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 血蝶
“血蝶?”展昭雖從未見過這種生物,但光聽名字就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耶律宗徹釋疑道:“血蝶是一種隻活動於契丹西北部人跡罕至之地的夜行蝶類。它的壽命很長,一般能有十年之久。春暖花開時,與其他蝴蝶別無二致也以吸食花蜜為主,然不同的是每當到了秋冬季,花朵凋零,為了度過嚴寒也為了果腹,它就會搖身一變凶性大發,開始吸食動物甚至人的血液賴以生存,因此得名血蝶。”
柳如蕙聞言眉頭緊皺,疑惑道:“既然這血蝶隻存於西北部,又怎會無緣無故到了這裏?”
耶律宗徹瞥他一眼正欲開口,忽然發現越來越多的血蝶不知從黑暗的哪個角落冒出來,紛湧而至,撲向那頭垂死掙紮的坐騎,美麗的蝶翅與淒慘的哀號形成鮮明對比,叫人毛骨悚然,也令耶律宗徹的神色越發陰沉。
他道:“天下哪來的無緣無故?連如蕙你都沒想明白,看來我那皇兄的手段又精進了不少。”
“恕如蕙愚昧。我雖能猜到這是可汗手筆,但有一點著實想不通。可汗如此作為即便能借血蝶殺我等於無形,但事後若無法將血蝶悉數收回,豈不貽害無窮?更說不定一個掌控不好,玩火自焚也未可知。莫非……這血蝶還能馴養驅使不成?”
白玉堂聽了不禁暗暗讚同。柳如蕙的意思其實很明確,除非有人能準確操縱血蝶,不然誰能確保血蝶在無食可覓的冬季隻會將赤王府一行視作捕食目標?
展昭沉吟片刻,道:“恐怕並非如此。這血蝶鱗翅飛行無聲,適才有幾隻與一些人靠的極近,都未被發現,足見其夜間隱蔽行凶能力高超。若還具備靈智,即便存有明顯季節弊端,那些行暗殺詭道者也絕不會放過如此絕佳的凶惡之物,早使其名聲在外。事實不然,展某從未聽聞,看身在契丹的眾位亦大多不知其名頭,可見豢養此物絕非易事。”
一近衛握拳忿忿道:“該死!我們這是走了什麽黴運?散在密林夜獵的人那麽多,怎麽偏偏被我們撞上了?”
耶律宗徹目光如炬,搖頭道:“與氣運無關,這一切都是可汗設下的殺局。我們既然咬了他的餌,就注定避不過這一劫。”歉意地看了展昭一眼,自責不矣。“怪本王太過大意沒能事先洞悉,才將我等陷入此刻不利境地。”
展昭何等聰穎,前因後果串連起稍稍一想,已明了其中關鍵所在。“王爺說的餌,指的可是那壺醉花蔭?”
不等耶律宗徹回答,隻聞最後一聲馬嘶,便再無聲息,而那些密密麻麻覆蓋馬身的血蝶不消多久又撲扇著絢麗的翅膀騰空飛起,將眾人的心一下子懸吊起來,隻恨適才圍成堆查驗江豹的屍體,以致坐騎都綁在不遠處的樹林,無法立時駕馬脫身。
“如此看來,隻能行那李代桃僵之計了。”柳如蕙言罷,與白玉堂交換一記眼神。
白玉堂了然,目光驟冷,突然摸出把匕首朝遠處一匹馬的咽喉激射而去。兩人雖未明言,眾近衛皆心中有數,既然血蝶吸血是為了果腹,不如犧牲幾匹坐騎讓這些血蝶吃飽喝足也好助眾人脫困。豈料凶器剛出手,展昭同時喊出一聲“不可”,卻因兩人站位有些距離,沒能阻止。
匕首附著暗勁,未曾射入咽喉,而是淩空割破氣管,釘到樹上,致使那馬兒血濺五步,斃命當場。本以為血蝶會受血氣吸引,誰想蝶翅震顫隻在原地逗留一瞬,就棄馬血於不顧,而朝著赤王府人群悠悠飛來。
眾人大驚失色,滿麵詫異之餘,一個個神情戒備擺出應敵姿態。白玉堂更是一步躥到展昭身旁護住他低聲詢問:“怎麽回事?”他相信展昭適才叫住他絕不會無緣無故。
展昭凝重了神色,道:“王爺剛剛已將這血蝶的習性說的很清楚了。從根源來講,這血蝶仍是吸食花蜜為主,隻有在花源匱乏的秋冬季才勉強以血液為食。想一想江豹的死因,難道當真隻是意外?別忘了,適才筵席他曾向我討過一杯醉花蔭。”
耶律宗徹接口道:“展大人說的不錯。醉花蔭是氣味最濃鬱的花釀,對於本身就喜食花蜜的血蝶來說有著難以抗拒的誘惑力。醉花蔭又極為珍稀,可汗心知我們一定不願暴殄天物。然,一旦喝下,沾染花香,便是將自己暴露在血蝶的追蹤之下無以遁形。”
耶律宗徹這一解釋,眾人恍然大悟,這才想明白為何展昭竟會將醉花蔭稱為餌食。
有人不解道:“奇怪了,那血蝶為何會攻擊那匹馬?”
與江豹交好的近衛忙道:“那匹是江豹的坐騎,我適才替他牽著時有聞到馬身上傳來微弱的醉花蔭香氣,不知是不是江豹不小心灑到上頭了。”
這一解釋更坐實了原先的猜測,那些先前也喝過醉花蔭的近衛更是麵如土色。同時眾人於心中對可汗的縝密心思、歹毒手段感到陣陣膽顫心驚。
眼見血蝶群越圍越近,赤王府眾人皆神色緊張,將兵器扣在手上。被赤王猛地當頭棒喝:“發什麽呆,你們打算用刀兵斬殺血蝶嗎?還不快生火?”
