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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五) 雲頤

  然而展昭還沒把辦法想出來,“辦法”就自動送上門了。


  多日不見蹤影的紫瑾和木槿段突然進到屋中時,展昭正在服用膳後湯藥。乍見月如坐在床邊,檀口輕啟,不斷吹涼勺中藥汁,一派殷勤姿態,紫瑾眼底原本閃亮的得見展昭的驚喜光芒倏地明滅不定,就連臉色也微不可聞地陰沉下來。


  三並兩步上前奪下藥碗,紫瑾全程隻用眼角睇睨月如。“讓開。”


  月如僵在原地,不知所措,直到被紫瑾一手拽起,推到一邊。而那紫瑾卻大馬金刀地跨腿一坐,占據了月如原先的位置。他目光灼灼,貪戀地凝視著展昭,微勾唇角輕語道:“我喂你。”


  展昭瞟了眼一旁驚魂未定的月如,神色滿是複雜,眼神閃躲不斷。“我自己來。”


  誰想剛說完,紫瑾就挪了挪欺身而上,近乎貼麵。懸在嘴角原本還有暖意的笑容忽而多了絲邪魅,威脅道:“要麽我用勺子喂你,要麽用嘴。你選一個。”


  “紫瑾!”


  本想叱責叫其不要太過分,但眼刀子橫過去冷不丁觸上紫瑾雙腕上的紺紅,突然把剩下的話都吞了回去。展昭是衙門裏出來的,自不會對刑囚陌生,紫瑾腕間分明是鐵鐐懸鎖造成的淤痕,不難想象,先前匿跡的日子裏紫瑾極有可能是被木槿段用非常手段關了起來。


  展昭驚怒交加掃向立在門口始終一言不發的木槿段,看著對方冰冷且玩味的古怪神情,終是像被毒牙撩到,隻得把滿腔憤懣強壓心底。


  再次回望紫瑾,目光頃刻化軟,甚至帶上了歉意。他知道以紫瑾的強硬,即使當初中了毒也不會任木槿段揉圓搓扁,紫瑾這般俯仰由人甘願被囚,全因了他的緣故。眼前那人雖不改執拗性子行事偏激,一時心軟倒叫他無法拂了其意,隻得木然張口由著對方一勺一勺把藥喂入口中。


  紫瑾見展昭難得乖順,竟配合地喝完了他喂的藥,心頭隻覺滿足極了。笑容複柔軟下來,伸手以拇指細心拭去唇邊殘留的汁液,驚得展昭瑟縮了下,避開紫瑾逾矩的行為。


  木槿段終是耐不過,上前兩步。“人你看到了,藥也親手喂了,現在總該相信為師並沒有虧待這姓展的吧?”


  紫瑾斜一眼月如。“這女人怎麽回事?”


  “她不是展昭的小姨子嗎?讓她照顧自己姐夫有問題?”木槿段初時沒覺出味來,待仔細再看,才恍然大悟。忍不住哂笑道:“為師倒忘了你霸道愛獨占的性子了。也罷,你若不喜這小娘子,為師將她殺了便是。”


  月如聞言,撲到床頭驚恐地拉住展昭大叫“姐夫”。


  展昭護住抖如篩糠的月如,腦中突然靈光一閃,計上心來。


  他怒極不顧紫瑾阻撓便要下床,哪知赤足剛沾了地,胸口處就似鈍痛難忍,緊緊絞了衣襟,急劇喘息起來。紫瑾大急,趕緊伸手扶人。哪想剛托住展昭手臂,那人便踉蹌著立不穩腳,整個人身子軟下來,幸被紫瑾及時接住抱個個滿懷。


  展昭佯裝虛弱撲在紫瑾懷中,借著背身遮掩,偷偷附耳私語數句。


  紫瑾眼神微變,麵上倒是不動神色。他將展昭扶上床,掖好被角,安撫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動丁月如的。”說完起身怒視木槿段,強硬道:“誰要你自作主張殺人?暫時把人調開,這幾日我要留在這裏,不想看到她在我眼前晃悠,礙眼。”


  木槿段嗤笑:“留在這裏?瑾兒,你可弄明白你目前的處境,怎會自說自話講出如此可笑的話來?”


