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不欠你的
莫小西坐在後邊，看著秋煦漂亮的後腦勺，有點疑惑，“哥，為什麽你要幫我請假呢？”
“因為我想多跟你待一會兒。”秋煦淺淺的笑，“想去哪裏？”
“回家吧。”莫小西想了想。
秋煦沉默了，良久，才說出一個“好”字。
這讓莫小西很不自在，不用想也會覺得秋煦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隱，似乎不想帶她回家。
於是，莫小西忍不住笑，“還是哥說個地方吧，我隨意。”
“還是回家吧。”秋煦回答。
就這樣，一路再也無話。
秋家的小院比起往昔，更加別致，偶爾飄飛的枯葉如同蝴蝶，一片一片，竟不覺得蕭瑟。
莫小西隨秋煦來到房間。
房間裏一如既往的安靜空曠，好像除了秋煦，再也沒有別人。
莫小西忍不住探頭探腦的搜索，秋煦打開飲水機，示意莫小西坐下來，他自己也坐下來，說道，“不要找了，她不在。”
“她去哪裏了？”莫小西沒頭沒腦的問。
秋煦眼神暗了暗，輕輕搖頭。他不知道。
“哥，我很好奇，你怎麽能跟艾文走在一起呢？這看起來簡直像個奇跡。”莫小西說，“話說，喜歡久久的人還真是多呢。也對，像她這樣的人，不喜歡也難吧。”
秋煦輕聲問，“要喝點什麽？蘋果汁怎麽樣？”
“桃汁。”莫小西說。
“OK。”秋煦起身，從冰箱裏拿出一盒桃汁，燙過後，遞給莫小西，再次坐下來。
莫小西將吸管放在唇前，輕輕吸一口，有點忐忑的問，“哥，你不是說要告訴我家裏的事情嗎？我是不是需要先沐浴更衣，焚香齋戒三天三夜？”
秋煦眼中掩藏著不易覺察的矛盾，他在猶豫要不要將真相告訴莫小西。
很多次，話都到了口中，可他沒有辦法說出來。
這次也一樣。
他原本做好了覺悟，去接莫小西過來，可當真這樣麵對麵的坐著，他真的有些難以啟齒。
而且，艾文並不希望他將真相說出來，艾文甚至從來不肯承認這個真相。
看莫小西如此正襟危坐，眼神灼灼的盯著自己，秋煦輕輕扭頭，不去看她。
“哥，怎麽了？出什麽事了？”莫小西追問，很明顯秋煦這表情讓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不是你哥。”他終於將這句話說出來，仿佛將積攢了整個世界的重量全都釋放出來，整個人變得釋然和輕鬆。
是的，既然不管怎麽樣，都要去麵對真相，那早一點或許比晚一點更好。
“你，你，你在說什麽？”莫小西以為自己聽錯了，驚的說話都變得不利索。
“我不是你哥。”秋煦這次的語氣變得無比的堅定。
看著莫小西整個人傻掉的樣子，秋煦沒辦法，隻能坦言，“你不是我的妹妹，這件事藍似景和葉臻都知道，隻是大家都不想告訴你。”
莫小西呆呆的看著秋煦，看著他薄涼的唇一張一合，說著這世上最殘酷的話，莫小西隻覺得自己是個傻瓜，毫無防備的被打得落花流水，甚至連思考都不能。
良久，她才顫顫巍巍的強自笑了笑，“是啊，這個問題，我早就該知道了，是我太遲鈍了，竟然從來不敢往這方麵想。”
說這話，其實不準確。
莫小西不止一次的質疑自己的身份，懷疑自己跟秋煦是否真的有關係。秋煦的冷漠和疏離，沒有辦法不叫人懷疑。
隻是，她萬沒有想到，這話真的從秋煦的口中說出來的時候，她會這麽難受。
“好吧，好吧……”她垂著頭，喃喃自語，“我就是太渴望能夠找到自己的根了，以至於都忘了懷疑。從見到海藍的時候，我就應該知道，我的身世，根本就不會這麽簡單。隻是……”
說到這裏，莫小西似乎想起什麽重要的事情，突然仰頭直視著秋煦，“哥……”
“哥”剛叫出口，莫小西立馬如碰到明火一樣，慌忙收回嘴，局促不安的坐在沙發上，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秋煦直視著莫小西，眼神幽深，他說：“就算我們不是親身兄妹，但我還是拿你當妹妹，你可以喊我哥哥。”
莫小西點頭，“你說，少爺跟阿臻也知道這件事？這是怎麽回事？你們全都知道，被蒙在鼓裏的就我一個？”
“這個你可以去問葉臻，覺得這件事，應該由他親自告訴你，比較好。”秋煦回答。
“好，好……”莫小西實在太慌張了，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才好。
很快，她便起身，抓起包，“哥，我現在就回家，問問阿臻究竟是怎麽回事。”
說完，不等秋煦回答，就一溜煙消失了。
