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無盡的癡纏
芷嫿拿起昶兒自幼的寫得文章,每一頁上都有雷聿修圈劃點評,錯字、錯詞一一指出,好句好段得到誇讚,可見他的用心。
芷嫿神思有些彷徨,她對雷聿修說道:“你知道嗎?待我在太清宮裏醒來時,隻覺得凡界種種就像是迷霧一般的夢。”
“夢?”
“你有這種體會嗎?在夢裏,你哭得再撕心裂肺,痛得再肝腸寸斷,可醒來時都不會再有那麽強烈的感覺了。”
“……”
芷嫿實話實說道:“因為我記得我們兩人從相識到現在數萬年間經曆的事,所以人界短短幾年時光,我現在覺得隻是轉瞬即逝的時間。”
她將昶兒的習作放在桌上,說道:“辭兒的死,對身為常小滿的我打擊極大。可對魂歸神位的我來說,似乎隻是有些遺憾和掛心,倒是感覺不到當時那份痛徹心扉了。”
“芷嫿……”雷聿修靠近她,看著她的眼睛。
“在我眼裏和記憶裏,你隻是重嶽,雷聿修隻不過是一個身份,”芷嫿凝視雷聿修的雙眸道,“所以那個不顧一切愛著雷聿修的常小滿已經死了。無論你把你自己當作重嶽還是雷聿修,都不可以把我當做常小滿了。”
雷聿修皺緊眉頭,沒有完全接受芷嫿的說法。
芷嫿將昶兒的畫作卷起來,放回竹筐,擺放掙去,又將一本本書冊收拾妥當,隨後說道:“不過,我還是想替作為常小滿的那個我打抱不平……”
“什麽?”
“長風玨在你心裏到底有多重要?即使她是殺了辭兒的元凶,你也還是將她牢牢保護起來,沒有殺了她為辭兒報仇。”
“我並沒有保護她,而是知道你一定會來殺她,所以留著她的性命等你回來。”雷聿修解釋道。
“原來如此,那她現在人呢?”芷嫿靠在牆上,抱臂在懷地問道。
“鎖在巍山下的石窟中。”
“……”芷嫿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你準備關她多久。”
“她能活多久就關多久,為她自己做過的事懺悔。”雷聿修不帶感情地說道。
芷嫿輕輕歎了一口氣:“罷了,這樣的處置也算是一個交待了。”
雷聿修走近芷嫿一步,將她困在牆與自己之間,眼神灼熱地俯視著她的眸子:“無論你怎麽說,無論你現在什麽身份什麽樣貌,對我來說都隻是你。”
芷嫿想推開他,卻完全推不動。
她仔細看著雷聿修的眼睛,忽然恍然大悟:“重嶽……”
“你終於發現了,”他嘴角輕揚,“得知你被老君帶回了神界從修了仙身,我怎能再以凡人之姿活著。”
“可你的樣子還是雷聿修的樣子……”
“因為這樣更好陪著昶兒,也更好在凡界行事。”
“……”芷嫿沒想到,雷聿修已經魂歸本尊,現在在她麵前的竟是幻化成雷聿修樣貌的重嶽。
他抬起芷嫿的下巴,道:“芷嫿,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們重新開始。”
他的語氣不是懇求,更像是宣布一個決定。
芷嫿打掉他的手,避開他的眼睛:“既然你我都已魂歸本尊,神魔殊途,就更不該再有什麽牽扯了。”
“你嘴上這麽說,卻為什麽又回到這兒來找我?為什麽誤會了昶兒是我與其他女人的孩子而吃醋?”
“找你是天帝派給我的公事,”芷嫿強調道,“你讓魔族大張旗鼓地進入凡界已讓神族感到十分不悅,又征戰四方統一凡界各國,連年打仗造成鬼界擁擠,離鏡那裏已經負荷不了了。他們讓我來跟你談,讓你將魔族帶回魔界,並且停止戰爭。”
“憑什麽?”
“就憑你是魔族,至多成為魔尊一統魔界。但是你若妄圖統治人族,那神界是絕不同意。因為你這樣會打破六界平衡,勢必帶來嚴重的後果。”
“我沒想過自己統治人族。”重嶽解釋道。
“那你這些年打的仗隻是因為好玩嗎?”
“我想把人族統一,將整個人界的統治權送給昶兒,作為他十八歲的生辰禮物。”重嶽說的十分平靜,就像一位普通的父親在說著自己將要送給孩子一件玩具一般平常。
“你說什麽?”芷嫿震驚不已,不敢相信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重嶽輕輕將她攬在懷中,歎道:“你知道嗎?我們的孩子是在我懷裏離開人世的,那時我就知道,無論我做什麽都無法彌補你們母子。失去他,我亦心如刀絞,而當我失去你,那絕對是肝腸寸斷。當我在北戎看到你把我們的辭兒葬在徒單霖的墳塚旁邊時,我就明白你對我有多麽失望。我知道無論我再說什麽,你都不會再信,所以我要盡我所能彌補自己犯的錯,認真做一個父親,陪伴昶兒長大,給他我所能給他的一切……”
“你想讓他成為人皇?!”芷嫿大驚。
“本尊是魔尊,兒子當個人皇有何不可?”重嶽反問道。
芷嫿眉眼凝重,搖頭道:“我反倒覺得他能做他自己,愛他所愛之人,而且他畢竟不是你我的親生骨血,你我不該過多幹涉他的人生。”
“那就再生一個完全屬於你我的孩子可好?”重嶽沒等芷嫿反應,再次毫無預兆地吻上了她的雙唇。
芷嫿隻覺得腦海中一片天昏地暗。數萬年來被深深塵封的記憶被重嶽肆無忌憚地吻喚醒。
她愛了他近五萬年,往事曆曆在目,是她忘也忘不掉的記憶。
那是情竇初開的神族少女,遇見魔界壞小子的一段情話,即便回頭去看,那都是一段彌足珍貴的時間。
可接下來是天帝因莒頌和重幽之事震怒。
天帝承諾,隻要莒頌扛得住天罰,她即可脫離神界獲得自由。
為此,重幽替莒頌擋下九九八十一道天雷,為她爭取到自由後,自己身死在九重天上。
莒頌因而與神界徹底撕破了臉,並一直在等重幽回來。
親眼目睹這一切的芷嫿,知道無論是自己還是重嶽,誰都不可能在那樣的天罰下存活。
想到這裏,芷嫿仿佛又看到當時自己。
理智與感情,她終究又回到了這個岔路口。
如果當年足夠決絕,又怎會有這凡界的一段無果的癡纏……
一個冗長而纏綿的吻結束,芷嫿推開雷聿修:“夠了!重嶽,我們別再繼續錯下去了!你我連一對兒普通人類夫妻都做不成,還妄想對抗天規?簡直是癡人說夢!”
“芷嫿?”重嶽明明在那個吻中感受到了她的留戀和沉醉,可不懂她為何又冷了臉色。
“雷聿修和常小滿都走不到最後,你我更不可能!”芷嫿斬釘截鐵地對重嶽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