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她看不到
洛羽辰不可思議的看著床上人形的凸起,眸子裏的光越來越複雜,就同她的心情一樣,複雜的連她自己都說不清。
“少爺,你是不是覺得我沒了頭發變醜了,故意趕我走呢?”洛羽辰試探著問,“我頭發長的很快的,很快……”
“我說的是真的。”藍似景嘶啞沉悶的聲音從被子裏傳來,“是真的……”
洛羽辰突然衝上前,雨點般的拳頭重重落在那人形的凸起上,“你怎麽可以這樣,你怎麽可以這樣?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痛苦,有多恨,枉我這麽愛你,你竟然是這麽個不折不扣的小人!”說完,頭也不回的衝了出去。
她其實很想掀開被子,仔細看著那張偽善的臉,然後狠狠的衝著他的臉打下去,可是她還是沒有那麽做。
此時,沒有什麽事比看到他的臉,更讓她恐懼。
她恐懼的是她自己的心,她怕看到他的臉,怕看到他的表情,怕自己會毫不爭氣的當下就原諒了他。
那張讓她總是輕易就忘記自己立場的臉,還有那些虛虛假假的過去,隻要看到隻要想到,就會混淆她的理智,讓她忘記思考。
藍似景沒有去追,依然結實的將自己蒙在被子裏,感受著炙熱的體溫和急促的呼吸,品味隨時可能窒息的壓迫感,心裏痛了,又恨了。
人果然是無法原諒曾經傷害過自己的那些人,那些事。
不知道過了多久,藍似景掀開被子,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房間裏很安靜,再也不見那張他永遠都趕不走的臉。
他不願承認心裏有種感覺叫做失落,也不願承認一直被艾文填滿的心突然就產生了空洞。這個空洞是洛羽辰的位置,隻是他從來都不敢承認。
手機總是那麽不合時宜的響起,還會那麽不合時宜的讓傷口撒鹽。
“小藍,很抱歉一直沒有跟你說清楚,謝謝你的深情,可我無法回饋相同的情感,我沒有辦法愛你。
這世上有太多你無法想象的艱險,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連偷窺一眼都是災難。跳出眼前的事情,你想一想,很多的偶然,其實是必然。隻是,你無需知道這些必然所指向的目的,這與你無關。
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珍惜眼前的幸福,不要再糾結於根本就得不到答案,也注定不會有結果的事情。
因為一些事情,我必須要離開了,而且再不會出現了。
我最放心不下的是千野,我先替他對你及即將受到無辜牽累的你們說聲抱歉。
再見了,小藍。”
是艾文發來的,三年之間,他第一次收到艾文的短信,竟然是這樣不容分辯的訣別,他再次蒙上被子,哭了又笑了,笑了又哭了……
這一刻,他多麽希望自己從來都沒有遇到過艾文,從來都沒有碰到過洛羽辰,如果從來都沒有愛過的話,這種超出了理智的疼痛會不會隻是個傳說?
他真希望自己是那一個滿腔仇恨,以複仇為所有信念的藍家少爺,而不是這個有血有肉會疼會傷會哭會笑的藍似景。
第二天一早,藍似景出院了。
溫如言派了最權威的眼科醫生隨行。
回到玢汕別墅,藍似景打開那扇水藍色的房門,窩進自己的小窩,果然還是這個地方更叫人安心。
看著雕花的窗戶,他仿佛又看到了艾文立在窗前,帶著陌生的詭異笑容,蒼白的猶如鬼魅。
他仿佛回到那天,他緊緊擁著她,感受她的氣息,她的體溫,還有她冰冷的話語,冷厲的決然,還有她深埋在眸子裏數不清的傷痕,破碎的猶如滾落在玻璃珠子上的陽光。
艾文,如果從來都沒有遇到過艾文,他的生活會是什麽樣子?
