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三叔回憶
段音離在不遠處正好瞧見了這一幕,方才還淡著的小臉不禁浮現出一抹笑意。
拾月見她一直盯著自己笑,心裏有些發毛。
“太子妃……您笑什麽呢?”
“亮亮。”
一聽段音離又胡亂給自己起外號,拾月便愈發確定沒好事兒。
她往後退了一步,防備的看著她:“您要幹嘛?”
“你想不想成親啊?”
“什、什麽?!”拾月杏眼圓睜。
“我瞧卜淩待你十分上心,你對他呢?可有意嗎?
若是你們兩情相悅,我就給你備一份嫁妝。”
聞言,拾月無聲的眨眼。
一下、兩下、三下……
她僵硬的低頭看了看手裏的胭脂,好半晌之後,原本白白淨淨的俏臉蛋才漸漸變紅,一副小女兒家手足無措的樣子。
正欲開口,不妨香兒走了過來。
香兒朝段音離福了福身子:“奴婢參見太子妃。”
段音離轉而看向她:“你家中之事拾月已經告訴我了,銀子少不了你的,你先請郎中去給你弟弟瞧病。
倘或尋常郎中治不好,你便告訴拾月,讓拾月給我傳信兒,我去給你弟弟診治,定叫他安然無恙。”
“奴婢多謝太子妃的大恩大德!”
“無須言謝,這都是你應得的。”若她昨日選擇與秦岐一路,今日也就沒命站在這了。
“太子妃於奴婢一家恩同再造,日後若用得著之處,奴婢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待秦岐一案了結,你便出府去吧。”
“太子妃?!”
“拾月會給你足夠多的銀子,確保你們一家人衣食無憂的度過後半生。”這是段音離能想到的,給香兒最好的安排。
她不認為香兒為了救弟弟委身於秦岐換幾兩銀子有何不對。
但旁人或許不會如她一般看待此事。
換個環境或許好些。
處理完秦家的事情,段音離方才回了宮。
一路輕車簡從,並未驚動何人,是以除了段府的下人和秦家人,其他人並不知道她又回娘家了。
比如仍被禁足在館驛的賀君州。
又比如匆忙趕去館驛的步非萱。
他們兩人是舊相識。
許久之前,北燕有公主去南楚和親,步非萱曾混在送親的儀仗中偷跑去南楚玩。
她就是在那時與賀君州偶然結識。
也多虧了他,她在南楚的那段日子過的極好,後來也得以安然的回到北燕。
臨走之前賀君州曾送給她一隻信鴿。
這些年,他們就是靠那隻信鴿保持聯係的。
今日賀君州給她傳信靠的也是這個。
傅雲墨隻是命人看著賀君州和白丘不許他們離開館驛,但並未說不許旁人探視,是以步非萱去的時候並未遭到阻攔。
她沒待太久,不過片刻便走了。
不過離開館驛之後她沒有回侯府,而是七拐八拐的去了一個小胡同。
她幫賀君州給南楚隱藏在北燕的暗樁傳遞了消息。
夜半子時,他們會傾全力將賀君州和白丘給營救出去。
殊不知,打從步非萱出現在館驛開始,他們的一舉一動就都在傅雲墨的掌控之中了。
或者應該更往前。
賀君州他母妃病倒的消息就是傅雲墨叫人假傳的,目的就是讓賀君州自亂陣腳。
是以他並未阻攔步非萱幫賀君州傳遞消息。
能不費吹灰之力的拔除南楚留在北燕的所有暗樁,這怎麽看都是筆劃算的買賣。
甚至,傅雲墨還故意放走了賀君州。
因為賀君州這一走,便坐實了南楚謀害北燕太子妃的罪名。
日後一旦兩國交戰,北燕也算師出有名。
再說賀君州和白丘九死一生的逃出了長安城,一路上他都覺得哪裏不對勁兒,可死裏逃生他們忙著趕路他便沒有多想。
直到他們風塵仆仆的趕回南楚都城南陽城,他才知道他母妃病重是假。
一並得知的,還有那場賭局。
