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外衫

  司星走後，小滿沒有心情吃東西，喝了點粥就將自己泡在了溫泉裏。


  北戎最大的好處，就是哪哪兒都有溫泉，而赤炎穀這裏的溫泉最讚，除了水裏的硫磺味道比較濃外，無論是溫度還是水質都沒話說。又配上月夜繁星、雪山白鬆、臘梅忍冬、氤氳間全是詩情畫意，真是絕佳的享受。


  她靠在池壁上抬頭望著天上的星星，想著司星今日對她說的話。


  心頭有些沉重，小滿閉上眼睛深呼吸。


  “喜歡這裏的溫泉嗎？”一個聲音從屏風後傳來。


  小滿轉頭看向外麵，卻隻見屏風後的人影。


  “你別進來啊，我可沒穿衣服。”小滿警告道。


  徒單霖輕笑：“你不說我還沒想著進去，你一說反倒是讓我有了興趣。”


  “不正經，”小滿朝屏風瞪了一眼，轉身趴在池壁邊上，隔著屏風跟徒單霖說話，“司星說他以前是你身邊的小魔，他到底是什麽人啊？”


  “你忘了他嗎？”


  “我連你都不記得，怎麽可能記得其他人。”小滿不經意地吐了一句槽，說完忽然意識到這句話聽起來有些奇怪。


  徒單霖給小滿講道：“我還沒有繼承魔尊之位時，司星就跟著我了。那時他隻是一個小魘魔，無家可歸，天天給我打雜的。後來自己去了鬼界，跳入輪回井裏，就成了現在這幅模樣。”


  “哦，是這樣啊。”小滿從池中走出來，穿上侍女準備的幹淨衣服，將頭發擦幹簡單挽成發髻，走出屏風。


  徒單霖正坐在屏風後自己跟自己下棋，抬眼看到小滿，指尖的棋子啪嗒一下掉落在棋盤上。


  “咦？怎麽到處都找不到。”小滿邊說邊找著自己的鞋襪，卻發現侍女好像忘了準備，於是便光著白皙的小腿赤著腳踩在因溫泉水流過而十分溫暖的地板上。


  徒單霖低頭拾起棋盤上的棋子，可慌得忘了剛剛自己要下哪一步，便將棋子放回棋盒，口裏問道：“找什麽呢？”


  “她們隻給我拿了新衣服來，卻沒有準備新的鞋襪。雖然地板是熱的，可冷風一吹，小腿好冷。”小滿向侍奉在外的侍女喊道，“姑娘們，幫我拿一雙新的鞋襪來，謝謝。”


  外麵似乎沒有人應聲，小滿納悶地又喊了一遍。


  這時徒單霖脫下自己的外衫，掛在小滿的背上。外衫太長，一直拖到了地上。


  小滿轉過身，疑惑不解地看向徒單霖。


  可沒想到，下一秒，徒單霖用自己的外衫將她整個人裹了起來，包住她的小腿和雙腳，扛起來就往屋內走去。


  “幹什麽啊！放我下來啊！”小滿大聲抗議，掙紮著表達自己的不滿。


  “侍女們都被我剛剛遣走了。你不是說腿冷，給你包起來是不是好很多？”徒單霖帶著嫌她不識好人心的語氣道。


  被他這麽一說，小滿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雙腿果然不冷了。於是便停止了反抗，任由他把自己抱回了臥室，放在了軟塌上。


  “鞋襪在哪裏？”徒單霖放下他，起身去幫她找鞋襪。


  “在櫃子裏吧？”小滿想了想說道。


  徒單霖打開櫃子，往裏麵敲了敲，笑道：“隻看到有衣服和肚兜，沒有鞋襪。”


  小滿臉騰地紅了，惱羞成怒拿起手邊的軟枕就像他砸了過去：“徒單霖！”


  徒單霖一手接住了軟枕，壞笑道：“我隻是看到什麽實話實說而已。”


  “你！”小滿又抓起一個軟枕砸向他，“別找了，我不穿了！”


  徒單霖接住第二個軟枕，抱著它們放回小滿的軟塌旁邊，“我一會兒讓侍女們給你送來新的。好了現在趕緊躺好好好睡一覺吧。”他給小滿拉過被子，給她貼心地蓋上。


  見他要走，小滿拉住徒單霖：“等等，我有話跟你說。”


