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爭執
策馬一路狂奔,三名近衛好不容易追趕上來。薑長生獲知耶律宗徹擔心他才派遣他們跟來護衛自己,神色瞬間柔和下來。指揮三人繞道分別包抄沈碧書,終於在一個山拗口將人夾擊堵了個正著。
趁之不備,其中一人揮刀將坐騎當場砍殺,馬兒屈膝撲地,兩人驚險萬分朝前被甩出老遠。所幸同乘的近衛死死抱緊沈碧書就地連滾數圈,不過這一跤跌得極狠,沈碧書整個人都給摔懵了,一時半刻無法緩過勁來。近衛見狀趕緊拔刀跳起將人掩在身後。隻聽他不甘討饒道:“薑公子,放我們公子一馬吧,他這麽做都是為了你。”
“為了我?”薑長生像是聽到這世上最有趣的笑話般放聲大笑。待笑聲漸漸消弭,眼中精光一閃,一抹決絕的殺意浮現在那張年輕俊美的麵孔上。“果真是為了我。說得好!”
話音方落,薑長生便是抬手一揚,三點銀光分別奔向不同方位,徑直射入猝不及防的三名近衛咽喉。三人死不瞑目,無聲無息墜馬而亡。眼見薑長生跳下馬匹危險地眯著眼緩步向兩人走去,那近衛不由顯露出極為慌亂的表情。“薑公子,你這是要做什麽?”
“看來你還算不得碧書哥哥的心腹,我將這三人殺了做到這般地步,你居然還猜不到我要做什麽?”薑長生複又笑了,笑容古怪邪魅,叫人完全琢磨不透,語調更是陰寒地宛若一條盤踞巢穴已久的致命毒蛇。“不必緊張,難道你家公子沒告訴你嗎?我和他一樣,都是可汗的人。陛下將我送入王府,就是為了在關鍵時刻給予赤王致命一擊。”
一行人在原地逗留兩個時辰仍不見薑長生返回,耶律宗徹擔憂之餘當機立斷,決定留下兩名近衛接頭傳訊,剩下的人則先行趕往附近一個名叫裏木的小鎮休整。入鎮後,耶律宗徹觀一行風塵仆仆滿身疲憊,於是包下鎮中一處漢籍遼民開的還算幹淨的小客棧,安排眾人歇息。
展昭獨自得了間屋子,便第一時間盛水打理自己。先是洗去一臉塵埃,接著脫下外衫,打算簡單擦拭上身。誰想就在此時,屋門被推開,耶律宗徹突然大搖大擺走進來。展昭一愣,動作自慢了一拍,待瞧見赤王眼神訝然中略帶玩味的戲弄之色,展昭難堪之餘趕緊拉好褻衣重新披起外衫。隻是外衫剛上身,就被耶律宗徹上前按住肩頭阻止了。
“這件衣服破了,本王叫人備了件新的,換了吧。”耶律宗徹將搭在臂彎上的藏青色漢式棉衫遞到展昭跟前。
展昭這才明了原來赤王竟是專程為他送衣服來的,不由感慨其外表看似粗獷,實則內裏細膩。心知若不收下,必少不得被他威脅作弄一番,故倒也幹脆,道謝接過後利落地將衣服給換下。剛穿好,就見耶律宗徹已好整以暇地坐定桌旁,並示意他過去。待他坐下,那人竟破天荒動作極自然地卷起他的衣袖,熟練解開左臂包紮的傷口打算親自為他換藥。
妥貼仔細,一言不發,耶律宗徹表情越專注,展昭心裏就覺得越別扭。他不著痕跡掩住左臂抽走,拘謹道:“王爺,還是讓展昭自己來吧。”
“你自己要怎麽弄?”耶律宗徹反問。他似窺破展昭心思,嗬笑一聲,又道:“展大人不必一臉防備,本王有這等殷勤之舉並非對你有意,而是為答謝你此番出大力為我赤王府解了困局。不然說不得我們這一行要損失慘重了。”說著的同時將其傷臂強行拽過,繼續處理起來。血已經止住,但傷口猙獰,幾個血洞尤其紮眼,叫他眉川不自覺隆起。自懷中取出一個玉質小瓶倒了些藥粉在上頭,再用事先準備好的幹淨白布重新包紮好。待一切畢了,他將玉瓶推到展昭麵前,叮囑道:“這是生肌活血的禦用良藥,你且收下。你這傷說重不重,說輕也不輕,若不好好將養,少不得要留疤了。”
展昭不以為意道:“留疤也沒什麽打緊的。展某又不是女子,並不在乎這些皮相。”
“你不在乎卻有人在乎。”脫口而出的一句連耶律宗徹自己都愣了一下,見展昭費解地望向自己,自能感覺出話有歧義,遂解釋道:“若讓你留了疤,將來你要本王如何向宋帝交代?”