據說南陽城中不少富庶之家賠的血本無歸。
賀君州這才恍然大悟。
但也為時已晚。
白丘當場便吐血氣絕身亡了。
賀君州雖沒死,但處境也十分艱難。
去了一趟北燕,和親公主死了,國師也死了,暗樁全都暴露沒用了,又平白無故惹了一個謀害北燕太子妃的罪名。
真是所有倒黴的事兒都被他趕上了。
楚帝尚未立儲,幾位皇子為了太子之位爭得頭破血流。
如今逮到他的錯處,自然拚了命的拉踩他。
一時間,南楚朝堂烏煙瘴氣。
相比之下,北燕朝中就和諧多了。
至少目前為止是這樣。
不過因為賀君州和白丘逃走的事,朝臣也小小的議論了一下,矛頭直指武安侯府。
雖然沒有切實的證據,但步非萱與賀君州過從甚密是眾人看在眼裏的。
賀君州逃走那日隻有她去館驛看過他,羽林衛人人皆可作證。
武安侯府瞬間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上。
景文帝雖未直接問責,但話裏話外都在敲打武安侯,暗示他若不能好好管教女兒,他不介意插手幫他管教一下。
此事傳的人盡皆知。
段府的三夫人季氏也聽說了。
晚些時候段輝忙完了手頭的事回府,她同他閑聊道:“你說那步三姑娘是不是傻啊?那是敵是友還分不清嗎?”
忽然聽季氏提到步非萱,段輝洗手的動作一頓。
季氏毫無所覺,繼續道:“之前阿朗還跟我說她這麽好、那麽好的,這哪兒好了!
我原還琢磨若阿朗實在喜歡你就探探侯爺的口風,看他願不願意讓那府上的小姐嫁到咱們家來。
如今看來呀,縱是他們家願意嫁,咱們也不能娶。
這姑娘也太能惹事了,真要是娶回來,還不得攪和的咱們家雞犬不寧啊。”
說完見段輝半天沒反應,季氏奇怪道:“誒!我跟你說話你聽沒聽見啊?”
“……嗯,你放心,我不會讓阿朗娶步家的姑娘的。”
“倒也不是步家的女子都不行,我瞧那府上的大小姐就極好,不過人家未必看得上咱家阿朗。”
“看得上看不上都不行!”段輝的聲音驀然拔高。
“不行就不行唄,你嚷嚷什麽呀!”
段輝不再吭聲,轉身往外走。
季氏喚住他:“去哪兒啊?不吃飯啦?”
“不餓。”
“嘿……這又是抽的什麽瘋啊。”季氏嘟囔了句,沒再理他。
段輝去了書房。
並沒有什麽事情要忙,就是幹坐著。
這一坐就坐到了月上中天。
季氏忽然提到了步家,讓他想起了許多事。
想起了他與季氏年少之時。
想起了他們吵吵鬧鬧憋的氣,想起了他們心意相通時露的笑。
想起了……那年清涼寺中的一場噩夢。
他記得很清楚,那日是季氏的生辰,他假裝忘了,其實暗中準備了一大桌子的飯菜,還拿私房錢買了她心儀已久的首飾。
可他等來的,卻是小廝匆忙回來報信,說有人在清涼寺找季氏的麻煩。
他帶著幾名家丁匆忙趕去,卻為時已晚。
入目狼藉之景,他終生難忘。
季氏的婢女赤身裸體的死在了院中。
他匆忙跑進禪房,就見季氏躺在榻上生死不明,同樣的衣不蔽體。
紅痕遍布,泥濘不堪。
地上有一條鑲玉錦帶,不是他們那等人家能佩戴的起的,一看對方就非富即貴。
他拾起,手都在抖。
時隔多年,段輝早已不記得自己當時心境如何,他隻記得他藏起了那條腰帶,打了水,紅著眼,一邊哭一邊幫季氏將身子擦幹淨。
她中了迷藥,許久才醒。
那期間足夠他做許多事抹去一切可能引起她懷疑的事情。
他讓人安葬了婢女,騙季氏說她家裏有急事回去探親了。
那日跟他去清涼寺的所有小廝他都給了銀子遣散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