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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迎親

  雁門關外,契丹迎親的五千騎兵與五十六位宮女已早早集結等候,迎親隊伍正中是一輛鑲滿了各色珍寶珠翠的紅幰車,由八匹神駿拉著,十分奢華顯眼。等大宋和親隊伍一到,眾宮女便簇擁著趙穎坐上幰車,加上宋帝派去和親的一千士兵三十宮女十數名和親使臣,兩項匯聚人數眾多。據前來的契丹迎親使臣說,此番和親已超過契丹可汗慣例迎娶皇後的規格,以此表示對大宋德儀公主最大的重視。


  契丹是馬背上的民族,就連皇室嫁娶也慣以雄赳赳氣昂昂的騎兵開道。騎兵後跟著的便是紅幰車與一眾宮女,大宋士兵以步兵為主,故而略略贅在後頭,而且他們大部分要負責押送一車又一車絡繹不絕的嫁妝,因此一行首尾相連,終是浩浩蕩蕩往上京方向行去。


  而在一眾迎親隊伍中最顯眼的不是車上待嫁的公主,反而是一個騎著高頭大馬的紅衣護衛。所有大宋使臣都跟在幰車後頭,隻有他一人略略超過半個馬身,地位超然,極其叫人不能忽視。而且這紅衣護衛容貌清俊,既有江南男子儒雅俊秀的外表,又有北方男兒英氣挺拔的身姿,引得那群契丹來的小宮女大開眼界,注目頻頻。


  幰車上,掀開帷幔竊瞟了眼車外,侍奉趙穎的宮女雲秀對自家公主抱怨道:“哼,那群契丹女蠻子又在花癡展大人了,真是沒見過世麵。”


  長途跋涉讓趙穎如花般的麵容已出現了些憔悴,加上無時無刻壓抑著內心的絕望,她淡淡道:“展護衛那麽好,誰能不喜歡他呢?”


  雲秀聽了心中一痛,拉住趙穎的手道:“公主,你還沒有放下嗎?展大人縱使再好,你與他也是有緣無分,若不盡早忘了,隻會苦了你自己啊。”


  “本宮又何嚐不知道?可是感情的事,不是說忘就能忘的。此番,他能前來送我和親,讓我能在這一路日日夜夜都看到他,我已十分欣慰了。”


  “公主……。”雲秀想到公主心中的苦痛就忍不住偷偷抹淚。


  迎親一行在到達上京前的驛館略做調整,整頓了番才繼續出發。趙穎按照契丹的規矩一番梳洗打扮,直到穿戴上契丹妃嬪的服飾才又上了紅幰車。而每匹馬頭上都係上了大紅花,就連大宋使臣的坐騎也不例外,遠遠看去,一片紅燦燦,蔚為壯觀。


  迎親使臣算好時辰於午時抵達上京城郊的草原上。隻見草原上多個簡易帳篷依次排開,每個帳前都擺放著一個熱奶桶,騎兵見狀紛紛下馬,由契丹婦傭分別舀在大海碗裏喝下。一個契丹年長的宮女捧了一碗上車要公主趙穎也喝。


  趙穎喝了口,卻因為太腥給吐了出來。趙穎搖頭道:“本宮喝不了這個。”


  契丹宮女有些焦急道:“娘娘莫要為難奴婢,這是我契丹的規矩。”


  趙穎試了幾次都吐了,最後堅持不受。契丹宮女無奈找了迎親的契丹官員告之,官員怕耽誤了儀式,便要趙穎找個大宋四品以上的高官代喝。可是和親的使臣大多五六品,正值左右為難之際,一隻修長的手掀開錦緞車簾,不知何時那紅衣護衛竟來到車旁。“把碗給我,微臣代公主喝。”


  契丹官員心中有氣,心想大宋向來重文輕武,四品就是大將軍了,這個紅衣護衛年紀輕輕竟敢冒充四品以上?


  雲秀觀其麵色就知道對方不信,想來氣極,嗆聲道:“這位可是我大宋大名鼎鼎的正三品帶刀護衛展昭展大人。大人您若是不信,大可向和親使團中的任何一人求證,若再不信前往我大宋國內求證也無妨。隻是,若是因此誤了吉時,隻怕大人擔責不起啊。”


  契丹官員被嗆得啞口無言,隻得示意契丹宮女將海碗遞給展昭,展昭連眉頭也未皺,一口喝了,隨後朝趙穎安慰地點點頭,便徑自回到馬上。


  趙穎臉頰緋紅,想到那人毫不嫌棄就著她用過的碗便喝了,心中就翻起陣陣波瀾。可是再一想馬上她就要所嫁非人,心又兀自墜入穀底,自怨自憐起來。


  又候了半個時辰,草地四周圍著的人越來越多,有官員也有牧民、平民,他們爭先恐後地張望著,想要一睹大宋首位和親的公主究竟是個什麽模樣,可惜一隊隊士兵於外圍維持著秩序,讓人靠近不得。


