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裏的淫雨霏霏。
若不是突然而至的連綿秋雨,這個夏天或許還沒有終結。
天真的有點陰陰的冷了。
莫小西打著紫色的花傘,走在青梅園古老的水泥路上,坑窪中積攢的水花,打濕了鞋子。
她埋著頭往外走,她需要找一份工作來養活自己。
秋煦說,她要學著什麽都不曾發生過,才是真正的堅強,才是真正的抗爭,她想學學這樣的豁達。
不就是裝作什麽都不曾發生過,對所有讓人震撼的、吃驚的、匪夷所思的事情,全都充耳不聞嗎?這有點難度,可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首先,她想讓自己的生活正常起來。
這幾天,也沒有什麽不正常,她學著不看報,不看網絡,不看電視,買回來一大堆書,詳細的看。
再沒有記者圍堵過來,她的生活已經開始恢複,最重要的是,千野這段時間真的很安靜。
她的腦細胞有限,就不去考慮千野究竟在謀劃什麽了,她現在隻要找到一份工資,不再坐吃山空,才是最重要的。
已經連續奔波了幾天,雖然也曾意識到別人看她時,詫異的眼光,很難受,但她還是做到了眼不見為淨。
基本上沒有什麽企業肯接納她,她這樣的身份和經曆,沒有人敢接納她吧,誰不怕惹火燒身呢。
小的單位不行,莫小西開始放眼大的單位。
比藍葉兩家還要大的公司,應該不會在意他們這些小嘍囉身上發生的事吧。
可到哪裏去找這樣一個單位呢。
突然冒出個想法,她想離開這座城市,到別的地方闖一闖,大單位,小單位的,隻要能接納她,哪裏都好。
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生活應該會有所不同吧。
抱著這種想法,她從網上搜了幾家看起來不錯的單位,投了簡曆,在接到回應後,她正準備動身,卻意外收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
那個名叫唯彌的出版公司,竟然表示對莫小西的履曆非常感興趣。他們公司打算在A市建立一個分基地,希望莫小西能夠加入他們,一起在A市打拚。
這個消息讓莫小西振奮了很久,今天就是跟出版公司派這個地區的代理去會麵。
說實話,她有點忐忑,她是做記者的,完全沒有做出版的知識和經驗。
想到要跟人一起打拚、創業,莫小西還是興奮的不得了。
打了車,朝著約定的地點前進。
地點是唯彌出版社準備在這個城市落腳的地方,是A市最密集的寫字樓區康城大廈5205。
按照約定的時間,莫小西走進了5205房間。
果然是大麵積的寫字樓、格子間,看起來一點不比天語遜色。當然天語是一個大廈,唯彌隻租了這一層。
接待她的是個看起來完全不在狀態的青年男人,看起來一場的疲憊,眼窩都泛著紅。
這個男人帶著黑框的眼睛,耷拉著肩膀,有氣無力的樣子,簡單的看了下莫小西的履曆,眉頭緊鎖。
“你是說,你完全沒有做過這種工作?”男子撇著嘴,似乎完全不理解莫小西的話。
莫小西很誠懇的點頭,她真的是一點都不了解。
“搞什麽嘛!”男子猛抓了一陣頭發,“完全不能用嘛!花明這混蛋究竟在搞什麽嘛!”
被人這麽直白的說沒用,莫小西還真是忍不住難過啊。
這是事實,她沒有什麽好辯白的。
“這樣吧,你就暫且到文藝部做個編輯吧,先學學基本的常識,到時候再給你調配部門。”男子陰著臉,喊來一個名叫百裏的女子,“百裏,這個叫莫小西,是花明交代照顧的,你先帶帶。”
百裏的女子打量了莫小西一陣,朝著男子賊賊的笑起來,“老妖,你眼光提高了嘛!”
“滾!”被稱作老妖的男子衝著百裏吼,“是花明,花明交代的!真不知道那個混蛋最近在搞什麽,等他回來,我一定劈了他!”
見老妖很生氣,百裏也不深究,帶著莫小西就要走,可莫小西被唬的雲裏霧裏,完全沒搞明白怎麽回事,自然不肯就這樣離開。
莫小西衝百裏彎腰鞠躬,“你好,我是莫小西,很榮幸見到你。”
二人簡單自我介紹,莫小西知道這個叫百裏的漂亮女子,是文藝部的主編,她最近看過的很多書都是她做的。這不由的讓莫小西生氣一股崇敬,緊跟著幹勁也足了。
老妖扭頭看到莫小西和百裏還沒走,竟然站在他辦公室嘮嗑,火氣更大了,聲音冷厲,絲毫不允許人抗拒,“怎麽還在這裏?!”
