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接受了自己擁有一半妖獸血脈這個事實之後，尺離能感覺身體裏的血液正在歡呼，一點點沸騰起來。
與此同時，精神陷入一種異樣的疲倦中。
他扶了扶額，閉上眼叫蘇洛洛：“洛洛，找個安全的地方，我的血脈覺醒……似乎還沒結束。”
或許，不是沒有結束，而是剛剛開始？
他閉上眼，能感知到血液在周身遊走，其中一半暴躁的血液，正在強行侵入另一半安靜的血液，而那安靜待著的血液受到攻擊，也並不坐以待斃，反過來占據五髒六腑，沿著青色血管一點點奪回失去的地盤，兩方鬥得不可開交，全身溫度激烈地攀升起來。
蘇洛洛聞言渾身一震，慌忙上前扶住他，碰到他皮膚的時候，被燙得“嘶”地叫了一聲。
這個溫度，太可怕了。
蘇洛洛焦急地回頭看兩頭虛蛇：“附近有幹淨偏僻的山洞嗎？”
成年虛蛇看了一眼尺離，點了點尾巴，變大身體，邀請蘇洛洛和尺離坐上，然後帶著他們去到了一個積水的溶洞裏。
溶洞牆壁上有發著熒熒光輝的石頭，底下則是自然形成的一處清澈水潭，不時有水從溶洞上層順著牆壁滴落，發出清脆而空洞的聲音。
蘇洛洛掃了眼，確認沒有危險，趕緊扶著尺離從虛蛇身上下來，將他送到水裏，用清水降低他全身的高溫。
尺離碰到水，緊皺的眉頭緩緩舒展開，睜開眼，看了眼蘇洛洛，露出一個虛弱而無奈的笑，安撫道：“我沒事了，你別擔心。”
蘇洛洛抿緊唇，悶頭往他身上澆水。
裏，主角覺醒也是九死一生，可是她剛才竟然還在為了尺離的血脈覺醒而高興，真是個傻缺！
蘇洛洛在心裏罵自己，不敢抬頭看尺離，拚命地回憶主角是如何度過覺醒期的。
好像是……放血？
主角在血脈覺醒的時候，剛剛與一頭高等級妖獸打完架，身上留下好幾道傷口。覺醒後，體內的靈獸血脈試圖消滅主角屬於人族的那一半血脈，沒有成功，索性將人族血液從傷口擠出。主角失去了體內的一半血液，險死還生，好在體內靈獸血脈隨之安靜下來，主角得到了短暫的平靜，之後又等來白虎族人，徹底安全。
蘇洛洛偷偷看了一眼尺離，見他閉著眼，眉心緊擰，一臉難受的樣子，心裏更加擔憂，從儲物袋裏取出一把用來切果子的刀，抓住尺離的手聲道：“尺離，我給你放血，你別怕。”
尺離眼皮抬了抬，看她一眼，含糊回應道：“你覺得可以，那就放吧。”
蘇洛洛咬唇，用刀在尺離手心劃了一道淺淺的血痕。
不一會兒，尺離手心有血珠子沁了出來，一點點變多，最終從手心滑落，“滴答”一聲，落到身下的水潭裏。
“唰！”
一大一兩頭虛蛇突然衝進水裏，瘋狂地爭奪起尺離的血液。
蘇洛洛嚇了一跳，又見它們在這個情況下還如此不懂事，怒火中燒，生氣地拍打它們的腦袋：“鬧什麽鬧，鬧什麽鬧！滾上去！別在這裏打擾尺離！”
兩頭虛蛇一頓，分食了水裏的血液，垂頭喪氣地爬回岸邊。
蘇洛洛沒管它們，表情冷凝，繼續照顧尺離。
低等級妖獸吞食高等級妖獸的血液，有進階的可能性，它們爭搶尺離的血液，明尺離身上的血脈等級更高。
不過它們也隻敢吞食從尺離身體流出來的血液，並不敢以下犯上真的對尺離做什麽——那種與生俱來的等級壓製，是妖獸中不可逾越的階級。
因此蘇洛洛才如此淡定，還敢凶那兩頭虛蛇。
虛蛇被凶了之後，老實多了，加上尺離的傷口隻流了幾滴血就已經結痂，沒有血液滴落水裏，它們不再爭搶，躲在一邊，靜靜地吸收尺離血液中的力量，沒有發出聲音。
剩下蘇洛洛一人，獨自照顧昏迷過去的尺離。
事實證明，放血之法是有用的，傷口出現之後，尺離身上的溫度緩緩降低下來。
