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六) 突變
木槿段瞧紫謹那般模樣,神色明顯愣了下,收劍背於身後,眯著眼莫測高深道:“謹兒你中毒了?”
紫謹一邊運功強行抑製體內毒素擴散,一邊恨道:“還不是拜你這老賊所賜?”
“你這可是冤枉老夫了。你雖欺師滅祖不仁不孝,老夫對你這孽徒還是有情有義的,怎會用這種宵小手段對付於你。”竊瞟了眼不遠處的白玉堂,木槿段發出一聲嗤笑。“看來你們一早就著了旁人的道。謹兒,虧老夫當年還將五毒教的毒經傳授於你,你竟如此不小心,當真叫老夫失望透頂啊。”
紫謹被激怒,欲動手,被展昭強行摁住。展昭衝他搖了搖頭示意稍安勿躁,接著護紫謹退後,同時腦中飛快思索起來。原本展昭也以為紫謹與白玉堂中毒是木槿段下的暗手,可適才的對話又打消了他的猜想。恰見小戚飛身而來,展昭忙拉住他上下打量,關切道:“小戚,你身上有沒有哪裏不妥?”
小戚被問得有點懵,茫然搖頭。
展昭看小戚確無異樣,亦是百思不得其解。須臾似想到什麽,又問:“那你們三個是怎麽過藥族外的瘴氣屏障的?”
小戚道:“我娘本就是藥族出身,是她製出了抵禦瘴氣的藥物,才讓我們三個安然抵達。”
“玫夫人?”
小戚簡單把情形說了遍,可惜展昭聽罷非但未有釋然,相反神色愈發說不出的古怪,分明是抱有懷疑。小戚辯解道:“哥,你是在懷疑我娘嗎?不會的。我就是擔心她會做點什麽,這才自告奮勇一起過來。而且我特地待她將藥製出後才臨時提議,若是她真在藥裏動什麽手腳,定會有所顧忌,阻止我服藥。可她沒有。娘她再是想要害紫謹性命,也不會不顧我的死活。”
“那來的路上,你們有沒有分開?有沒有……接觸過什麽可疑的東西?”
展昭又問了小戚一些詳盡問題,得到的答案全是搖頭。於是他沉吟半晌,幽聲道:“我記得當初我中了玫夫人的毒,是小戚你以自己的血為我解毒。這說明小戚你體內有極強的耐毒性,至少對一些特定毒藥有可能免疫。那有沒有一種可能,你服了安然無事,旁人卻會中毒?”
“這……。”一番話在小戚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他本能想為玫夫人開脫,可又隱隱覺得展昭極可能說中了事實,一時竟無言以對。
想自己三歲之前還養在紫嬋宮,那時玫夫人日日給他浸泡藥浴,致使其後雖談不上百毒不侵,但尋常毒藥對他起的作用已十分有限。而現在,三人奔赴藥族,一路同進共退,為了最快趕至,三人自離營起就滴水未沾,按說沒可能另兩人中毒,獨餘他一人無恙。思來想去,似乎也隻有那抵禦瘴氣的藥物存有可疑,而能做到這一切的,除了他那位為了紫嬋宮權勢殫精竭慮的母親,還能有誰?
想到這裏,心中不由一陣悲苦。
不知是為了驗證還是什麽,小戚當下毫不猶豫咬破自己手指,擠出數滴血來湊到紫謹嘴邊。
紫謹不解:“做什麽?”
“小戚的血也許可以解毒,你試試看。”展昭解釋道。
在其敦促下,紫謹心不甘情不願地吞了血珠,須臾臉色變了數變。
展昭急問:“怎樣?有效嗎?”
“雖無法解去體內的毒,但可稍事緩解。”紫謹說的很慢,初始聽著語氣平和,可隨著他的視線落到小戚身上,那雙眸子開始瑩瑩泛紫,迸射出一抹強烈的怨憤之情。
即便再笨,紫謹此刻業已明白過來他之所以會和白玉堂莫名中毒,十之八九是那玫夫人下的套。他早該想到那毒婦存了害他之心,也怪他聞聽展昭被擄亂了心神,全副心思放在如何救人上頭,結果疏於防範,才落得今日下場。
小戚愧疚極了,隻覺心頭發虛,嘴裏發苦。他咬著下唇,期艾道:“對不起……是我大意了,原以為我能牽製我娘,沒想到她還是處心積慮暗中謀劃。我……我……。”
“倒是撇得一幹二淨,你這副委屈的嘴臉難不成是向眾人宣揚你就是那所謂的‘歹竹出好筍’?”