  “當初你逼我束手就擒,便是拿展昭性命要挾我。如今他這副模樣,明顯你未盡心盡力救治於他,叫我如何放心?再者,為了來見展昭,我已應你所求服了化功散,不過區區數日,你還怕我跑了不成?”


  木槿段亦知理虧,見紫瑾毫不退讓,隻得忍氣吞聲道:“好,便依你。但你別想著與展昭在為師眼皮子底下耍手段,不然,別怪為師心狠手辣。”說著便指示月如與他一同離開。


  哪想紫瑾忽然又道:“等一下,我需要個洗衣燒水做粗鄙活計的老仆。”


  木槿段不耐道:“我會派人過來。”


  “我不要你派的人,我要自己選個順眼的。”


  木槿段素來知道紫瑾難搞,但沒想到受製於人的情況下還敢這般折騰造作。隱隱覺得似有憂患,但骨子裏又愛極了他這種目中無人的囂張,因為紫瑾會有如此脾性,跟自幼時起他一貫的縱容分不開。


  最終他還是答應了,帶著紫瑾親自從別院選了一名姓察的老嫗,命她打理此屋雜事。


  老嫗被遣去展昭那裏,便兢兢業業做起一些力所能及的粗雜活兒。開始兩日木槿段有些不放心,還在暗處窺探,見展昭身體孱弱終日纏綿病榻,紫瑾當真隻是親力親為照顧於他,便放鬆警惕為之後的安排做準備去了。待紫瑾再三確認無人監視後,便將那老嫗喚到屋中問話。


  老嫗甚是忐忑,開始麵對紫瑾,怎麽問都裝聾作啞閉口不言。直到展昭阻止他,親自下地安撫。


  “察婆婆別怕,我們不會傷害你的。隻是想問你些成年舊事。你不願搬弄舊主是非,展某理解,但此事事關人命,更可能會影響到紫嬋宮百年傳承。還請婆婆大義為重,能不吝將所知所得告知在下。”


  許是展昭麵相和藹可親,語調和煦,人又極有耐心。又許是他言道紫嬋宮傳承觸動了老嫗的心。老嫗終是思量許久,把當年之事說與兩人聽。


  同一時間紫嬋宮,白玉堂尚未得到宮主蕭紫桓的消息,反而等來了三個意想不到的訪客。


  藥族叛亂已塵埃落定。薩加薩爾朵兩姐弟專心打理族內事物,又與宋遼夏三國達成同盟,三國給予物資金錢助藥族重建,一切百廢待興。因昆兀叛族,導致藥族險些覆滅,族中雖知昆姝昆齊兒並未參與,但族人們終歸對姐弟倆生出了隔閡。賓曷不忍見姐弟倆終日受族人白眼,正好他也想念女兒外孫,便提議帶姐弟倆一同去紫嬋宮溜達一圈散散心。


  三人的到來並沒有在紫嬋宮掀起太大水花。


  蕭紫桓就不提了,壓根連麵都沒露一下,完全視賓曷這老丈人於無物。而玫夫人也顯得異常冷淡。因她隻有兒時與父親處過數年,之後兩廂便杳無音訊。再者紫嬋宮的生長環境讓她生性涼薄,賓曷在她看來不過是個熟悉的陌生人,於是敷衍著安排住處後,就再也沒有多加關注。


  倒是白玉堂很熱情地接待了三人,因為在他眼裏但凡是被展昭重視的,那也就等同於是他的朋友。當然,白玉堂也包藏了另一點私心。此刻他還不知昆兀已經離開紫嬋宮,總擔憂對方還會再生事端,有賓曷這樣用藥高手在,多少算是吞了一顆定心丸。