幾個時辰後，蘇洛洛用手試探著碰了碰，一顆心緩緩落回遠處，坐在水裏沒有動，陪伴著等待尺離的清醒。
……
尺離過了兩兩夜才醒來。
睜開眼，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抱漆打瞌睡的蘇洛洛。
回想起昏迷之前，蘇洛洛慌亂害怕卻扶著他不離不棄、到處想辦法的樣子，還有漫長的黑暗裏，那些絮絮叨叨指引他從黑暗中回頭的熟悉聲音，尺離眼底閃過一絲暗色，緩緩坐起來，抬手撩開蘇洛洛散亂的發絲，突然想要看看她。
從人間界相識這麽久，他還沒有好好看過她的樣子。
蘇洛洛有一張巴掌大的無暇臉蛋，肌膚細膩宛若白瓷，杏眼明亮，笑起來會眯成月牙，不笑的時候歪頭看著你，讓人恨不得將下所有東西都捧到她前麵博她一笑。
此刻縮成一團，柳眉若蹙，睡夢中也在擔憂著什麽的樣子，更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
尤其是，尺離知道，蘇洛洛這是在為了他而擔憂——
尺離一顆冷硬的心腸被觸動，雙眸幽深，手不自覺地微一用力，蘇洛洛細軟而柔順的秀發像一匹冰涼的錦緞，從他手心逃走。
蘇洛洛驚醒，睡眼惺忪地抬起頭，發現尺離，有點不可置信地懵逼了一瞬。
反應過來，眼眸大亮，全身冒出喜悅的泡泡，大喊道：“尺離！”
尺離故作無事發生地收回手，扯起一個微笑，低聲問：“一直沒睡，嗯？”
“我在等你醒啊。”蘇洛洛這兩一直守在尺離身邊，吃不好睡不香，每次剛剛睡著十幾分鍾就被噩夢驚醒，要不是練氣修士身體好，這會兒早就病倒了。
終於等到尺離醒來，忍不住賣乖抱怨：“你睡了好久，都是我照顧你哦。”
尺離一怔，仔細打量蘇洛洛，這才發現她淡色的唇和眼下的疲倦，心裏一顫，露出一個心疼的表情，大拇指拂過她的臉頰，笑道：“洛洛真乖，現在我醒了，我來照顧你。”
啊，他……怎麽變得這麽體貼人？
蘇洛洛睜大眼，迷惑於尺離突如其來的溫柔。
她瞅了眼尺離，不自在地縮了縮：“算了，不抱怨你了，你站起來看看身體好了沒。”
尺離收回手，聽話地從水裏出來，抖了抖全身濕漉漉的衣服，在溶洞裏走動幾圈，轉頭看她：“差不多吧。”
不僅好了，而且比起以前更加強健，他精神飽滿，感覺身上有無窮的力量等待發泄。
蘇洛洛呼出一口氣，慶幸地點頭：“沒事就好！”
尺離這次放血，和裏主角放血的情況並不一樣。
主角放血，是排盡了體內一半的人族血液，溫度才降下來。尺離放血，體內的血液壓根沒有流幾滴，可是溫度還是降下來了。
而且主角放完血立刻就醒了，尺離卻睡了兩兩夜才醒……有古怪！蘇洛洛上下打量尺離，搞不明白步驟哪裏出了錯。
尺離似乎明白她的疑惑，主動問：“好奇我這幾為什麽昏迷？又是怎麽好的？”
蘇洛洛老實地點了點頭。
尺離一笑，揉了揉蘇洛洛的腦袋，輕聲道：“多虧你在我手心劃了一道口子，我身上的血液受到離體的威脅，生怕玉石俱焚，不敢再激烈爭鬥，於是努力又融合在一起，我才能醒來。”
他雖然昏迷了，可是潛意識裏還能感受到身體的變化，也能感知到外界的情況。
蘇洛洛為他做的事情，他都知道，那些不離不棄細心照顧的舉動，也是支撐他醒來的重要動力。他在黑暗中想起自己一直從蘇洛洛身上索取溫暖，沒有回報過她一次，拚命地掙紮，告訴自己還有人在等他，終於掙脫黑暗，睜開了眼。
不過，這些事，就不用拿出來了。
尺離幹咳一聲，轉移話題，抬頭問蘇洛洛：“我睡了多久？”
“兩兩夜。”蘇洛洛回答他。
