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並不是所有的愛都渴求回應
程堔黑著臉，看著報紙，麵色難看。
他昨天回到A市的時候，已經下午六點，吃了點東西，洗個澡，竟然昏昏沉沉的睡去。
一覺醒來，就已是天亮。
他看著手裏啟天交給他的報告，又看看報紙上天語對整件事情的報道，心裏煩躁的很。
他以為自己足夠了解藍似景，可到頭來，他了解的不過是皮毛。
他以為藍似景一直不報道黎正軒這件事，是怕稀釋了葉家的醜聞，原來不是天語不報道，隻是時候還未到。
真是諷刺啊。
本期的報紙，采用的是合並版，兩版頭條。
一版是黎家慘案，一版是金逸新聞發布會。
多麽強烈的對比，多強烈的視覺衝擊啊！
事實？真相？決心？承諾？
葉臻精心設計的新聞發布會，幾乎可以讓人流淚動容的決心和表態，全部在如此震撼的悲劇中化為泡影。
輿論是把殺人無形的刀。
於是世人可能再無法原諒葉臻。
真是夠狠！
葉家，葉臻甚至來不及吃飯，急匆匆給王洛打電話，讓王洛安排去深圳的行程，並立馬去查黎眉所在的醫院。
說到底，他現在最信任的人不是楊鳴，更不可能是謝天宇，而是王洛。
天語在報道黎家慘案的時候，估計是為了讓傷痛中的黎眉能夠保持清淨，沒有公布哪家醫院。
但大體上可以猜測，這件事要查不難。想來應該是深圳最好的醫院。
莫小西呆呆的坐在樓梯上，抱著膝，神情木然的看著茫然的虛空。
她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會如此的恐懼，或許隻是良心的不安。
黎眉太寂寞了，甚至都沒有什麽朋友，一生都活在別人的陰謀裏，從來都沒有自己。
莫小西不敢換位思考，她怕自己一旦處在黎眉的位置思考問題，便會察覺到自己的脆弱和人心的黑暗。
是的，如果她處在黎眉的位置上，她會不會連生存下去的勇氣都沒有？還是會丟下自己的母親，逃之夭夭？
莫小西不敢想，她覺得自己壓根就沒法跟黎眉比。
葉臻安排好相關事宜，囑咐莫小西一定要吃飯，然後便急匆匆的離開了。
莫小西托著腮，呆滯了一會兒，直起身去洗漱。
她還要上班，她想去問藍似景。
收拾完畢，莫小西打車去了天語。
她現在已經有了單獨的版塊，成了《地府之門》欄目的編輯，無需出去跑新聞，不用風雨兼程。
這真得意於莫小西不怕鬼，她說她連現實的壞人都不怕，還怕什麽鬼！所以，她一個人在青梅園獨自住了兩年。
來到天語，莫小西直接去了總裁辦公室。
她沒有耐心在辦公室裏等，她想在一刻見到藍似景，就算等，她也要在藍似景的辦公室門前等。
很快，藍似景便到了，看到莫小西，藍似景輕輕笑了笑，隻是再也不見那雲淡風輕。
藍似景沒有說話，掏出鑰匙，打開辦公室的門，走了進去。
莫小西緊跟了進去。
“坐。”藍似景讓座，打開飲水機的開關，燒水。
“有話就說吧。”藍似景輕笑。
莫小西一愣。她以為自己有很多的話要問，心中有很多的疑慮未能解開，可當真坐在這裏，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想知道什麽。
隻是喃喃問道：“為什麽？”
是啊，為什麽呢？隻有這三個字才能代表她所有的心情吧？
“為什麽？”藍似景笑了笑，表示對莫小西的這個問題不能理解，“哪有這麽多的為什麽？自從我決定認真的時候，就從來沒有想過手軟。”
“我以為……”
“你以為？”藍似景冷笑，“嗬，你以為怎麽樣呢？你覺得我會為了一個敵人，而放棄一個新聞人的操守嗎？如果你這麽想的話，那對不起，你錯了。”
“你的操守在哪裏？”莫小西問，“因為葉臻是你的敵人，你就落井下石嗎？你巴不得他死，對不對？”
“看來，你白做了這麽多年的新聞，竟然不知道新聞人的操守是什麽。”藍似景苦笑。
“輿論是利器，可以致人於死地。”莫小西說。
“那是因為有些人不夠堅強。”藍似景雙手交叉，將下巴擱在手指上，撐著肘，“我沒有必要對你解釋，或者說明什麽，如果我想讓他死，他活不到現在。”
莫小西從來沒有見過藍似景這種態度，心裏一陣惱，“蹭”的站起身，“你未免也太小瞧他了！”
“是啊。”藍似景微笑，“因為最後要死的那個人會是我。”
“你什麽意思？”
“事不到最後，不要妄下結論。同樣的，我比任何人都不喜歡被威脅。”藍似景繼續說，“輿論的效果如何，利刃究竟會揮向誰，沒有人比我更清楚。”
