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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逐狼

  雪逐漸下大了,被風一刮,漫天亂舞,偶有落在睫毛上,糊了視線。襲擊羊群的兩隊狼便是夾帶著風雪闖入眾人視野。


  展昭第一次近距離看契丹草原上的野狼,體型確要比中原大,其他倒相差無幾。真要說有什麽不同,那便是這些狼的眼神很特別,凶惡中帶著幾分克製,仿若訓練有素的士兵。一到近前便熟門熟路鋪開隊形將眾人圍了起來。不時有幾頭探狼上前挑釁,被幾個體格魁梧的漢子揮舞著木棍鐵棒打退回去。


  展昭神色肅然,右手握住湛盧劍柄,正欲上前一步與打頭的牧民站在最前端抵禦狼群。誰想步子是跨了出去,可還沒踩穩,就被從旁奔來的壯碩少女給彈了回去。少女笑著大叫:“俊哥兒,都說了我來保護你嘛!”


  冷不丁被撞開,展昭壓根沒想到契丹女子竟能壯得跟小牛犢似的,腳下踉蹌,險些仰麵摔了。幸被身後一契丹大娘扶住。大娘眯眼笑得見牙不見眼,等展昭站穩施禮道謝後,才好心道:“小哥兒,你太瘦了,力氣還沒我閨女大,這可不行,可得多吃點。不然屁股上都不長肉了。”邊說邊笑著大咧咧地往展昭臀部拍了一掌。


  這一掌本不含任何氣力,卻偏生的將展昭整個人拍懵了。他覺得體內似乎有什麽關於尊嚴禮教之類東西被徹底拍碎了,臉色忽而泛青忽而煞白忽而通紅忽而發黑,總之這輩子所能有的臉麵上的顏色在短短瞬息間全經曆了。明知道那契丹大娘隻是隨意而為,壓根沒別的心思,偏生這不意荒唐的舉動叫他渾身僵硬,久久無法回神。他竟第一次開始質疑人生,第一次內心陰暗地懷疑耶律宗徹是不是故意捉弄他,才將他騙到這看似老弱婦孺紮堆,實則民風彪悍的牧民堆裏“受盡欺淩”。


  目睹一切的小戚和海蘭爾嘴巴大張著,活似能吞下一整隻鵝蛋。良久,海蘭爾才瞠目結舌地轉頭看向小戚,結巴道:“我……我沒看錯吧?那個展昭……他他他,他被人給拍了……。”


  “屁股”兩字還沒出口,就被小戚嚴嚴實實給捂住了嘴。小戚惡狠狠警告道:“你敢多說一個字看看。給我全忘掉!尤其以後絕對絕對絕對不許在我哥麵前提起這個事,聽到了沒有?”


  海蘭爾拉下他的手,惱道:“這要怎麽忘啊?衝擊那麽大,有本事你忘啊。”


  “我……。”小戚自己也說不下去了。扁著嘴,一臉委屈地背過身,剛才那畫麵光想就讓他覺得心有餘悸,嘴裏不禁喃喃自語:“難怪爹爹喜歡漢人女子,我可算懂了。我們契丹的女人……實在糙的……太可怕了。”


  這時隻聽那牧民頭人突然呼出一聲號子:“嘿!敲起來!——”


  於是手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但凡手中持有鐵器的都敲擊起來。有用鐵勾敲鐵棒的,有用鐵鏟敲鐵鍋的,當然最多的是用兩隻馬鐙相互敲擊的。別看這些牧民舉止滑稽,但當他們整齊劃一地同時敲擊,剛烈刺耳的金屬聲震耳欲聾,刺破天際。將四周已成打圍之勢的群狼們嚇得集體一哆嗦。


  敲擊聲總算讓展昭回了神,他本想問頭人這是在做什麽,但看到狼群不自禁後退的步伐以及倒背的耳朵,頓時了然。狼的聽覺不知要勝出人多少倍,這些鐵器敲擊之聲,在人聽來都刺耳得難以忍受,更不要說這些聽覺敏銳的狼了。


  牧民們見這一招管用,就變本加厲地步步逼近,想要將狼嚇走,沒想到狼群是被逼離一段距離,然當適應聲響之後又慢慢挪步靠近。


  有牧民焦急道:“頭人,怎麽辦?老法子不管用啊。”


  牧民頭人也一臉費解:“奇怪了,平時這麽大動靜早把狼群驚走了,今兒個這是怎麽了?”想了想又道:“不管了,趁還鎮得住,換個法子——放狼!”