  在趙禎牽頭下,昆齊兒跟查刺年齡相仿,於是兩個小家夥很快玩到了一起。趙禎是個分外溫柔體貼的人,獲悉昆姝處境,說了很多寬慰的話,倒是讓其解頤不少。


  兩個大的陪著兩個小的在裏間玩得不亦樂乎。外間倒略顯冷清,一杯杯燒酒下肚,卻是酒入愁腸愁更愁——獲悉外孫失蹤,女兒又不冷不熱的,賓曷不免對此行尋親大失所望。


  白玉堂在旁作陪,一邊給賓曷倒酒,一邊勸解老人心境放開一些,莫為兒孫憂思過甚。


  賓曷喝了兩壺烈酒便微醺上臉,雙頰酡紅。他大著舌頭跟白玉堂抱怨道:“我真是後悔啊,當年如果我堅持將阿玫帶回藥族,就不會有之後那麽多糟心事了。那蕭紫桓說的好聽是一宮之主,說的難聽就是一頭被囚禁在華麗籠子裏的狼,也就聽著威風八麵,其實算個屁!”


  白玉堂勸道:“老爺子,你醉了。這話在外頭不能亂說,小心隔牆有耳。”


  “老頭子我能怕他?要不是他從小迷了阿玫的心,讓她連我這親生的阿爸都不要,我的好外孫能落到今日這般行蹤不明的地步?他們這雙做父母的這些年來對小戚如何,自己心裏有數。”賓曷搖搖晃晃站起來,指著門外罵罵咧咧。“不,不對。怎麽能罵那廝是狼呢?狼是多忠貞的神物啊。哪像他蕭紫桓,有我家天香國色的阿玫不算,還和別的女人生兒子。他就是個花花腸子的人渣!”


  白玉堂聽賓曷醉罵蕭紫桓覺得有趣,不過對他的觀點實在不敢苟同。


  在他這老父親心裏女兒縱有千般錯處,終究要維護,眼裏看不清蕭玫的錯,隻覺得是蕭紫桓對不起他女兒。然,但凡聽過宮主隱秘的反而覺得真正冷漠寡情的是蕭玫無疑。不過他也不想跟一個喝醉酒的老頭兒強辯什麽,隻是心裏有點好奇,賓曷多年跟蕭玫音訊斷絕,如何能知道蕭紫桓跟錦娘間的一段情,又如何能猜到失蹤的錦娘生下的一定是兒子。


  “你問我怎麽知道的?”賓曷哈哈大笑,拍著白玉堂的肩頭,踉踉蹌蹌沿著桌邊繞。“我又不瞎,我親眼在紫嬋宮裏看到過那個女人跟她兒子。”


  白玉堂霍地站了起來,他已敏銳覺出哪裏出了差錯。


  “老爺子,你把話說清楚。你什麽時候看到那個女人的,那個女人是誰?”


  “其實這麽多年阿玫也不是一次都沒跟我聯係過。她懷身孕的時候曾給我來過一封信,怕自己生產有危險。於是我在她臨產前趕到了紫嬋宮,也就是那天我見到了那個女人。旁邊的宮婢都稱她雲夫人,她身邊還帶著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


  “雲夫人?”白玉堂愣了。


  玫夫人有孕期間怎麽多出一個生育過四五歲男孩的夫人?想紫瑾二十八,而小戚滿打滿算十八,兩人整整相差十歲,那就是說那位雲夫人一定不是紫瑾的母親錦娘。


  他萬萬沒想到,一直顯得對錦娘情深似海的蕭紫桓除了蕭玫,竟還會有第三位夫人,還有第三個孩子。可是當初他詢問時,為何蕭紫桓隻字不提?甚至整個紫嬋宮中都沒有這位夫人的蹤跡。


  白玉堂急迫地連連追問:“老爺子,你仔細再想想,會不會是你記錯了?”


  “絕無可能。因為那天正巧阿玫過來尋我,正碰上那對母子倆。沒想到那男孩突然情緒激動,大叫著跑來就撞阿玫的肚子,害她提早臨了盆。事後蕭紫桓隻是斥責了那女人及孩子一頓,叫他們閉門思過,便不了了之。若非是他親生骨肉,他怎會如此縱容二人?”賓曷似突然想起了什麽,抖著手對白玉堂道:“我想起來了,我有聽阿玫提過那女人的名字,我記得她叫……雲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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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4月29日。


  考驗你們看文認不認真的時候來了,零老師現場考核:這個雲頤有人記得她是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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