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二) 揍
南宮惟終於覺出異樣,逼問道:“昭兒,你們先前去偏殿渡蠱,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見展昭眼神閃爍,始終躲避不敢與他對視,心裏已然“咯噔”一下。想到先前展昭臨去前長叩不起,如今看來竟是自己理解錯了,展昭的愧色並非是對白玉堂,而是對他。隻怕這孩子早在那時就已有了決意。
心中雖有判斷,仍忍不住想求究竟,遂一記虎目轉頭朝白玉堂淩厲瞪去,驚得那錦毛鼠額頭冷汗涔涔滴落。
謙和道人也心急如焚,幫腔道:“他不說。玉堂,你說!”
白玉堂想起適才展昭以命換命的決絕,眼尾又有些泛紅。喉結滑動數下,才哽聲道:“貓兒把雄蠱引到他身體裏了……。”
“你說什麽?!”不等白玉堂把話說完,紫瑾已震驚到厲聲喝斷。他開始還不信白玉堂所言,直到從木槿段臉上看到一抹微妙詭笑,方知是陰謀得逞時的得意。紫瑾意識到掩蓋下的真相,於是整個人暴動了。他徑直衝向白玉堂把人揪到自己跟前,咆哮道:“你個混賬王八蛋,你怎麽能眼睜睜讓這種事情發生?你憑什麽讓展昭代你去死?!”
紫瑾的質問觸動白玉堂底線,不由也是反揪對方衣襟,吼道:“你以為我想這種事情發生嗎?!我要是早知道貓兒的打算,就算讓我死上一千次一萬次,我也絕不允許他那麽做!紫瑾,捫心自問,在你指責我時你可有想過那個真正害貓兒的是誰?”
見紫瑾被他說的怔住,不自覺怒目望向木槿段方向,白玉堂強抑住激烈起伏的胸膛,亦恨意滿滿地瞪視過去。“不錯,貓兒之所以會落得如此境地,全拜木槿段所賜。至於你,紫瑾,你也難辭其咎,因為追根逐源,那個罪魁禍首就是你!”
有時真相往往比現實更殘酷,白玉堂一席話雖帶著幾分對壘的怨懟,然字字誅心。紫瑾聽後一臉難以接受,鬱憤塞胸之餘,便想不管不顧跟白玉堂大打出手。然眼角瞥見焦心趕來的展昭,他不願此時跟那人衝突,隻得狠狠推開白玉堂,三並兩步衝到木槿段處將人拽起。
“你到底怎麽做到的?我們所有人都在這裏,根本沒有聽到你跟展昭交流過一聲,也沒聽你說過還能把雄蠱引到他體內救活白玉堂的話。為什麽展昭會知道方法?”
“所謂方法,難道一定要是說出來的嗎?展昭能成功,說明他發現了這雌雄雙蠱的奧妙——雌蠱若是離體受阻,便會釋放信號呼喚雄蠱,雄蠱自會反向由丹田朝上遊走。隻是雄蠱在交(jiao)配前需不斷吸食宿主骨血,要將它徹底引離,唯有用有情人的血誘之。”木槿段越說越得意。“瑾兒,為師的局之所以能成,不得不說得謝謝展昭有個好腦子。要是他都像你們這般愚不可及,為師也玩不轉啊。”
“木槿段!——”
木槿段哈哈大笑:“看來你真的不如展昭清醒。難道當真以為老夫會為你除情敵,玉成你二人好事?瑾兒,你已經不能用天真來形容,簡直蠢斃了。老夫知道,今日我必然會落得一個身死道消的下場,可有展昭為老夫墊背,老夫不虧。”
不等紫瑾怒意引爆,白玉堂已閃身縱來,一腳飛起將木槿段踹出老遠。人在空中連翻數圈剛狼狽落地,白玉堂又似瘋了般虎撲去,可惜撲了個空。
“紫瑾你什麽意思?!”白玉堂瞪著把木槿段扯避開的紫瑾,恨聲喝問。
木槿段不無得意。“什麽意思你看不懂嗎?瑾兒可舍不得為師死……。”
話未畢,一記鐵拳已然揮上顴骨,把人打得側頭倒跌。不過木槿段沒能摔下去,紫瑾另一隻手始終牢牢抓著他胸前把人鎖在一臂之距,接著雨點般的拳頭紛至遝來,拳拳到肉,不消多久就把木槿段揍得鼻青眼腫、口角溢血。就在紫瑾幾乎理智盡喪要將其斃命拳下,一隻手忽然伸來,鐵箍般遏止了紫瑾的暴行。
紫瑾凶狠地瞪著莫名出現在身側的耶律宗徹,厲喝道:“給我滾,他的命是我的。”
“你此刻殺了他於事無補。冷靜想一想。木槿段既然知道把雄蠱引出的方法,那他也可能知道解去展昭體內合蠱的方法。”
一語驚醒夢中人,紫瑾幡然領悟,停了手。
白玉堂好似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驚喜道:“說的對,木槿段老謀深算,敢在必死的情況下還屢番挑釁有恃無恐,必然是想拿貓兒當保命符。所以他一定還有其他方法解蠱。”
紫瑾把木槿段抓過來逼問:“他們說的可是真的?你當真還有方法可以解蠱?你要真能救展昭,我可以答應,放你走。”
“紫瑾,不能放他走。”展昭出聲阻止。
紫瑾充耳不聞,繼續強調:“我紫瑾金口玉言,說放你走,就放你走,決不食言。”
“不可……。”
“閉嘴!你的命比較重要!”紫瑾朝展昭怒吼一聲,見展昭被他唬住,眼神頓時一軟,情深意濃。“隻要還有一線希望,我都要試一試。你的命是我的,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許死。”
雲浪出鞘,抵上木槿段脖子上。“不想死的,把解蠱之法交出來!”