展昭聞言隻覺一口惡氣湧到喉口,雙目迸射出嚴厲的警告之色,嗔怒道:“王爺若再這般言辭輕浮,羞辱於我,休怪展昭逐客了。”
見展昭真動氣了,耶律宗徹倒也光棍,立馬服軟道:“好好好,算本王口不擇言,你莫要氣惱。與宋帝無關,是本王在乎,這總行了吧。”
“你!……”
看那人劍眉飛挑,星眸含怒,單薄的胸膛被氣得起伏不定,說不出話來。不知怎地,心中竟生出絲絲莫名快意。他發現展昭發怒之時略帶淩亂的模樣比起平日規行矩步一絲不苟的樣子更顯生氣十足,瞠目時瞪得圓圓的眼睛當真與貓眼兒神(shen)韻相近,叫他總百爪撓心忍不住想要招惹觀賞一番。可惜不待他再說些什麽,突見展昭臉色大變,猛地向他撲來,竟生生將他壓倒在地。
一縷發絲落下,自脖頸間滑過,酥(su)癢難耐。耶律宗徹怔怔看著那人居高臨下的麵容,心跳突然漏了一拍,竟一時看癡了。直到展昭起身從他原來座位後方的牆上拔下一枚綁著布條的飛鏢,他才反應過來適才展昭又救了他。
解下飛鏢上的布條展開看後,神色頓時一片凝重。展昭將布條遞給耶律宗徹,他接去一瞧,隻見上麵寫著“欲救薑長生,今夜子時城郊十裏坡,著展昭獨自前來”的字樣。不由看向展昭,見對方也正看著自己,乍一瞧麵相平靜像是在等自己開口決定,但其眉宇間的堅毅卻讓他覺得那人似乎早已下了決斷。他忍不住試探道:“你打算赴約?”
“既然上麵提了要展某獨自前往,我自沒有避而不見的道理。”
“長生一直與你為難,你何必為了他身陷險境?”
展昭眉頭微皺,語氣帶上了一絲冷硬。“真不像王爺你該說的話。莫不是薑公子在王爺心中當真隻是一個使著趁手的工具,故而王爺壓根不在乎他的死活?”
“在不在乎那是本王的事。長生是本王的人,與你又有何相幹?何況展大人是聰明人,明知這是個陷阱,你居然仍會選擇飛蛾撲火,當真叫本王意外?”
展昭別有意味地瞥了眼耶律宗徹,問道:“王爺何出此言?莫非王爺有什麽內情並未如實相告?”
耶律宗徹沒想到展昭如此敏銳,回避道:“沒什麽。總之這件事本王會處理。你有傷在身,養著就好。不許去。”說到最後已帶上了絲強硬。
“王爺似乎搞錯一件事情。我們是合作,而非從屬關係,你無權命令我。”眼神看似平靜無波,但當徹底自耶律宗徹身上挪開,竟生出一絲不容他人忽視的傲氣。展昭無視耶律宗徹漸起的怒氣,徑自打算離去。
門剛打開,又被“乓”地一聲用力闔上了。耶律宗徹抵住門扉厲聲道:“展大人既然身處契丹地界,自少不得聽本王的。”
展昭冷冷瞟了一眼,繼而無視對方的色厲內荏,執意拉門。
耶律宗徹氣極,狠狠一掌拍在門板上,喝道:“本王說了不許去!”見展昭仍不理會,突然一把揪住展昭衣襟數步推抵將人牢牢壓在牆頭。“獸性難除的狼你要救,就連曾經害你差點身死的人你也要救,你以為自己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嗎?在本王眼裏你這種自以為正義的行為就是愚不可及。”
展昭怡然不懼與之對視,“在王爺看來或許我是愚不可及,隻因王爺從來都不了解展昭。人活在世總有一些信念是需要執守的。我並非全不計較薑長生當日暗中下毒手之事,隻是比起個人矛盾,在我眼中沒什麽比人命更重要。今日別說被抓的是王爺的左膀右臂,即便是街頭的乞兒展昭也不會坐視不理。”
耶律宗徹抓著衣襟的手不由鬆了,隻是注視著對方的視線卻越發膠著。他第一次覺得自己似乎真的對眼前這個男人毫無了解,也第一次從心底深處生出一抹渴望,想要將這人從頭到腳透徹探究個明白。
展昭歎口氣,繼續道:“我自然知道此行極可能是個陷阱,隻是尚未一探究竟,又如何斷言?何況就算是龍潭虎穴,想要留下我展昭,也要看對方有沒有這個本事。”
眼睜睜看著展昭離去,耶律宗徹一度陷入沉寂。一幕幕過往湧入腦海反複閃現,不安的感覺越發濃鬱,他覺得內心突然焦躁起來,越想越不對,不禁喃喃自語:“不對,不可以讓他去。”不知為何他就是有一種預感展昭此行是一個死局,一定會有人喪命於此。於是慌慌張張追了出去,卻哪裏還能瞧見展昭身影。當機立斷找到小戚吩咐他與海蘭爾到秦肅秋房裏守著,以防有人不軌偷襲。自己則領著餘下眾多近衛往城郊十裏坡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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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向大家致歉啊,沒能按時發文。另外身體不好,這兩天都要吊鹽水,有點不敢保證還有沒有後麵一更。這樣吧,如果這幾天能趕出一章我就在5號發出來。如果5號淩晨沒發文,大家也就別等了,等我回來3月18號再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