尺離臉色一變道：“距離秘境關閉還有一不到，既然沒有事情了，我們先出去，免得最後時間離開撞上其他人。”
千秋秘境如今的名氣正盛，除了玄重門的弟子，還有許多散修進入。
尺離沒有忘記，那個叫廖真的散修也是奔著千秋秘境來的，此刻八成也在秘境裏。他對蘇洛洛有企圖心，明目張膽，毫無羞恥心，萬一遇上，又是麻煩事。
可笑！他算什麽東西，配得上蘇洛洛嗎？
——妖獸血脈的覺醒，讓尺離更加坦然地麵對自己的內心，他對所有接近蘇洛洛的雄性生物，都沒有好感。
……
大概是知道蘇洛洛要走了，從溶洞離開，通往秘境入口的一路上，無數暗地裏偷窺的害羞靈獸冒了出來，還帶來了禮物，眼巴巴地推到蘇洛洛麵前，希望她能收下。
蘇洛洛錯愕之後無奈一笑，沒有拒絕，挨個收下之後，又蹲下身，挨個摸摸它們的腦袋道謝。
一群靈獸頓時開心得不得了，全身的毛毛都在抖，使勁地打滾賣萌，試圖挽留蘇洛洛。
“嘶嘶……”兩隻虛蛇不高興了，警告地發出聲音，讓這些靈獸送完東西趕緊走！
妖獸的獨占欲強烈，它們是母子，尚且不能接受彼此的存在。好不容易才和平相處，突然冒出這麽一大堆靈獸，心裏怎麽可能舒服？
要不是看蘇洛洛喜歡，早就一口吞了它們。
尺離聽見動靜，瞥了一眼虛蛇，眼底嘲諷，亦有一絲警告。
——擁有一半妖獸血脈的尺離，同樣的獨占欲強烈。
雖然還沒和蘇洛洛表明心意，可是他儼然已經將蘇洛洛視為所有物，靈獸接近蘇洛洛他不喜歡，妖獸接近蘇洛洛，他也未必喜歡。
虛蛇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威壓出現，全身抖了抖，尾巴尖都不敢晃了，默默地收斂，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狗逼東西，就會欺負我們，有本事讓蘇洛洛不要招蜂惹蝶啊！
當然，這話虛蛇隻敢在心裏想想，並不敢出來。
兩人兩蛇出了秘境。
秘境出口，十幾個穿著統一製式的年輕修士等在路邊，仔細一看，赫然就是玄重門弟子。
他們臉上身上都有幾道血痕傷口，看起來頗有點狼狽，千秋派弟子在一邊心侍候，勸他們先回門派休息，被他們斷然拒絕。
“閉嘴，我們讓你找到的人到底找到了沒有。”
千秋派弟子心回答：“隻查到了那兩名修士是兄妹，一人叫蘇黎，一人叫蘇洛洛，還沒回客棧取東西。”
“很好，他們一定還在秘境裏麵，我們在這裏等著，一定能等到！”玄重門弟子眯著眼道。
遭遇成年虛蛇，一擊之下全部昏迷，醒來之後，虛蛇不見了，委托人不見了。
這都沒什麽，可是爍金石竟然也不見了！
他們師兄弟十幾人，為了得到爍金石，不惜拚死與虛蛇爭鬥，即便沒有采到虛無之花，這爍金石也不該就這樣收回去！
除了裴師兄，其他人都為此憤怒，醒來之後就出了秘境，守在出口，堅決要等蘇洛洛和尺離出來，直接將爍金石搶回來。
蘇洛洛聽見，默默停住腳步，跺了跺腳，語氣憤憤：“這些無恥之輩，竟然還在這裏守我們！”
尺離眼簾半垂，瞥一眼身後，幽幽道：“既然如此，就讓他們再昏一次好了。”
身後的成年虛蛇激動地拍打起了尾巴尖。
——我來！我來！
尺離血脈覺醒之後，腦海裏多出一份傳承記憶，知道了自己另一邊血脈出自什麽妖獸，也能感受到虛蛇體內還有他沒有消化掉的血液。
他勾唇淡淡一笑：“虛蛇偷了我的血液，我本來打算取回來的。既然如此，就讓它立一份功勞，將功折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