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囍

  傅雲辭收到石蓮後,立刻派人去請段音離。


  太醫院副院使奉景文帝旨意隨他一起回湘王府為符笑診治,這會兒覺得自己被無視了。


  段音離很快便趕來了。


  一路走進湘王府發現各處都張燈結彩,布置的十分精致漂亮,可惜府中下人各個苦大仇深,讓人感覺不到一絲喜氣。


  符笑被安置在了喜房。


  屋內隨處可見喜慶的大紅之色。


  小到一個茶盞,上麵都用紅紙貼了一個小小的“囍”字。


  以小見大,可想而知傅雲辭對待這場婚事有多上心。


  相對的,眼下便又多憂心。


  段音離一路走進裏間,見小幾上放著一方木盒,打開,便見其中放著一株石蓮。


  葉片肥厚如翠玉,姿態秀麗,形狀池中蓮花。


  傅雲辭語氣急切的朝她問:“如何?阿離,這可是你說的石蓮嗎?”


  段音離從未見過他這般失態的樣子,愣了一瞬方才點頭。


  “那就好、那就好……”


  “有一件事,需要告知湘王殿下。”段音離眉心微低:“即便以這株石蓮入藥,也不能確保笑笑日後一定能有孕。”


  “……我知道。”


  可有這株石蓮,至少有希望。


  若是沒有,便真的是連希望都沒了。


  見他清楚最壞的情況,段音離便讓涼月捧著石蓮,隨她一起去偏房配藥。


  可才走了沒兩步,卻忽然被傅雲辭喚住。


  “阿離。”


  她頓住:“嗯?”


  “此事……還望你莫要同笑笑講。”傅雲辭回眸看了一眼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人,眸光溫軟:“我恐她知道後整日為此憂思,鬱鬱寡歡。”


  “好,我不會說。”


  一直被無視的副院使見傅雲辭眼風掃過來,也立刻隨之表態:“下官也一定守口如瓶。”


  他口中雖如此說,心下卻不禁在想,這事兒能瞞得住嗎?


  若湘王妃的身子調理的好,日後有孕了也就罷了。


  可萬一就是遲遲懷不上呢?


  屆時湘王妃要看太醫,難道湘王還能繼續往下瞞?


  副院使不知,其實關於這一點傅雲辭早在出宮回府的路上就想好了。


  真到了那一日,他就同她說是他的問題。


  如此一來,笑笑雖說也會憂心思慮,但至少不會自責。


  但他的這些打算旁人並不知曉。


  副院使忍不住在心底歎息,溜去偏房看段音離配藥,想著若是能趁機偷師就再好不過了。


  *

  段音離那邊忙忙碌碌,緊趕慢趕總算是在最短的時間內將解藥鼓搗出來了。


  傅雲辭喂符笑吃下去,就在榻邊守著。


  段音離也沒走,去外間守著,將裏間這一方小天地留給他們小兩口。


  雖說是解藥,但畢竟不是太上老君葫蘆裏的仙丹,不可能一吃下去就見效,總要等一等。


  而這一等,就等到了亥時末。


  傅雲墨都來湘王府“抓”人了。


  好在,段音離被傅雲墨黑著臉扛走之前,看到符笑醒了。


  她還給她搭了個脈。


  毒的確是解了,但身子也傷著了,體虛宮寒,得慢慢養。


  段音離被傅雲墨扛走了。


  太醫院副院使沒人扛,自己走的。


  寢房中的下人都退到了屋內,屋裏隻剩下了新婚的小兩口,四目相對,溫情在眼波間默默流動。


  符笑剛醒來沒一會兒,喉嚨幹涉,聲音很低:“我……我這是怎麽了?”


  傅雲辭擁著她起身,將旁邊溫著的水喂給她:“先喝口水,有什麽話咱們待會兒再說。”


  符笑就著他的手,乖乖喝水。


  傅雲辭專注的望著她,動作輕柔的幫她擦拭嘴角的水漬,聲音比動作更溫柔,恐驚擾到她似的:“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她輕輕搖頭。


  “餓不餓?我讓廚房備了許多你愛吃的,要吃一點嗎?”


  “……我沒覺得餓。”


  但她看外麵的天色,已經是深夜了,照理說她該餓了,可不知怎麽,就是沒有胃口。


  傅雲辭輕聲的哄:“喝點粥墊墊肚子也是好的,嗯?”