  徒單霖被她拉著坐回床邊，“什麽話？”


  “我不喜歡這裏，這裏所有人都是我的敵人，若是放在半個月前，見到魔教的人我一定會毫不留情地拔刀。可現在，我的立場沒變，可卻舉不起刀來了。徒單霖，這讓我感覺很不舒服。”小滿眉宇間的愁容證實她所說毫不參假。


  徒單霖抬手摸了摸她的頭，“敵對的原因是利益的衝突，當利益衝突減弱，敵對的關係也就跟著減弱了。”


  “可魔教多年來，控製北戎政權、欺騙百姓，傳播恐怖和惡行，是應該被鏟除誅滅的。”小滿正色道。


  徒單霖不僅沒有生氣，反而欣然地點頭道：“你說的沒錯，任何惡行都不該被容忍。所以你之前殺了那些在厲陽城內犯下惡行的教徒沒有錯。但是，將這裏所有人都定義為惡人就有失偏頗，就像北戎政權甚至大沛、西狄這些國家的政權中也會有玩弄爭執、魚肉百姓、貪贓枉法的惡人，你也沒辦法說所有看似正派的人士中沒有惡人。”


  “可是，洪鼇那個人一看就野心頗大，妄圖執掌九州天下。留這樣的人在世，絕對是個大禍害。”


  “若是雷聿修想要一統九州，你也會這麽說嗎？還是說會支持他占領一座又一座的國家？”徒單霖反問道。


  小滿一時語塞，答不出來。


  她心裏很清楚，雷聿修在原書裏的設定就是這樣的，野心龐大想要一統九州，不惜人命且毫無憐憫之心。


  “如果你真的不喜歡住在這裏，待我和洪鼇交代完些事情，便帶你去找你的地魂。”徒單霖安慰著小滿，撫平她額間的蹙眉。


  “你知道我的地魂在哪兒嗎？”小滿試探地問他。


  徒單霖搖搖頭：“不知道，我特意去問了司星，但他說他無法預見答案。所以我想帶你去東贏國，那裏有擅長和魂魄打交道的異士，或許可以幫助到我們。”


  “如果我的地魂一直找不到怎麽辦？”小滿接著問他。


  徒單霖歎了一口氣，勉強笑笑：“那我隻能陪著你輪回到下一世，我們接著找。”


  “你就沒想過放手嗎？沒有我，你回到魔界，好好當你的魔尊，過著魔族人人崇拜，日日逍遙快樂的日子不好嗎？我回去過我人類平凡的小日子，而你回去當你的魔尊，那地魂要不要都無所謂，我是不是神族也沒關係，隻要你我各自安好，不就可以了嗎？偶爾你若是想找我，就到凡間來看看我，雖然我輪回後可能不記得你了，但再認識一次也是可以的啊。”


  徒單霖臉上沉了下來，聲音也變得有些冷：“你就那麽想離開我嗎？無論我做什麽在你眼裏都毫無意義嗎？什麽叫做各自安好？你在凡間受輪回之苦是好？還是我獨自一人日日對你思念成疾那是好？！”


  小滿想了想，點頭道：“我不是芷嫿，你的感情我承受不起，求求你，放我走吧。”


  徒單霖不明白，剛剛還和他有說有笑的小滿，怎麽會突然就又鬧著要走。


  他忍住脾氣，控製住怒火，耐心而溫柔地問她：“是我哪句話說錯了，怎麽又要走。如果我說什麽惹你不開心，我道歉。別生氣了，好不好？”


  小滿咬著下唇，想起司星說徒單霖如何如何受盡苦難來找她，便愧疚地心髒像被捏緊了一樣疼。


  “好了，好了，明天你睡醒後，我就帶你去東贏南部，那裏春和景明，有大海和小島，比這裏溫暖多了。”徒單霖笑著決定道。


  “可是……”


  “沒有可是，快睡吧，就這麽說定了，明日一早，我們就出發。”徒單霖幫她掖好被角，像是怕她再說要走的話，急匆匆地就離開了。


  小滿把被子蒙住頭，這才發現自己還裹著徒單霖的外衫。


  可睡意襲來，她不想動，於是就閉上眼睛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