  話音剛落,守在羊圈口附近的人已停止了敲擊,群狼一看有機可趁,忙列隊往這處攻去。剛有幾頭狼僥幸潛入,就見一手持狼牙棒的威武漢子呼啦揮舞著從中間截斷,生生砸死幾頭,接著鐵器敲擊再起震懾住餘下的。


  而被放入牧民包圍圈的那幾頭狼,隻見幾個又高又壯的契丹婦人跟著跳出來,趁它們想要鑽進羊圈之際,兩人分工合作,一個用圓頭木叉卡住狼頭叫其動憚不得,另一個徒手拽住狼尾將狼身整個繃直。那些拽狼尾的婦人手勁奇大,拉穩後雙手狠命去掰狼尾骨,疼得那些狼瘋狂扭動身軀,狂吼狂叫,卻無濟於事。直到尾骨被生生掰斷,狼才徹底萎靡下去。這時幾個孩子蹦躂著用草繩手腳麻利地將這些狼給綁了,然後笑眯眯地拖走。


  不遠處的小戚和海蘭爾再次看得那叫一個目瞪口呆,麵麵相覷同時脫口而出:“好生猛!”兩人一起萬分同情地看著那些被擒獲的狼,同時在心裏暗暗下了一個決定:以後得罪天,得罪地,絕對不能得罪草原上的女人,不然下場也許就跟這些狼一樣了。


  小戚看那廂展昭表情仍有幾分呆滯,知他心中振動必然不小,忍不住托腮歎氣道:“什麽嘛,完全沒我哥用武之地,簡直浪費英才。”


  海蘭爾不以為然,表情萬分認真道:“不會啊,我覺得有女人願意保護你包養你,那也是種才能。”


  “你閉嘴!”小戚吼道。


  就這麽依樣畫葫蘆連放數批,十幾頭狼被活活生擒,死了的也有近十頭。剩下十頭已有了警覺,再不肯上當。不過大勢已去,牧民們已不再局限於防守,一些大膽的牧人開始擺出攻擊的架勢。就在這時一聲衝天的狼吼伴隨著奔騰聲而至——又有新的狼群到了。


  展昭遙遙望之,狠吃一驚。原本契丹狼的體型就十分碩大,但這隻領頭的首領身形更巨大,不但巨大而且十分健碩,肌理分明,宛若豹子一般,通體黑色,隻有脖子靠近胸口的地方有一圈灰白頸毛。獸目遠觀呈碧綠,近了襯著火光反而亮出金白光芒,目光陰沉間就像是久經沙場的老將,凶煞之氣自成一派。


  這莫非就是頭狼?展昭不由向山丘方向眺望,卻驚覺頭狼身影仍在丘頂。這一發現立即叫他的心重重一沉。


  與他有同樣發現的還有一些牧民,其中不乏有人驚叫道:“這麽大的狼平日鐵定是頭狼。能夠驅使頭狼,這麽說……難道山丘上的那個是狼王?”


  另有人惶恐地望著遠處山丘,雙手合十膜拜:“我們是不是得罪狼王了,這才親臨降罪處罰我們?”


  眾牧民膽戰心驚竊竊私語。展昭雖不知他們在說些什麽,但也能看出他們突然生騰出的懼意。此刻,對神明的恐懼主導了他們意誌,以至於再不複先前與狼搏鬥時的英武。眼見那巨狼如黑旋風般率眾而至,血盆大口,鋒利獠牙,無一處不叫人觸目驚心。


  展昭默然走出人群,絲毫不顧身後契丹少女的大呼小叫。黑狼已奔至眼前,就在她們以為展昭會被瞬息而至的狼群撲殺致死的當口,一道銀光直破天際。湛盧出鞘,天地膽寒,揮灑間於地上劃下一道深深的劍痕。或許是感受到劍氣衝天的淩冽,亦或是展昭身上厚重的肅殺氣息,黑狼猛然刹停在線那頭,猙獰地瞪大了巨目望著他,不時呲牙發出壓抑的嗚嗚聲。


  展昭沉聲道:“你若有靈,便不該攻擊那些信奉你們的人。現在即刻離去,如若越界,展某不能保證你們會不會死在這裏。”


  一眾大狼小狼突然對展昭狂叫起來,似乎極度不滿他的威脅之詞。倒是那黑狼先是視線危險地眯起,稍傾像是嗅到了什麽氣味,掉轉頭一邊嗅一邊向氈帳方向小跑而去,一路到了某座氈帳附近才停下腳步。


