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大壯
大壯人如其名,是真的壯。
但他從前不是這樣的。
他剛被帶回藥王穀的時候,段音離最喜歡和他待在一起,什麽拾月玄月啊都得靠邊站。
他幼時有些男生女相,生的桃腮帶笑,醉眼朦朧,十分好看。
聲音也好聽。
講起話來慢聲細語,溫柔的像個大姑娘。
那時的大壯有另外一個名字,叫“花朝”,“花朝恰了一分春,雨雪陰霾占兩旬”的花朝。
有句俗話是說“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但到了他那就要換成另外一句,“男大二十衰,越來越悲哀”。
他的身量是越來越壯,容貌也越來越粗獷。
於是,花朝就變成了大壯。
拾月她們一群小妖精紛紛上位,而他則慘遭段音離拋棄。
如今再次得到自家小姐的召見,可把大壯激動壞了,他晝夜兼程趕來想給自家小姐一個驚喜,沒想到差點死在十五的劍下不說,居然還被趕去睡樹杈了!
唉聲歎氣的仰躺在最粗的一根樹杈上,大壯抬手折了一小枝梨花別在耳朵上,想著明日怎麽打扮他家小姐好呢……
自從自己長歪之後,打扮段音離便成了大壯生活唯一的樂趣。
翌日一早,天色微明,十五像前兩日一樣準備悄悄離開,卻見大壯還賴在樹上不走。
想著大家如今都是一條壟的蘿卜,十五好心提醒他:“你還不走?叫人發現於段姑娘名聲不好!”
大壯:“你先走吧,我給我們家小姐梳完妝再走。”
聞言,十五差點沒從樹上蹶下去:“梳、梳妝?你?!”
大壯懶得跟他解釋,懶懶的揮了揮手不再理他。
等十五走後,他便興致勃勃的捧著一大堆胭脂水粉候在外間等著段音離起身梳洗。
這可把拾月高興壞了。
她也有一顆強烈鼓搗段音離的心,奈何段音離根本不受她支配,逼急了還會給她下一些奇奇怪怪的毒,她根本就拿她無可奈何。
但大壯不一樣。
通常都是他令段音離無可奈何。
許是因為體格太好,仿佛練就了銅皮鐵骨一般,段音離那些惡作劇似的毒藥在他身上壓根就不起作用。
她又不可能拿浮雲散那種劇毒往他身上招呼,又不會武功,打不過、跑不了,是以隻有被支配的份兒。
被支配的段姑娘這會兒生無可戀的坐在妝台前,看著大壯眼睛發亮的給她描描畫畫,那個瞬間,她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美妝博主的影子。
她打了個哈欠,問:“壯壯,才一些日子不見,你怎麽變的這麽滄桑了?”
拾月瘋狂點頭附和:“對呀對呀,胡子拉碴的害我昨晚都沒認出來!”
大壯心說你沒認出我和我胡子有什麽關係!你那就是瞎!
拾月不知他在腹誹,繼續追問:“你之前不是還挺注意自己形象的嗎?整天塗脂抹粉,一直企圖力挽狂瀾一下,怎麽忽然破罐子破摔了呢?”
大壯:“……”
他本想回一句“你才是破罐子呢!你們全家都是破罐子”,可轉念一想她全家就包括他,說來說去還是沒能逃脫當罐子,是以到了嘴邊的話便變了個樣。
“是這樣的,我之前遇到了一個小娃娃,生的十分可愛。
我心下喜歡便想逗逗她。
我努力擺出了一個自認為親和漂亮的笑容,結果那娃娃竟被嚇哭了!
她爹差點沒讓護衛打死我……”
那日之後他就徹底放棄“力挽狂瀾”了。
拾月看著他那一臉肆意生長的胡子,捂著肚子笑的前仰後合:“哈哈哈哈……你自認為親和漂亮的笑容,那得多嚇人啊!怪不得人家爹打你,換了我直接挖個坑把你埋了!”
