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四) 動亂
長老聽出展昭話外有話,又見薩加姐弟一臉憤恨地瞪著昆兀及元昊等人,心知必定大有內情。他與大巫祝耳語幾句,便向台下族人朗聲宣布中斷立族長一事,隨後對麵沉如水的昆兀硬聲道:“今日族會,族人齊聚。不管當初發生了什麽,昆兀,現在當著所有人的麵,你務必要把事情給大夥說清楚。”
昆兀冷笑:“長老此話有失偏頗啊,聽著怎麽像是來興師問罪的?您素來偏幫畢格族長一脈,我說什麽,您信嗎?既然那展昭言此事詢問西夏國主亦可,長老何不去問國主,他可是薩爾朵的師兄,想必不會偏袒我這外人。”
元昊沒想到昆兀竟會當場給他難堪,推他出去擋災,心頭勃然大怒。隻是不等發作,就見自己身上聚焦了眾多藥族人的視線,睽睽眾目下,一時發作不得,尤其當薩爾朵一瞬不瞬地盯視,愈發叫他坐立難安。思緒急轉,連忙苦想對策,然不及拿出解決之法,就見薩爾朵施施然走過來,明眸含淚,癡癡道:“師兄,旁的事我不想理會,我隻想你老老實實回答我一個問題——阿爸的死,到底跟你有沒有關係?”
元昊欲言又止,眼神卻經不住飄忽起來,許久才幽聲道:“沒有……。”
薩爾朵慘然而笑,“事到如今你還不肯告訴我實話。你曾說過,你我相交,不論身份,說你對我的喜愛源自真心,可今時今日我才知道,原來你對我的喜愛便是囚禁我弟,逼死我阿爸,是嗎?”
此言一出,引起一片嘩然。
薩爾朵卻似茫然未覺,繼續痛徹心扉說道:“當展昭偷偷告訴我說薩加很可能是被昆兀囚禁,而這一切事件背後真正的主使者是你的時候,我不相信,還試圖為你辯駁。因為無論你做了什麽,我都相信你對我的心意一直是真的。可現在呢,利益當頭,什麽感情,皆是虛妄。我薩爾朵不過區區一個邊陲小族女子,對你的宏圖大業算得什麽,就連你自私自利的報複心都比不上。可是,你既然敢做,怎麽就不敢認了?!”
無數雙眼睛齊刷刷掃視過來,便如無數銳利的刀鋒肆意切割淩虐,開辟無聲的戰場。元昊隻覺鬱悶塞胸,隻感百口莫辯。有些事他是做錯了,
薩加也恰時轉身對台下眾人道:“我這一個月音訊全無並非是去采藥,而是被昆兀這老賊暗中抓了起來,囚禁在後山一處隱蔽洞穴之中。若不是昆姝暗中找到我,今日又請這位展大人出手將我救出,我怕是這輩子都要過著暗無天日的日子了。”說完躬身向昆姝真誠道謝。
昆姝連忙擺手,“這些都是展大哥的功勞。是他在向我打聽的過程中發現阿爸異樣,又從蛛絲馬跡推測出薩加被囚的位置,我才能在兩日前順利將人找到。”
“兩日前?”長老不解,“既然兩日前你便已找到薩加,為何不將實情告訴我們這些族老?”
“展大哥說如今的藥族風雨縹緲,敵我難辨,族老之中也難免被收買滲入,若我這麽做了,很可能打草驚蛇,救人不成反被他們搶先一步獲訊將薩加滅口。倒不如按兵不動,待阿爸發起族會謀奪族長之位,必定有所疏忽,再趁隙將人救出不難。”
不少族老聽了紛紛點頭,連誇展昭心細如發。長老更是長鞠一躬大禮謝過展昭仗義出手,救下族長一脈獨子。展昭見狀連忙托人而起,謙遜道:“受人恩惠千年記,藥族予展某有救命之恩,如此報償,實乃分內之事。承謝有愧,不敢受之。”說完,亦以大禮回謝。
長老心感寬慰,暗道自己當初沒救錯人。這時族老中有人問薩加:“囚你的事既是昆兀所為,又怎麽與西夏國主扯上了關係?”