休息了片刻,無法入睡,他起身打開門。
空蕩蕩的房間,悄無聲息的安靜,再也沒有了那張隻要打開門便能看到的笑臉,再也不見洛羽辰紮著圍裙忙來忙去的身影。
藍似景眼神暗了暗。
也好,這樣的訣別貌似也不壞,他跟洛羽辰終究是要走向終結,或者注定要走向滅亡,趁著彼此的牽絆還不是那麽深刻,早早離開,倒也不算壞事。
他裝作心情良好的在院子裏閑庭信步,最終在西瓜架前停了下來。
洛羽辰剛來的時候,這西瓜的小苗才隻有不到兩米長,現在生機勃勃昂揚生長的苗子已經鬱鬱蔥蔥的爬滿了架子,大小西瓜像一盞盞綠色的吊燈,在風裏搖曳。
他每年都會在這裏種西瓜,卻從來都不吃。
他種給那個名叫艾文的女孩子的。
那個名叫艾文的女孩子最喜歡吃西瓜。
西瓜架不遠處是梅花樁,他還保持著每天3點起床,到梅花樁上習武,6點準時再回房睡覺的習慣。
連這個習慣都是艾文留下的,因為她最討厭被別人圍觀。
藍似景走到梅花樁下,用絲帶將眼睛蒙住,腳下用力點地,身子騰空躍起,在空中打個漂亮的旋轉,雙腳穩穩落在梅花樁上。
然後,他追隨這記憶深處的影像,踢腿、飛掌,掌風淩厲,腿法流暢,一係列的動作行雲流水,像一首笑傲江湖的歌,蒼勁有力虎虎生威傲視群雄還又滄桑古樸。
練習了一陣子,藍似景停下來,雙腿懸空的坐在梅花樁上。
突然,他苦笑。
如果沒有艾文會怎麽樣?這真是個愚蠢的問題。
如果沒有艾文,他藍似景依然是他藍似景,隻是再也沒有了現在的從容不迫,再也沒有了眼下這種做事遊刃有餘的自信。
是艾文讓他變強了呢,從身體到心裏,全都變強了。
就連對她的感情都那麽強烈,那麽堅忍不拔,脆弱痛苦的隻是他的心,與意誌、信念無關。
良久,他跳下梅花樁,回房洗個澡,驅車前往天語。
藍似景回到總裁室,黯然的坐下來,仰頭望著窗外雀躍的陽光,臉上是冰雪一樣的凝重。
隻聽得一聲清脆的“叮”,來了郵件。
懶洋洋的打開郵件,木然被眼前的照片驚呆了。
圖片上是白色的大陸,晦暗的天空,排排站好的企鵝,在冰雪的世界中穿著類似於宇航服的男子笑得妖嬈,他的懷裏抱著一隻灰色的企鵝。
圖片下是一段文字:
我發現了斷腳的企鵝,阿文真的來過。踩著她曾經走過的地方,突然覺得這個世界都美好起來。學長,我會沿著這條路走下去,直到找到她。請祝福我們吧,學長。
藍似景再次望向圖片,企鵝有腳,努力放大照片才能依稀辨清企鵝腿上有一圈淡淡的疤痕,是接骨手術留下的痕跡。
同時,在這圈疤痕的旁邊,他看到了男子被凍的幾乎變形的手指。
這麽一個驕傲、霸道、眾星拱月的少年,竟然真的徒步走在白皚皚的冰雪大陸,用自己的雙腳丈量那片土地的殘酷。
因為看到一隻受傷的企鵝而歡呼雀躍,因為踩過她曾經走過的地方而感激涕零,這份至情至愛,他比不過。
他伏在桌子上,肩膀跟著顫抖個不停,良久,他直起身給那個永遠都不可能回複的號碼發短信:如果注定不是我,我希望那個人是千野。
手指動了動,他猶豫了,不,這不是他的真實想法,就算千野足以感動世界,他仍然希望那個人是他自己。
短信沒有發出去便刪掉了。
他換成了這樣的:你還記得你送給千野的仙人球嗎?你說,如果他能將那盆仙人球養開花,你便再也不走了。我們都知道那是盆假花,可他依然隨身帶著,隔三差五的鬆土澆水,愛那盆塑料仙人球如同生命。那時候我們都笑他傻。到現在才明白,你連那樣的念想都沒有給過我,原來最傻的那個是我。
良久,他覺得還不夠,繼續發:你料到千野會來這座城市,對不對?他會為了你將這裏攪的天翻地覆,讓所有人為他不幸的愛情埋單。你為什麽不將這顆定時炸彈帶走呢?
片刻後,很奇跡的,手機“咚”的一聲竟然收到了回信。
藍似景隻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來了,手顫抖的根本不受控製,他哆嗦著打開回信。
“她已經離開這座城市了,臨走前將手機留給了我,所以不要再發無謂的消息了,她看不到的。”
心瞬間被送上天,又瞬間跌到地,摔的片片碎裂,痛的呼吸不能。
嗬,真是搞笑!
藍似景赤著眸子,狂暴的撥打那個號碼,依然是熟悉的回答:“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
他幾乎要瘋了,跺著腳站起身,發送短信質問:你是誰?你怎麽知道她?
“我也不是她的什麽人,確切的說,我誰也不是,隻是剛好在路邊撿到昏迷的她,僅此而已。我什麽都不知道,所以放過我吧!你的那些話,我聽了會心酸!”
他回:接電話!
然後瘋狂的一遍又一遍的撥著那個受了詛咒的號碼,可那邊傳來的聲音真的讓他心灰意冷了。
他起身,急匆匆衝下天語,瘋狂的驅車前往信號檢測中心,他一定要查,查這個號碼的信號源究竟在哪裏!
當知道這個號碼的時候,他就拚命的去查,可遭到了那樣的詛咒,她用死人來警告他,可是現在她離開了,他已經再也沒有顧忌了。
依然是同樣的結果,手機隻有在使用的時候才能查到信號,每次他去查,那邊都會預料到一樣的關機。
所以,他隻能等,等那個號碼再次使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