百裏拉著莫小西就要走,可莫小西說自己有話要談,讓百裏先行離開。
老妖抱著臂,斜眯著眼睛,掃視著莫小西,眼睛裏滿滿的不耐煩,“怎麽?有什麽不滿的?”
莫小西搖頭:“我很滿意,隻是電話裏所說,跟我所見的不一樣。”
“那個混蛋跟你說什麽了?”老妖緊蹙著眉頭。
“電話裏的工作人員說,唯彌準備在這裏建個分部,讓我過來一起創業,可這裏怎麽看,都是井然有序的樣子,我看不出任何創業的模樣。還有,我什麽都不會做,也不認識什麽花明,為什麽花明會讓你照顧我?”
老妖對莫小西的問題很鬱悶,原諒他原本就很鬱悶,這下更鬱悶。
“是,公司是這幾天才搬來的。”老妖蹙著眉,“我需要跟你解釋兩件事。第一,我們出版公司,不需要在各地建分部,公司隻是遷移到這裏而已;第二,你跟花明什麽交情,我自然不懂,看起來你是被那家夥騙了。”
“為什麽?”
“我哪知道為什麽。”老妖臉色黑的嚇人,完全就是個隨時可以爆發的火山,“對了,花明特別好閑事。”
哦,這樣啊。
有個叫花明的工作人員,特別愛八卦,剛好莫小西正處在風口浪尖,那廝就以讓她來這裏上班為由,請她來,而實際上,嗯,實際上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八卦。
老妖最後問了句:“你要留下我們歡迎,你要不留,隨時可以走人。但是,留下的話,就要留下自己全部的剩餘價值,我們公司不養閑人!”
這話說的苛刻狠戾,讓莫小西想拒絕都不能,隻能恭敬的點頭點頭,然後準備逃之夭夭。
“對了。”老妖突然說,“爭取做出幾本暢銷書。”
“嗯。”莫小西皮笑肉不笑的撤退。
沒見過這麽暴脾氣的,比葉臻的脾氣還火爆,沒天理了。
被帶到文藝部,莫小西長舒口氣。
文藝部是個五六十平的大空間,有十幾個格子間,與別的地方的格子間不同,這裏的格子間很矮,坐下來依然能夠看到其他人的工作狀況。
一見莫小西走進來,十幾個人同時扭頭,目光集體落在莫小西的身上,讓莫小西有點緊張。
“大家好,我是莫小西,新來的,請多指教。”莫小西彎腰。
房間死一樣的寂寞,隨後爆發出轟然大笑,這氣氛,竟然跟天語十足的相似。
百裏死命白了房間裏的一幹人等,“別欺負新人哦,若是被我發現欺負新人的現象,我一定抽筋扒皮掏心碎骨!”
莫小西聽得一陣心寒。
百裏完全沒事人一樣,讓莫小西坐在她旁邊的位置,說是為了方便教她,其實是為了八卦方便。
很快,百裏的私心便暴露了。
莫小西正抱著百裏給她的資料,認真的看,百裏突然探過頭來,“小西,你認識花明?”
莫小西搖頭。既然百裏八卦,莫小西也忍不住八卦,“那個老妖是什麽人,看起來很暴躁啊,花明又是什麽人?”
百裏莞爾一笑,“你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真不知道。”
“老妖是這唯彌的總編,脾氣嘛,跟能力成正比。這花明是負責書籍的影視和遊戲改編的,經常跑市場,難得一見的。”百裏笑笑,“怎麽,你看上咱家這能幹的總編了?”
莫小西慌忙搖頭。
這老妖脾氣暴躁,而且完全沒有神采,關鍵開起來還髒兮兮的,她對這種類型完全不感冒。
再說了,美男她見的多了,這老妖看起來還算可以,可跟莫小西以前見過的美男,實在不在一個次元。
特別是,她還嫁給了其中一美男,眼光肯定便挑剔了。
見莫小西完全一副心不在焉的臉,百裏也不跟她八卦了,簡單給她介紹了幾個常識,便坐回到座位上審稿了。
這裏的環境,莫小西還挺滿意的,大家並不追問她的過去,就算她現在已經成了又紅又黑又臭的人。
不管這平靜究竟能延續多久,此刻她要好好享受這寧靜。
如秋煦所說,當一個人什麽都不去計較,那麽這個人的心靈便會強大起來,變得風雲無阻,百毒不侵。
下班的時候,天還在下著雨,莫小西從書架上抽了幾本經典的書放進包裏,打著花傘離開。
她什麽都不懂,就必須更加的努力,做好眼前的事,才是她眼下最任重道遠的事情。
莫小西知道,這樣的平靜不會維持很長,但做夢也沒有想到,變故會來的這麽快,讓她有點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