  符笑點頭。


  傅雲辭喂她喝粥的時候,同她說起了白日的事情。


  說她中了毒、說段音離幫她解了毒、說她身子有些虛日後需要好好調理,除此之外,隻字不提她不易有孕的事情。


  符笑喝粥的動作一頓,問:“是何人給我下的毒?”


  “目前還不清楚,不過那顆梅子味的飴糖是宣王府的乳母利用瑤兒給你的,至於那個同樣有問題的蓋頭,則是被鹹福宮的一名小宮女給拾走了。”


  “鹹福宮……”


  “是宣王的母妃,珍妃娘娘的寢宮。”


  “如此說來,此事倒像是衝著宣王殿下去的。”符笑下意識感慨了這麽一句,可隨即話鋒卻忽然一轉:“可為何要帶上我呢?”


  聞言,傅雲辭不禁苦笑。


  他家笑笑看起來單純天真,實則卻冰雪聰明。


  這個被許多人下意識忽略的問題,她一下就捕捉到了。


  無論宣王府的乳母和鹹福宮的那名小宮女是誰的人,她們都不過是棋子,是幕後之人放出來擾亂視聽的障眼法而已。


  問題的關鍵在於,害了笑笑,於誰有益。


  珍妃嗎?宣王嗎?

  都不是。


  傅雲辭想到的隻有一個人。


  那就是他的母妃,慧敏貴妃。


  她今日這一招玩的不可謂不漂亮。


  她先讓宣王府的乳母將髒水潑到了她的身上去,這樣一來,等陸機發現乳母口中吩咐她行事的人和甘泉宮的人對不上,他自然便會懷疑。


  緊接著鹹福宮的宮女被推了出來,她的嫌疑被洗清。


  因為前麵已經被汙蔑過一次,後麵即使出現什麽紕漏旁人也不會再輕易懷疑她。


  慧敏貴妃會有的那些手段傅雲辭不是不知道,隻是從前他總是能避則避,不願直麵殘酷的現實。


  而如今,那現實被鮮血淋漓的攤開在他麵前,讓他不得不麵對。


  但不管怎麽說,如今沒有證據,他也不好直接告訴笑笑是他母妃害了她。


  沉默了片刻,他握住符笑的手,語氣鄭重的叮囑道:“笑笑,我生在皇家,即便我不爭不搶,旁人也隻會以為我是在韜光養晦。


  會有人防著我,也會有人想害我,還會有人逼著我往前。


  如今我們成親,我便不再是一個人,你就是我,有人控製住你,便等於拿捏住了我。”


  “我……”


  “所以,即便是在王府,也不要輕信何人。”


  “嗯。”


  “我指的是除了我和你家裏人,旁人都不要信。”


  符笑眨了兩下眼睛,下意識糾正道:“你如今……如今也是我的家裏人啊……”


  傅雲辭一愣,隨即笑著將人擁進懷裏:“是我說錯了。”


  頓了頓,他又道:“笑笑,包括我母妃……也不要信。”


  符笑怔住。


  他低頭看她:“記住了嗎?”


  “……嗯。”她懵懵的點頭。


  輕輕點了點她的小腦瓜,他叮囑道:“別胡思亂想,今日太晚,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你隻先記住我告訴你的,日後我再慢慢告訴你其中的緣故。”


  符笑乖乖點頭。


  傅雲辭傾身在她額上吻了一下,扶著她重新躺回榻上。


  她髻上釵環已除,喜服也已換下,渾身輕便舒舒服服的躺在被子裏。


  傅雲辭卻仍穿著喜服,和他眼眶一樣的顏色。


  紅紅的。


  符笑看的有些心疼:“害你擔心了……”


  他握住她的手塞回被子裏:“說什麽傻話,你沒事比什麽都重要。”


  “時候不早了,你也快些歇著吧。”


  “嗯,你先睡,我去收拾一下,去去就回。”


  又給符笑掖了掖被子,傅雲辭方才起身去浴房。


  符笑畢竟中了毒,身子虛,沒一會兒便有些昏昏欲睡,朦朧間她忍不住在想,洞房花燭夜就這麽被她睡過去了,一定是因為之前預支了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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