紫謹的冷嘲熱諷剛出口,就被展昭狠狠瞪了一眼,並以口型暗示“住口”。望著小戚那般模樣,展昭心中一軟,攬過小戚的腦袋,柔聲安慰道:“小戚,你母親的所作所為與你無關,你不必為他人的過錯而自責。你要記住,你是你,她是她,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根本無需道歉。”
就在此時,木槿段突然插言道:“這小娃兒要不要道歉老夫不想知道。老夫隻知道如今情勢逆轉,爾等落了下風。”
那頭,黨項藥族的衝突並未停下,元昊率眾絕地反撲,藥族雖人數眾多,但沒有高端戰力,隻靠薩爾朵撐著,果然有些獨木難支。兩邊形勢俱不樂觀,令展昭眉宇深鎖,神色凝重至極。
木槿段見狀笑道:“展昭,不如我們來談筆交易,如何?你是南宮惟老兒的愛徒,原本老夫沒打算放過你,但現在我改主意了,你若將謹兒留下,老夫可以放你一馬,任你三人安然離開。”木槿段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指又指了指白玉堂與小戚。
紫謹聞言心中不由一緊。他雖一向自命不凡,然此時此刻虎落平陽被犬欺,毒素侵襲,已然不是木槿段的對手。加上展昭對他是什麽感觀,他嘴上不認,心裏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隻是不等他將這份忐忑表露出來,忽感肩頭一沉,隨後展昭那雙堅毅的眼睛便撞入眼底。
“別擔心,這種不入流的離間計,展某不會上當的。”說著,湛盧的劍鋒對準了木槿段。
木槿段冷笑:“好個有情有義,不愧是南宮惟那假道學教出來的。既然你想陪著我那孽徒送死,老夫成全你。”言罷,不再廢話,木槿段挺劍又不依不撓攻上來。展昭將紫謹推給小戚,當仁不讓迎戰上去。
小戚把紫謹扶到白玉堂處,接著二話不說轉身幫展昭一同對敵。
交擊聲不絕於耳。兩柄絕世寶劍每一次交鋒,但見無數刃器磨礪濺出星火無數。加上小戚將十三連環舞出大片銀白,明明是白晝,遠遠望去,不懂行的人亦覺好不璀璨。
當然,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看似旗鼓相當,真正的明眼人卻瞧得分明,實際情況一邊倒,展昭兩人完全被木槿段死死壓製了。
十三連環不過尋常兵器,小戚從旁協戰最多起到幹擾作用,完全不敢輕掠其鋒。因此絕大部分對敵重心都壓在了展昭身上。以展昭此刻未複的半吊子狀態,若是換了旁人,早敗下陣來,也虧得其人心思機敏,有勇有謀,每每化險為夷。
木槿段一時拿他不下,已生不快,轉念想到紫謹對其態度曖昧,情緒更添暴躁。於是不再留手,揮劍的力量與速度都提升了不止一成。不消多時已是險象環生,看得那廂的紫謹白玉堂心驚不矣。
白玉堂牙關緊咬,雲浪支地,強撐而起,沒想到一旁的紫謹竟也做出相同舉動。兩人不經意間對視一眼,俱看到彼此眼中的憂心與決意——無論如何,絕不能讓展昭出事。
幸運之神不可能永遠眷顧,眼見絕命一劍當頭落下。兩道銀白劍芒又驚人相似地擋在了展昭麵前。
展昭見一白一紫的兩人再度護住自己,已沒了前一次的驚喜。同時抓住兩人臂膀,他厲聲喝道:“你們不可動武。”
紫謹冷聲道:“展昭,你到現在都還搞不清狀況嗎?我之所以出現在這,不是吃飽飯沒事幹,而是特意來救你的。”
白玉堂笑了,對紫謹道:“難得。你我二人居然還有想法一致的時候。”看向展昭,反手抓在了展昭的手臂,眼神中滿溢溫柔。“貓兒,我是來護你,給你撐腰的。現在反讓你用性命相護,豈不是本末倒置?無論我有沒有中毒,要我眼睜睜看著你在我麵前受傷,我辦不到。”
不同於白玉堂的情深不壽,紫謹的語氣卻一如既往霸氣淩人。“展昭你給我記清楚了,我不想再說第三遍。你要死,就隻能死在我手裏。旁人,沒資格動你。”
不等說完,紫謹已主動朝木槿段攻去,白玉堂不甘示弱,緊隨其後。
“你們……。”展昭想要阻止已不及,隻得一咬牙,一同揮劍而上。
木槿段見四人將自己包圍,先是眉頭一蹙,隨即嗤之以鼻地哼了句“強弩之末,一起上吧”,便鬥到一處。
而此時另一邊的戰局也越發嚴峻。眼見又一藥族兒郎被元昊一刀斃命,薩爾朵再也按捺不住,親自殺了過去。
元昊不防,一個不慎被薩爾朵一刀砍傷手臂,血流如注。他驚愕地望著眼前這喜歡了大半輩子的女子,隻覺對方此刻的模樣陌生的可怕。
“你要殺我?”元昊的聲音有些顫抖,更多的是不敢置信。
“李元昊,你殺我族人,害死我阿爸。這筆血海深仇,我薩爾朵今日便要與你清算到底!”
元昊悲到深處,反而放聲大笑。“好,好!便如你願,你我同門決裂,從此恩斷義絕。”
元昊被逼狗急跳牆,加上昆兀的攛掇,再也顧不得與薩爾朵之間情意,果斷下令再不留手。不少高台上的族老被殺,一時激起藥族民憤,雙方積怨再無轉圜餘地。
薩爾朵雖也殺紅了眼,但更多的注意力還是放在了救護族人上頭。誰想就在她左支右絀之際,昆兀悄無聲息潛至其後背就是狠狠一刀。薩爾朵受傷,眼見昆兀又起一刀想要趁機結果她性命,卻被從旁竄來的一人阻隔了殺機。
昆兀冷眼看著攔在他麵前的元昊,不愉道:“國主,這是什麽意思?”
元昊複雜地望了身後的薩爾朵一眼,強硬道:“她的命是孤王的,沒有孤的允許,誰都不許殺她。”
昆兀一怔,良久,突然爆出一陣大笑。“沒想到國主竟是如此癡情。她如此待你,與你斷情絕義,你竟還這般維護於她。看來,我的選擇沒有錯。”
元昊隱約覺得昆兀話中有話。不等問及,突見昆兀抬手朝天空擲出一物,那物品在空中發出一道極刺耳的哨音。而隨著那道哨音的消弭,無數身著黨項軍服的士兵由四麵八方湧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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