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雪
吃完粥，常小滿指了指雷聿修的衣襟，“脫衣服，我看看。”
雷聿修一閃而過的詫異後嘴角挑起上升的弧度。他解開腰帶，打開外衫。
常小滿伸手輕扯他的裏衣，小心地拆開繃帶。
她的注意力全部在雷聿修的傷上，全然沒有注意到他紅了的耳根和滑動的喉結。
“傷口已經結痂了，太好了。”常小滿小心地把繃帶重新幫他纏好，合上衣服。
“既然你檢查完我的傷勢，是不是該輪到我看看你的了？”雷聿修托起她的下巴，凝視著她瑩動的眸子。
常小滿想了想，雖然有些尷尬，但是傷口實在鎖骨之下，胸口之上，讓他看看也沒啥不好意思。畢竟自己低領低胸的衣服在原來的世界可不少，也沒什麽可害臊的。
她點了點頭，立即開始解領子。
雷聿修臉一下子紅了，趕緊按住了她的手，“你怎麽真脫？”
常小滿看他臉紅的有趣，笑著說道，“明明是你要看我的傷，怎麽還害羞了？”
雷聿修轉過頭，避開她的目光，“我讓麥兒過來幫你換藥。”
雷聿修起身推門出去，很快就叫來了麥兒。
麥兒很快走了進來，“小姐，我來幫您換藥。”
常小滿的傷回複速度驚人，一夜時間已經好了大半，除了隱約感到疼痛，最大的擔心也就是胸口留下疤痕。
“這要是留疤了多難看啊……”常小滿嘟囔著，一臉愁容。
麥兒細心地為她上藥，臉上的表情依舊淡淡的，“公子不會介意的。”
“麥兒，你覺得雷聿修是真心喜歡我嗎？你看我又不夠漂亮，也沒有什麽才藝特長，他那樣的人怎麽會喜歡我呢？還是他隻是覺得我也算是雷府的人，對我有責任罷了。”
麥兒的臉上表情很少，可聽她這麽一說，臉色卻沉了沉，“小姐，公子的心意麥兒猜不出。但公子對小姐的好，麥兒卻看得清清楚楚。”
常小滿吸了一口氣，上藥時還是有些疼，“麥兒，我覺得我有點真心喜歡上他了，怎麽辦？”
麥兒幫她纏上繃帶，穿上衣服，卻沒有接話。
“可我有些害怕自己真喜歡上他。”常小滿歪著腦袋，看著麥兒，“你呢，你和沈烈進展的怎麽樣了？”
麥兒手底下明顯停了一瞬，緊接著又繼續低頭收拾藥瓶和換下的繃帶。
“你對沈烈……”
“小姐，藥換好了，我退下了。”麥兒聲音涼涼的，還是不帶什麽感情。
“麥兒，”常小滿不死心叫住了她，“你是喜歡沈烈的，為什麽要逃避我的問題。”
麥兒放下手中的藥盤，低垂的睫毛輕輕抖動，“小姐，麥兒父母雙亡，本是要被賣入丞相別院成為豢養家伎。是雷夫人從人販子手中買了我，後又幸得您和公子所住前往縉雲山莊學習。雷氏被誅，公子小姐落難，我與沈烈深受雷府大恩，恩情未報之前怎可談及個人私情。”
常小滿聽她這樣說而感到慚愧。
麥兒看小滿低下了頭，歎息一聲，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臉頰，“小姐，麥兒知道，當年您送我去縉雲山莊是看上了我的這張臉孔。麥兒心裏清楚，我的這張臉可以為公子和小姐做更多的事，而那些事麥兒心甘情願。可如果麥兒對任何人動了感情，在做那些事時必然會有所顧忌。麥兒不能對任何人動心，更不能壞了公子複仇的大事。”
常小滿心頭一驚。原來麥兒都明白。
以她的姿色，捕獲男子的心手到擒來。她的美麗就是她最好的武器，也是雷聿修手中最毒的利刃。
“可小姐，您跟麥兒不同。公子需要您如一盞燈火，在他的心頭照亮所有的陰霾。您是他對這人世間最後的善意。如果沒了您，怕是九州傾覆，人間崩頹才能平息公子的憤怒。”
常小滿並不懷疑雷聿修是那樣的人。
他在她麵前流露出的溫柔和美好，也是他對這個世界最後的一絲絲愛意了。
可如果當這一絲絲愛意消失，或許就是他手刃於她，將她化作凶屍屠戮人間的時刻。
常小滿陷入深思。
麥兒打開房門，本想離開，卻停下了腳步，“小姐，快看，又下雪了。”
常小滿走到門口。
天空中朵朵白雪飄落，猶如鵝毛揚飛，美不勝收。
此時院中，雷聿修在練槍。
一招一式，幹練灑脫，在紛飛大雪中，如驚鴻遊龍，一下子吸引了小滿全部的注意力。
她剛剛來到這本書裏時，就被他練槍的樣子吸引著。
那時他還是雷府玩世不恭的大公子。
怎麽短短一段時間，他就渾然帶著一種拒人以千裏之外的氣質，不苟言笑，隱忍靜默。
缺失了他生命中至暗的兩年，小滿覺得心中有愧。
她看著雷聿修專心致誌地練槍，心想自己終究變成了原書中他的未婚妻子，於情於理，就算是真的喜歡上他也無可厚非。
可真得要由得這份感情在心裏生根發芽嗎？還是在一切開始的時候就斬草除根？
如若真的如飛蛾撲火，那樣的結果她是否能承受的了。
常小滿伸出雙手去接雪，可每一篇雪花都像是故意躲避她的手掌一般落下。
到頭來一片也沒有接到。
她收回手，心頭有點涼涼。
“下雪其實也沒什麽好看的。”常小滿踢了一腳地上的積雪，轉身回房間去了。
雷聿修停下手中的槍。
他看向小滿回房間的背影。
麥兒走入院子，“公子，小姐的傷恢複得很好。”
“她怎麽不高興了？”雷聿修低聲問道。
“許是剛剛伸手接雪，卻一片也沒有接到的緣故。”麥兒解釋道。
雷聿修收回槍，大步走出內院。
小滿坐在屋子裏，抱著個湯婆子，思考著心事。
門外有人敲門。
她不情不願地將湯婆子放在一旁去開門。
打開門的一瞬間，凜冽的寒香撲鼻而來。
雷聿修扛著一株梅樹站在她的房門前，樣子認真而誠懇地說了兩個字“送你。”
一瞬間，不知是雪是花，在她眼前落英繽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