大壯“嬌嗔”的剜了她一眼,小鐵拳照著她的肩膀捶了一下,差點沒把拾月當場送走。
“咳咳……”拾月被他捶的直咳嗽,可視線不經意間落到段音離的臉上,她一時愣住,竟連咳嗽都忘了。
留意到她的反應,大壯得意的捧著鏡子讓段音離自己細瞧:“小姐您看看。”
但見鏡中少女一如往昔明豔動人。
隻是今日那份美麗中,更多了一份嫵媚風流。
臉上金霞細,眉尾翠鈿深。
大壯為她繪了一個花鈿妝。
這妝容有個由來:相傳當年孝賢皇後未出閣時曾入皇家梅林遊玩,她倚在梅樹下小憩,紅梅落在她的額上,成五出花,拂之不去,經三日洗之乃落,因故稱之為“梅花妝”。
宮女奇其異,爭相效仿,漸漸地便衍生出了各式花鈿,宛如一朵朵絢麗鮮豔的奇葩,能夠將女子妝扮得雍容華麗。
大壯給段音離繪的這個就是他自創的。
眉尾的位置繪了一朵不知名的小花兒,胭脂為底,金線點綴,妖嬈神秘。
大壯得意的叉腰:“好看吧!”
好看是真的好看,但段姑娘不想承認,因為擔心明日會繼續被支配,於是昧著良心回了句:“好醜。”
大壯皺眉,陷入了自我懷疑:“醜嗎?我覺得挺好看的呀!”
段姑娘堅定的搖頭:“醜!”
“這樣啊……那您要是實在不喜歡就洗了吧,我再重新給您畫一個!”
段音離:“……剛剛和你開玩笑的,別往心裏去,挺好看,我挺喜歡的。”
“您喜歡就好!那我明日再給您畫!”
“……”她越來越後悔讓大壯來了。
段姑娘倒不是討厭他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她也是愛美的,否則就不會幾次三番被傅雲墨勾引了。
但比起愛美,她更懶。
別看大壯給她畫的花鈿小巧玲瓏不占地方,卻生生搭進去小半個時辰。
有那工夫她睡一會兒多好啊。
好在天色快要放亮,大壯趁著府中下人尚未出來走動神不知鬼不覺的溜了出去。
走之前還不忘將那隻貂兒摟到懷裏磋磨一番。
他看見毛茸茸就走不動道……
好不容易送走了這個麻煩精,段音離用過早膳便動身去了侯府。
不想馬車走到半路忽然被人攔了下來。
傅明朝策馬停在馬車旁邊,也不管有禮無禮,竟直接用馬鞭挑起車簾,見隻有段音離一人坐在車上,不禁麵露失望:“阿嬈呢?她怎麽沒與你一起?”
段音離:“她在家。”
“嘖……還以為能看到她呢。”傅明朝的語氣好不失落。
沒見到段音嬈,他這才說起了別的:“小王問你,昨日在侯府,你可瞧見是誰踢……是誰推我下水的?”
聞言,段姑娘心說我不止瞧見了,而且瞧的可清楚呢。
但她不會出賣傅雲墨。
她搖頭,謊話張嘴就來:“你不是被風吹下去的嗎?”
傅明朝:“……”
能把他一個大活人給吹到湖裏,那得是多大的風啊?龍吸水啊?
狐疑的看向段音離,傅明朝見她一臉乖巧的小模樣,心中疑惑不覺散了幾分,轉而問道:“你好像不怎麽怕我?”
段音離把頭一歪,可可愛愛的,可出口的話卻不是那麽回事兒:“一陣風就能把你吹湖裏去,我為何要怕你?”
“你!”傅明朝失了麵子,本欲嗬斥她兩句,又恐她回府和段音嬈亂嚼舌頭,便隻能生生壓下了怒火。
不過他倒是新奇的發現,這丫頭是真的不怕他呀。
“你膽子倒是大,比你那四妹妹強多了。
她每次見了我都跟見了鬼似的,害的阿嬈也不待見我,可討厭了!”
段姑娘點頭,心說她是挺討人厭的。
傅明朝笑笑,眉宇間帶著飛揚的神采:“你倒是對小王的脾氣,改日得了閑我帶你到王府去玩,不過……你得把阿嬈給我帶來,就這麽說定了。”
話落,也不管段音離是何反應,徑自離去。
段音離看著緩緩落下的車簾,心想這位自說自話的小王爺和段音挽一樣討人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