木槿段剛止住暈眩,就被脖間的森然閃到晃眼,胸中氣怒交加,麵上卻是怪笑不止:“老夫真想不明白,那個展昭到底有什麽好,讓你們一個兩個都對他死心塌地、趨之若鶩?用他一條命就能給你們所有人上一道剜心的刑罰,你們憑什麽覺得老夫會救他?”
比起白玉堂的狠辣,紫瑾的暴虐,耶律宗徹混在三人中間簡直格格不入。隻見他神態雍容,氣度雄遠。就連反問之聲都無半分淩厲,充徹著淡淡的上位者的居高臨下。
“當真不救?”
木槿段冷笑一聲,兩眼一閉顯然表明了態度。
“好,無妨。你有你的選擇,我們也有我們的堅持。還有三天,不妨就來賭一賭,到底是展昭的命硬,還是你這把老骨頭更硬上一點。”
木槿段心驚,不知耶律宗徹是何打算,但見他頭也不回地來到展昭跟前,朗聲道:“眾將聽令,本王給你們一日時間,把契丹所有刑具都搬過來,所有磨人的手段都找出來。違令者,斬!——”
鏗鏘有力的號令雖是對著眾將下的,他的眼睛卻一瞬不瞬地盯著麵前的展昭。無聲的情感從那雙炙熱的眼中流瀉出來,耶律宗徹第一次不再遮遮掩掩自己的感情。那一聲聲重音就像用錘子叩擊展昭的胸膛,可惜,再多的深情俱被那早已心有所屬之人屏蔽在外。
木槿段隱覺不妙,仍固執嗆聲:“當老夫是被嚇大的?”
耶律宗徹嘴角微勾,笑無笑意。他懶理木槿段,卻對著白玉堂等人道:“在本王器具沒準備好之前,各位可盡情施展手腳。隻是切記,留這老賊一口氣,如此才不負本王大動幹戈為他精心備下的厚禮。”
白玉堂會意,肆笑一聲,率先從紫瑾手裏把人搶過十幾巴掌招呼過去,邊扇邊道:“人說打人不打臉,可你這老賊不值得人給你留臉麵。”
最後一掌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竟把暈頭轉向的木槿段扇到了趙禎麵前,被趙禎一記腿鞭撂翻在地。
趙禎抬腳踏在木槿段胸口重重碾壓,從來溫文爾雅的官家此刻像變了一個人,不僅咬牙切齒,更目露凶光,任一股狠戾的匪氣席卷全身。雖然一言不發,但凡知道他對展昭感情的人都能感受到他心中的恨有多濃,就像在無聲叫囂:我這麽珍而重之的人是可以隨意被你踐踏的嗎?
“把他給我!”不遠處小戚在叫。
趙禎聞言,一腳把人滴溜溜踢過去。
小戚抖甩開死去父親的伏龍鞭,毫不留手地往木槿段身上抽去。伏龍鞭本是比普通兵刃還鋒利的寶器,不僅鞭鞭到位,抽得皮開肉綻,更運勁巧妙,每次皆避開捆身的繩索,直把木槿段抽到哀嚎不矣。
小戚撒夠了氣,見另一邊的紫瑾目光越發陰沉不耐,遂用伏龍鞭卷起木槿段向紫瑾拋去。
“大哥,到你了!”
人尚飛在半空,紫瑾雙眼就亮了。淩空接連使了三次膝撞,在木槿段腰頭連頂了三次,直逼人把血噴在了空中。紫瑾卻不手軟,將人又一腳蹬到地下,騎跳身上一通猛揍。
如此周而複始,不消幾番輪轉,木槿段身上已找不到一塊完好的皮肉。不僅肋骨斷了數根,左手折了,右腿瘸了,整個人也臉腫如豬頭。
謙和道人嘖了下嘴,想到木槿段那廝好歹曾是武林有名有號的人物,如今卻被一群小輩輪番欺淩,便覺有點不忍直視。剛歎息了聲“慘啊”,就見身旁南宮惟挽起袖子一副蠢蠢欲動的模樣,他拉住他道:“南宮老兒你要幹嘛?以你的身份若參合進去,屬於趁火打劫,不合體統吧?”
“體統?這老賊害老夫與唯一的徒兒便要陰陽相隔,老夫還跟他談體統?老夫恨不得現在就殺他千百遍以泄心頭之憤。”
謙和道人歪頭一想:有道理啊。
眼見南宮惟甩開他已衝上去揍人,於是連忙追去,邊撩袖子邊道:“貧道幫你。敢害我家臭小子未婚就變鰥夫,不揍他,簡直天理不容。”
“呸!你家那叫寡婦。”
“哎呀,別那麽計較,都一樣嘛。”
“一樣個屁!”
兩老頭一邊鬥嘴一邊手下倒不含糊,你來我往,每一下都落到實處。木槿段覺得自己在他們密集的掌風下幾乎快無法呼吸了,眼見窒息感越來越強,他的身子又一次淩空飛起,隻是當他再度落地,卻是匍匐在耶律宗徹腳邊的狼狽模樣。
耶律宗徹沒有同那些人一樣動手,僅僅漠然俯視著,隻是他眼神中的輕蔑卻比拳腳相加還要叫人難耐。
“木槿段,你怕是老眼昏花了。對展昭死心塌地趨之若鶩的可絕不止一個兩個。他不是你該招惹的人,他的命也絕不是你這種無恥之徒可以隨便染指的。你欺他一分,本王便還你十分。你敢動他生死,本王便能讓你生不如死,你信是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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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還是晚了點。這章寫到後麵有點開心,原來揍惡人還是有點爽的,終於能理解那種複仇文的快感了。最後想說,紅啊,你終於又露了把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