薩加義憤填膺道:“昆兀十分謹慎,就如之前他行事張揚打的都是契丹赤王的旗號,在我被囚禁的日子裏,他也不曾鬆懈,始終誘導我認定其是被赤王指使。直到數日前,昆兀可能覺得大局將定,我已毫無威脅,這才漏出了實話、原來真正與其暗中勾結的不是赤王,而是眼前這位處心積慮的西夏國主。由此可見,我阿爸也非赤王所殺,而是他二人以我為質,逼我阿爸自戕嫁禍赤王。”
“胡說八道!”元昊忽然衝上去抓住薩爾朵雙肩,激動道:“是,我是跟昆兀有來往,我也承認有扶持他來爭奪族長之位。但那隻是為了給你阿爸一點壓力,讓他可以鬆口把你嫁給我。囚禁薩加是昆兀自作主張,我全不知情,我也是事後才知此事。”
“那阿爸的死呢?你敢說跟你毫無關係?”薩爾朵悲憤質問。
元昊怔了怔,滿麵糾結複雜,許久才緩緩道:“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當初你阿爸找到我,隻跟我說昆兀將薩加抓了起來,逼他退下族長之位。我雖氣憤昆兀自作主張,但一直以來我們都打著契丹的幌子暗中來往,不可能貿然揭其老底。於是我主動向你阿爸求娶你並保證一定會將薩加救回。誰想你阿爸一方麵擔心薩加安危,一方麵因你傾心赤王還抱了一線希望,認為隻要赤王應了與你的婚事,自能化幹戈為玉帛。不想赤王拒婚,你阿爸一時想不通走了極端,為讓你死心竟以死嫁禍。若說是誰逼死你阿爸,赤王難辭其咎。阿朵,你相信我,我喜歡了你那麽多年,根本沒有理由害你和你的家人。”
薩爾朵聞言怒極反笑,“赤王難辭其咎,你便無罪一身輕?你把過錯都歸咎給赤王,自以為真心不二,可你又做了什麽?騙我為你領兵攻遼,將救過我的展昭視作人質,明知昆兀囚禁了薩加,也不聞不問。人說患難見真情,我的好師兄,原來這麽多年來一直認人不清的是我自己。”
“阿朵……。”
“你沒資格叫我!李元昊,你我從此恩斷義絕,再無瓜葛!”
元昊被薩爾朵一個甩手推開,還欲不依不撓再度上前,被昆兀一把拉住。昆兀冷笑連連:“國主,事已至此,你解釋再多薩爾朵也聽不進的。倒不如想一想,既然事敗惹了眾怒,該如何處理後續。”
果不其然,元昊在藥族族人眼中看到了熊熊怒火,當台下眾人越逼越近之際,昆兀突然抽出腰間佩刀架到了大巫祝的脖子上,同時喝道:“國主,還不動手?你打算死在藥族嗎?”
元昊一個激靈,頓時從挫敗的情感深淵中回過神來。他牙關緊咬,本還有些無從入手,但憤怒的族眾已接近暴動邊緣,已有幾個年輕力壯的藥族兒郎跳上來向他攻來,其中帶頭的便是畢格養子羌戈。情勢危急下由不得他猶豫不決,手猛地揮下,黨項下屬紛紛跳上台來將一眾族老脅持住。唯有長老一人因離展昭薩爾朵等人較近,被及時護到身後。‘
薩爾朵沒想到元昊狗急跳牆,竟當眾撕破臉麵,怒道:“李元昊,你敢再傷我族人試試?!”
元昊此刻心中煩躁到極點,被薩爾朵這麽一嗬斥,想到平日對她的容讓,又想到自己堂堂一國之主的威嚴受到挑釁,也是發了大脾氣。“一切都是你逼孤王的!我與你多年同門之誼,卻還不及那姓展的三言兩語。你剛才說什麽願嫁於我,你知道我當時有多高興嗎?可結果呢,我現在才想明白原來那是誆我的,隻是你的拖延之計,為的就是讓展昭有足夠的時間去營救薩加,是也不是?”
