色:“哪裏大了許多?大人不過三十,又生得年輕。再說了,大人身居高位,就算續弦,娶的必定是沒出閣的小娘子,她們不也就和我一般大嗎?”
“……”
“明家雖然倒了,舅家卻視我為親女。國子監司業,官位雖然不高,但很是清貴,勉強配得上大人了。您說是不是?”
“……”
“大人,您意下如何?”
蔣文峰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道:“本官還是覺得……”
明微倒也幹脆,直接站起來:“大人若是不娶我,那這個忙我隻好不幫了。畢竟我一個閨閣小姐,到衙門來看屍體,說出去實在不好聽。要是以後嫁不出去可糟了。”
“姑娘……不是與令表兄有婚約嗎?”
明微擺擺手:“大人不必在意,那婚約遲早要作廢的。我那表哥,實在太稚嫩了,與我不配。”
蔣文峰無語,她怎麽能將嫌棄說得這麽理直氣壯?
“大人,您再不決定,我可要走啦!”
“明姑娘……”
“看來您是真不願意了。也罷,我也不想強人所難,這就回書院上課去。”
“姑娘留步!”
明微笑吟吟停步:“大人這是同意娶我了?”
蔣文峰走到她麵前,深深揖下去:“明姑娘,此事再議。招魂一事刻不容緩,還請……”
明微打斷他的話:“你不答應就算了,告辭!”
“姑娘!”
明微聽而不聞,舉步要走。
就在這時,一道輕煙從蔣文峰袖中飛出,往她身前一繞。
明微目露寒光,伸手一抓,將它牢牢握在手中。
“終於忍不住出來了?”
蔣文峰大驚失色:“姑娘手下留情!”
明微笑著轉過身,看著蔣文峰:“大人拒婚,為的是它嗎?”
不等蔣文峰回答,她伸指一彈,法力逸出,輕煙落在地上,化出一個女子的模樣。
這女子年約十八九,相貌清秀,臉上透出憤恨。被明微這一彈,穩不住身形,跌了數步才止。
“茜娘!”蔣文峰喊道。
明微慢吞吞坐回去:“茜娘,這名字聽起來挺正經的,怎麽就是個鬼物呢!”
蔣文峰急忙向她揖禮:“明姑娘,茜娘不是鬼物,她、她是我的妻子!”
明微皺了皺眉:“大人糊塗了,你是人,她是鬼,她怎麽會是你的妻子?”
“她真的是我的妻子。”蔣文峰知道她的手段,這會兒再不敢有所隱瞞,“我與茜娘青梅竹馬,金榜題名而完婚。後來茜娘隨我赴任,卻染上了疫病……明姑娘,求你手下留情。”
“原來如此。”明微點點頭,“這些年,大人破案她幫了不少忙吧?”
蔣文峰點頭稱是:“茜娘是良善之人,她不忍離開我,故而一直相伴。這些年但有冤屈之事,都是她幫我尋找線索……你們玄門中人,不是有功德之說嗎?茜娘如此行為,定然積了不少功德,她不是惡鬼。”
“夫君。”茜娘瞪著明微,說道,“你與她說這些做什麽?從一開始,我就知道她對你心懷不軌。每每你們見麵,她總將目光放在你身上,似乎在評估什麽。她早就看上你這個如意郎君,現在抓到機會,想威脅你而已。”
“茜娘。”蔣文峰低聲道,“明姑娘古道熱腸,她不是這樣的人。”
“怎麽不是?”茜娘氣道,“我看到好幾回了!”
明微笑眯眯:“夫人真是敏銳,我確實看上蔣大人許久了。人鬼殊途,夫人已死,就該入輪回,何苦流連不去呢?蔣大人活著,就該有他的人生才對。”
“你……我偏偏不走,你能拿我怎樣?”
明微麵色一冷:“我能拿你怎樣?不知道我是幹什麽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