秋煦望著莫小西離開的方向，始終被壓製的無法呼吸的胸口，似乎一下子敞開了，順暢了。他唇角不經意的挑起個好看的弧，帶著心事被泯滅的釋然。
他一直試圖去做一個好哥哥，可是他完全做不到。
他無法強迫自己偽裝著去愛別人。
愛便是愛，不愛便是不愛。
說到底，他對莫小西完全沒有那種憐惜的情感，這種冰冷的情緒放在哥哥身上，真的有些太過殘酷了。
所以，那個時候莫小西也吵也鬧。
很多次，他都想跟她攤牌，告訴她，他沒有責任也沒有義務哄她開心。
但想到艾文，他便放棄了。
因為艾文是那麽的希望他對莫小西好，希望他們能夠以兄妹的情分生活下去。
現在情況不一樣了，他也想跟艾文開誠布公，將失散了二十三年的妹妹領回家。
莫小西一路跑出秋家，秋煦也很應景的沒有追出來。
秋煦本來就是個極致冷漠的人，這些日子能夠對她關心留意，已經是很破例很勉強了，現在已經將話講清楚，不追出來也是情理中的。
莫小西不怪。
她隻怪自己竟然沉浸在有家人的夢幻了，遲遲不願意醒來。
在路邊攔下輛出租車，莫小西一路朝著葉家飛去。
葉臻還沒有回來。
莫小西無力的坐在樓梯的台階上，用力的揉了揉太陽穴，愣愣的等待葉臻的回來。
說到底，葉臻還有瞞了她許多，甚至連她的身世都要瞞著。她強迫自己不想太多，好不容易才能走到這一天，她真的不想再發生什麽樣的意外。
可她實在是緊張和不安，想了想，她覺得應該找藍似景問問。
畢竟，他們是一起長大的朋友，如果藍似景知道她的身世，完全沒有理由不告訴她。
可是，藍似景完全沒有說過這事，這是不是說明，這件事不方便對外講呢？
想著，莫小西的手已經先於行動，將電話撥了出去。
那邊藍似景的聲音慵懶華麗，隻是似乎比往昔多了那麽點凝重。
莫小西不該猜那邊發生了什麽，隻能繞過這種不同，開門見山的問，“少爺，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
那邊藍似景絲毫不掩飾，完全不在意的樣子，“小西，少爺我有必要跟你坦誠相見嗎？”
莫小西實在沒空跟藍似景調笑，很認真的說：“少爺，我是認真的。”
藍似景答：“我也是認真的。”
“少爺，你究竟有沒有瞞過我什麽重要的事情？”莫小西再次追問。
“小西啊，你腦袋貌似不怎麽好用了呢。”藍似景歎口氣，“別說是我們之間，就算父子、夫妻，也完全沒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必要啊。正常人有自己正常的生活空間，很正常啊。”
也是。
她剛才因為著急，竟然忘了這一點。
是她的問話有問題。
“少爺，我是問，你是不是知道我的身世？”莫小西不再拐彎抹角了。
藍似景回答：“知道啊，小西不是秋煦失散多年的妹妹嘛！怎麽了？突然問這個。”
“才不是！”莫小西陡然抬高了聲音，因為緊張，連呼吸都變得急促。
她努力讓自己平複下情緒，認真的對藍似景說：“少爺，不要瞞我了，今天秋煦已經告訴我了，他說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妹妹！”
“不會呀，他是不是抽風了啊，這種話怎麽能隨便就說呢。”藍似景的聲音依然輕佻，完全感受不到情緒的波動，更不會讓人覺得他認真，“你們不是有信物的嗎？這廝一定是討厭葉臻，可你非要嫁給葉臻，於是他不想要你了。”
“少爺，你不要再哄我了，也別瞞我了。”莫小西輕聲說，眼睛紅紅，晶瑩的液體沾濕了長長的睫毛，“其實，我早就感覺到了，就算他不說，我也應該知道了才對。”
說到這裏，莫小西有點激動了，“對了，海藍，海藍，我跟海藍長得一模一樣，海藍現在在哪裏？”
藍似景歎口氣，“小西，你稍安勿躁。”
“少爺，你果真知道些什麽吧？”
藍似景輕輕點頭：“是，我知道。”
“你究竟有多少事情瞞著我？！”莫小西急了。
藍似景不急不躁，依然很從容的聲音，“我應該告訴你了，我沒有責任和義務對你坦誠相見。”
“那好，我問你，我究竟是誰？這個問題，你應該知道吧？你為什麽要瞞著我？我究竟有多麽不可告人的身世，讓你們這麽處心積慮的騙我！”
“我會告訴你的，隻不過不是現在。”藍似景說完，歎了口氣，“莫小西，我覺得你有必要認清一個現實，我不欠你的。”
藍似景說完便掛了電話。
其實，他還有後半句話沒有說：我不欠你的，可我不得不用整個生命去償債，誰讓我這麽在意你。
隻是，這話，無論如何都無法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