  小戚等人見黑狼率眾轉移攻擊對象頓時緊張起來,一群人快速移動到黑狼正麵嚴陣以待。展昭心覺不妙,立即飛身而至,護在小戚等人身前。本以為那黑狼會再度發起進攻,誰想竟再沒了動作,隻是默默望著氈帳的方向,眼中流露出極通人性的震驚與悲傷。


  稍傾,它目光大放轉為一種深重的恨意,隻聽它仰天長嘯,引所有它身後群狼一同跟著嘯起,就連原先尚在攻擊馬匹的那群也停下跟隨齊嘯。嘯聲擴大,遠處山丘的方向也有無數的嘯聲應喝。尤其是丘頂上的狼王,竟也發出一聲悲絕的嘯聲,隨後率領餘下所有狼群狂奔著衝下了山丘。


  “狼王來了,狼王來了,一定是有人做了觸怒狼王的事。”牧民中有人大叫起來。


  黑狼聽到騷動卻無動於衷,它隻是呆呆立在帳前,任由所有狼向它聚攏。不知不覺間眾狼竟將黑狼盯上的氈帳包圍了起來。看的出,黑狼是在等候狼王到來一並發動最後的攻擊。


  牧民頭人不知跟耶律宗徹說了什麽,他忽然沉著臉領著一個部落內的老者走進那座氈帳。展昭小戚等人見狀,也連忙跟了進去。


  帳內,秦肅秋與沈碧書焦急迎上詢問外頭情況,被耶律宗徹抬手阻了。耶律宗徹對帳內眾人道:“一定要把東西找出來。”眾人立刻散開,四處翻找起來。


  “王爺,到底發生什麽事了?”秦肅秋忍不住問。


  耶律宗徹簡略把眼下的情況說了,本想安撫秦肅秋兩句,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想到那頭黑狼是尋著氣味鎖定這座氈帳,必然事出有因。


  “香粉!”帳內異口同聲響起兩個聲音。耶律宗徹詫異地看向也頗為驚奇的展昭,見對方點了下頭表示跟他想到了一起,於是對秦肅秋道:“肅秋,你用的香粉在哪裏?”


  等秦肅秋拿出置妝的粉盒,耶律宗徹連忙遞給那名老者查驗。老者打開,仔仔細細聞起來。


  秦肅秋問:“王爺,這香粉有什麽問題?”


  耶律宗徹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你這香粉是從哪裏得來的?”


  秦肅秋茫然不解,“這不是我們啟程前王爺讓別苑的婢女為我準備的嗎?”


  耶律宗徹自然記得,隻是若他所料不差,他可沒讓婢女準備這樣招禍的東西。及至老者辨出了什麽,大驚失色地附在其耳邊一通回稟。赤王聽罷大怒,幾乎不曾細想就抓過那粉盒往地上砸去。


  卻聽一聲“不可”,一道身影飛速竄來,低空將粉盒抄到手中。展昭勸道:“王爺,那狼王若是衝著這粉盒而來,你若把它砸了,便是把禍端帶給了這個遊牧部落。”


  耶律宗徹當然明白展昭所說,適才不過一時意氣思慮不周所致。


  展昭看了眼粉盒,道:“敢問王爺,這裏麵到底是什麽,會惹得狼王如此動怒?”


  “這裏麵有一種微妙的氣味,是狼獨有,雖被香粉掩蓋,卻瞞不過狼的鼻子。本王大膽推測,可能是有人盜取了狼王的幼崽,將之殺了並以屍骨摻到香粉之中。”


  眾人聞言皆倒吸一口涼氣,但聯想眾狼的悲嘯聲,都覺得赤王臆測十分合理。狼雖是這世上最狡詐凶狠的動物,卻也是最重情重義的。


  “若真是如此,我們不能再在這裏待下去了。”展昭提醒。“不然會連累外麵那些牧民。”


  耶律宗徹道:“不錯,現在就走。叫人將這粉盒扔到遠處去。”


  展昭皺起眉頭,有些別的想法。“粉盒可以扔,那肅秋姑娘呢?”


  “本王懂你的意思,肅秋身上已留下香粉的氣味,就算現在以水洗麵,怕也一時去不了。所以……。”耶律宗徹不再多言,而是拉起秦肅秋的手緊緊握住。“放心,本王一定會保護你。本王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就算是狼王,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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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頂著鍋蓋更新!這章真是再度刷新了我的下線,不知道會不會遭到追殺。阿彌陀佛,希望大家原諒我最近一發不可收拾的惡趣味!

  下章更新時間,周三2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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