說完扯下自身鬥篷扔在地上,取過腰間酒囊灑一些上去,接著一氣嗬成摸出火折子吹燃拋下。沾酒的鬥篷一接觸火苗就“呲溜”燒了起來。耶律宗徹抓著未有著火的一頭朝血蝶方向甩去,引火星四濺。血蝶乍看慢悠悠的,臨了遇上火種,天生機敏應變速度超乎想象,撲棱著鱗翅居然全躲開了。
未有解決掉一些血蝶不免讓人有幾分失望,不過展昭看在眼裏倒是大大鬆了口氣。原本他還擔心小戚等人安危,如今見血蝶畏火,想營地篝火從生,血蝶定然是不敢靠近的。估計這也是為何可汗要謊稱發現龍豹,借此讓眾人棄火把改用螢草的真正根由所在吧。
見火能克製血蝶,眾人紛紛效仿赤王生火。幾個膽大的近衛更是裹了數根火把,突破血蝶封鎖,試圖奪回馬匹。隻是未有接近,幾人突然毫無征兆直挺挺倒了下去。
眾人大驚失色。其中有人眼尖,指著漂浮空中微微折光的粉末道:“是鱗粉!這些血蝶身上的鱗粉有毒。”
展昭見狀二話不說,伸手奪過耶律宗徹腰間一根長鞭,卷住失去知覺的一名近衛腿腳,將他拖到安全地帶。蹲身查驗,沾取一些鱗粉放在鼻端嗅了嗅,身子猛地一晃,幸被耶律宗徹白玉堂一左一右同時扶住。
竊瞟白玉堂一眼,耶律宗徹神色如常對展昭關切道:“你怎麽樣?”
甩去最初的不適感,展昭道:“無妨,這鱗粉無毒。不過其中含有一種強烈的麻痹效果,若中的多則會致人昏迷。”起身如法炮製,運鞭將另幾人也救回來,探了探氣息,安心道:“幸好他們幾個都不曾喝過醉花蔭,不然怕是沒命了。”
耶律宗徹下令喝過醉花蔭的數人退後進入防護圈,調集其餘人頂到最外圍用火逼退血蝶,並命每人撕下一片衣袍布料掩住口鼻,以防吸入鱗粉昏厥。一切完畢,退到展昭身旁,卻聽那人沉聲道:“這不是長久之計,若無法設法突圍,我們整隊人極有可能悉數交代在這裏。”
柳如蕙自然知道展昭說的有理,隻是他也毫無頭緒。“那該怎麽辦?”
展昭古怪地瞥了眼白玉堂,眼神別有意味地閃避。“我有個提議……。”
不等展昭說出口,白玉堂突然爆喝:“你想也不要想!”
這聲十分響亮,把周圍所有人都震得一愣一愣,俱不明白這個叫唐武的侍衛怎麽這副態度敢對展昭大呼小叫。展昭雖不是赤王府的主事者,但有眼力的近衛俱看得出自家王爺對這位展大人的重視程度,倒是將坊間傳聞信了□□分。加上一路隨行以及先前宴席上大放異彩,展昭的能力、人品皆令眾人信服,不由讓大家潛移默化間也將他當成半個主子侍奉。
柳如蕙自然知道白玉堂突然發飆的原因,隻是眾目睽睽下不免氣氛尷尬。用手肘捅了捅白玉堂,示意他收斂一點。誰想白玉堂理也不理,隻直直盯視著展昭,再次用沙啞的聲音重申前言:“你想也不要想。”
展昭臉色一沉,“唐兄,注意你的身份。”接著無視對方反對,徑直對耶律宗徹道:“既然血蝶盯上的是喝過醉花蔭的人,我提議,由我將血蝶引開。”
耶律宗徹亦猜到展昭會如此說,冷聲戲謔道:“展大人這是又想舍生取義嗎?還未到走投無路的地步,本王可不想失去你這最佳的盟友。”
見白玉堂蠢蠢欲動又要開口攔阻,展昭狠狠瞪他一記製止,嗤笑道:“怎麽,在你們眼裏展某這提議難道是去送死的不成?我不過是提出此刻的最佳方案罷了。我喝的醉花蔭最多,本就是血蝶的頭等目標,再者你們中沒人輕功比我高,由我突圍將血蝶引開,才可保大隊人馬無恙。”
耶律宗徹眉頭不由絞緊,尤其當看到展昭一臉決然,心中更生出一絲憤懣。這人怎麽總這般頑固?!無論處於什麽境地,他想到的永遠是保護別人,哪怕自己會因此深陷險境,也會毫不猶豫挺身而出。而他要保護的往往無關身份,像他這樣的契丹王爺也好,哪怕身份卑微的人也罷,這人都會自動自發納入羽翼。
想他身為堂堂赤王,自幼尊卑有序,即便是個懂得體恤下情的主子,但擁有上位者的自覺使他不會對那些保護其安危的近衛過度重視,有時更視對方的付出為理所當然。可自從展昭出現後,受對方影響,他的想法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開始更重視手下的每一條性命,因為展昭讓他明白真正有能力的人不是以犧牲為代價達到某些目的的,而是用自己強有力的臂膀為弱小者撐起一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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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想再多寫一段的,來不及了,大家湊合著看吧。
修了一遍,補了一個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