“是!從你害死我阿爸的那一刻起,你我之間就沒有任何可能了!”
昆兀見兩人公然翻臉,霍然暢聲大笑。“薩爾朵,你怪國主怪赤王怪我害死你阿爸,可你有沒有想過,要不是你一開始悖逆你阿爸意願,非要傾慕赤王,你阿爸又怎會為此而死?說到底,那個逼你阿爸去死的罪魁禍首是你自己才是。”
一番話,猶如重錘狠狠敲擊心房,叫薩爾朵險些站立不住。薩加適時搶上前扶住,安慰道:“阿姐,別聽這老賊亂說。他才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今日,我一定要為阿爸報仇!”說罷,抽出佩刀與羌戈匯合到一處,向昆兀大力劈去。
藥族幾乎闔族上下通習藥理,但適當的防身把式也是有所涉獵的,薩加羌戈雖武藝不精,好在年富力強,聲勢倒也不弱。隻是不等近昆兀的身,就被呼啦湧來的一批昆兀親信擋住了,加上元昊手下也一同發力,雙方皆出現了死傷。眼見場麵一發不可收拾越發混亂,展昭與薩爾朵同時動了。
相比藥族中人的粗淺武功,元昊下屬強得不是一星半點,眼見又有數人要斃命刀下。一柄長劍遞了過來,看似輕飄飄地毫無威懾力,可但凡被它纏上,刀身應聲而斷。展昭身著藥族民族服飾,四角係著鈴鐺,每動一下都帶起鈴兒叮鈴,仿若演奏歡快的鈴樂,隻見他時快時慢,卻是有條不紊地穿插在交鋒之地,一邊將傷了的藥族男兒交給身後緊隨的薩爾朵,一邊把黨項這頭剛起的氣焰狠狠壓製下去。
元昊在後方見了,再也抑製不住怒氣,隻要想到是此子將他所有計劃攪亂,又害得他與薩爾朵反目成仇,便心中恨到極點。他對身旁堇色上人下令道:“還請上人出手,拿下那展昭。”
堇色上人神色乖戾,冷笑不矣:“此子狡猾得很,老夫可不敢保證毫發無傷將其拿住。”
“無妨。上人隻管放手施為,死活勿論。”
“如此,老夫心裏有數了。”
有了元昊放話,堇色上人拍出後背劍匣中的寶劍,淩空接劍向展昭掠去。電光火石間,兩人交鋒了無數劍,劍影駭人,恍若織成光網,叫身旁眾人全呼啦一聲自發退開三丈,避免被波及。
展昭劍眉緊鎖,心知眼前之人絕難對付。這麽些天來他之所以以靜製動,一方麵是顧及薩加安全,另一方麵也是在抓緊時間極力恢複自身功力,如今已好的七七八八,隻是即便全盛時期,麵對這堇色上人也未必討得了好,更別說現在大病初愈的狀態了。因此除了力敵,他也暗中使了不少手段,可惜堇色上人畢竟不愧是老江湖,經驗實在豐富,皆被其不輕不重化於無形。
眼見展昭一招不慎,被攻了個措手不及,堇色上人的長劍就要順勢送入展昭胸膛。旁觀的眾人隻覺眼前又是一花,一白一紫兩道身影宛如鬼魅同時現身,與之一同悄無聲息到來的還有兩柄寶劍,那兩道劃破天際的劍芒一左一右,像是神的護佑,死死攔在展昭身前,也將堇色上人的絕命一擊徹底抵擋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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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近都在忙駕照考試,所以基本都是周更(一般周六周日更新),此外12月9日還有最後一個考試,所以周更要持續到12月。等9號考完了,我就恢複一周雙更。為最近的偷懶跟大家打聲招呼說聲對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