“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的事情太多，還是不要明白好了。”
水燒開了，藍似景站起身，準備去泡茶，他衝著莫小西聳聳肩，“要喝一杯嗎？”
“少爺。”莫小西悠長的喚了一聲，“你還是我們以前的那個少爺嗎？”
“你以為我被仇恨衝昏了頭腦？”藍似景無奈，“我當時的確被衝昏了頭腦，可我現在很清醒。無法原諒的，我窮盡一生也無法原諒，應該被製裁的，死也逃不掉。這話同樣說給我自己聽。”
莫小西踟躕了一下，知道藍似景也不會說幾句她能聽懂的話，在這樣耗下去，也沒有意義。
她直起身，準備離開，剛走到門口，突然回頭，問道：“少爺，你還是我們的那個少爺嗎？”
“或許是，或許不是。”
莫小西苦笑。
真的，這個人已經不再是她心心念著的少爺，已經不再住在她的心裏了。不是她遺忘了他，而是他自己走了。
苦笑了下，莫小西又問：“你想聽她的事情嗎？你一定都注意到了吧，小九……”
藍似景搖頭。
他已經不想知道艾文以前的事情了，再也不想聽了。
他怕自己會承受不住。
莫小西點頭，輕輕說了句，“她是為了救我。”
“那也是你值得她救。”藍似景答。
莫小西苦澀的笑了笑，轉身離開了總裁室。
藍似景坐下來，望著杯中漂浮的茶葉，陷入了沉思。
人啊，內心就是如此的脆弱和矛盾。
隱而不報，人會說居心叵測；報而不隱，人會說落井下石。
有誰會在意一個認真的男人，想要做些事情，還要防止背後被人捅刀子的心情呢？他不怕被人捅刀子，他遊刃有餘，隻是那個人同樣是他在乎的人，還是那樣的在乎。
藍似景直起身，抱著杯子走到窗前，垂眸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人潮如湧。
莫小西回到辦公室，鬱結於胸，伏在桌子上，小聲哽咽起來。
做夢也沒想到，有一天她會是現在這副模樣，深陷在這種複雜的情況之中。
她的腦容量，一直都小，經不起這高智商的考驗。
突然很懷念，懷念那些陽光明媚的日子。
可人終究是要往前走的，悲傷過後還是要繼續堅強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莫小西直起身，擦擦淚，打開電腦審稿子。
靈異的鬼故事，真的能刺激人的心髒和神經，在這種強烈的刺激下，門竟然響了，嚇的莫小西的嫌髒差點跳出來。
“請進。”莫小西說。
門打開，探進顆漂亮的腦袋，是藍似景，“今天藍家會為何儀在殯儀館舉行葬禮，你要去嗎？”
“什麽時候？”
“十點。”
莫小西看了看時間，隻還剩二十分鍾。
“去。”莫小西急匆匆站起身，關掉電腦，便跟著藍似景出了辦公室。
二人一前一後的走在悠長的走廊裏，能聽到嗒嗒的腳步聲在空寂的走廊裏回響。
“不帶記者嗎？”莫小西問。
藍似景答：“記者早就去了，是煙去的。”
“煙成長的很快啊。”莫小西讚歎。
“是啊。”藍似景答，“非常有活力的姑娘，像陽光一樣呢。”
“嗯。”莫小西垂下眸，跟著藍似景走進了電梯。
整個電梯裏，就隻有他們兩個人，這樣狹小空間裏的獨處，很是玄妙。莫小西能夠嗅到藍似景身上傳來的淡淡花香，身體稍微一動就能蹭到他粉色的襯衫。
這對懷春的少女而言，是多大的誘惑啊，隻是，那種情愫早已冷卻。她不再是少女，也不再對著這個男人懷春，不是這個男人不好，而是這個男人太遙遠，永遠都無法成為生活。
“何儀的葬禮，為什麽要藍家舉辦？”莫小西突然想到個奇怪的問題。當然，問出口，也僅僅是為了打破這僵局。
“因為黎眉在離開前，跟我媽媽發了短信，讓我媽媽安排何儀的後事。”藍似景頓了頓，“黎眉跟何儀，在最後的時光是被我媽媽藏了起來。”
“是程阿姨？”莫小西驚。
就在這個時候，電梯門打開了。莫小西跟藍似景一前一後的走出來。
藍似景歎了口氣，“是緣是孽，誰能說得清呢。莫小西，你一定都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有那麽幾個人，不顧後果愛著你。或許等你發現的時候，一切都已塵埃落定，那這也無所謂，並不是所有的愛都渴求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