  突然遠處傳來一陣喧鬧,不知是哪個用契丹語大喊一句:“可汗陛下到了!”接著四下的民眾紛紛跪倒迎駕,而官員則是彎腰行禮。契丹皇帝駕臨,大宋的官員也不敢怠慢,紛紛下馬,隻是行的卻是大宋作揖禮。


  契丹可汗耶律宗釋在一群王公大臣的簇擁下騎著高頭大馬來到草原上。其麵容威武又俊朗,身形高大偉岸,留著契丹特有的髡發,頭戴可汗大婚特製的禮帽,身穿禮袍,還披掛著代表新郎的黑綢。赤王耶律宗徹也騎馬隨在身邊,兩人時而交頭接耳說上兩句,看著十分親熱,不過當彼此視線一分開,卻能清楚瞧出雙方眼中的疏離與防備。


  耶律宗釋笑著道:“就麻煩二弟去將朕的貴妃娘娘請出來吧。”


  “臣弟樂意之至。”


  耶律宗徹下馬,氣度雍容地來到紅幰車前,於車軾上輕扣了扣,躬身道:“貴妃娘娘,可汗親臨,請下車賽馬?”


  車內的趙穎聽了一頭霧水,抓了雲秀的手問:“賽馬?什麽賽馬?”


  雲秀小聲提醒:“昨日契丹迎親使臣有跟公主提起啊。說在契丹,無論平民還是皇族,婚前都要在郊外草原舉行新人賽馬繞城一周。這是重要的婚前儀式,絕不可廢。公主忘記了嗎?”


  “可是……本宮隻會讓人牽著馬騎,本身不精馬術啊。”


  “那可怎麽辦?”雲秀也是急了。


  兩人在車內急得團團轉,自以為說話小聲,卻讓車外的耶律宗徹聽得一清二楚。他嘴角彎了下,朗聲道:“原來貴妃娘娘身子多有不便,那不如便由人代勞吧。不知娘娘這裏可有哪位女官會騎馬?”


  趙穎沒想到對方主動為她解圍,忙弱弱回道:“本宮帶來的侍女都不會。”


  “這樣啊……。”耶律宗徹雙眼環視一圈,定在一旁的展昭身上,笑意更深。“既然這樣,那便隻能請大宋四品以上的高官來代為比試了。”他走到展昭身前,眼神透著一絲戲謔。“展大人,縱觀全員,看來隻有你符合這個條件了。”


  展昭不卑不亢道:“隻要契丹可汗沒有異議,展某願代公主比試。”


  “好。”


  耶律宗徹回到皇帝一行將事情說了,可汗耶律宗釋先是有些麵色不愉,心道:代騎也就罷了,偏偏還找個男人來代騎。赤術,你這是故意給朕找難堪嗎?可遠遠瞧了一眼立在紅幰車旁的紅衣武官,眼前頓覺一亮,想法立即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那英姿颯爽的身影就像一杆迎風招展的紅旗,叫人賞心悅目之餘,完全挪不開眼。耶律宗釋點頭表示同意,不過隨後彎身對一旁準備馬匹的下仆低語幾句,便麵帶淺笑原地等候。


  直到耶律宗徹將展昭引過來見了禮,才將一根長鞭遞給展昭,介紹道:“我契丹新人賽馬儀式規矩簡單,新郎新娘雙方繞城一周,先到先贏。不過輸贏可是有賭注的。若是新娘輸了,便讓新郎親上一口,若是新郎輸了,新娘可用手上這根長鞭任意抽打,直到他當眾討饒為止,從此婚後,新郎便要對新娘全心全意、百依百順。”


  耶律宗徹眉眼上挑,流露出戲弄的眼神。“既是代比,按規矩,這獎懲可也全歸代比者了。”突然上前一步靠近展昭耳際,笑語。“展大人若不想當眾被我契丹可汗親了,當拿出全力來比才是。”


  展昭聞言麵色一沉,不過也不多說什麽,已是心裏有了盤算。


  當一匹身係彩帶身姿矯健的高頭大馬被牽上來,人群之中已現嘩然。


  “是踏雪!居然是踏雪!”有人高聲喊道。因喊的是契丹語,展昭聽不懂,不過四周突然喧鬧起來仍是讓他多了份警覺。


  耶律宗徹望著那匹通體雪白的馬兒,眉宇緊了緊。平日新人賽馬,為了新娘的安全用的都是性格溫和的牝馬,此次,母馬仍是母馬,隻是竟是出了名無人能騎的塞外珍珠——踏雪。他踱到皇帝身旁,不鹹不淡對耶律宗釋道:“陛下好大的手筆,連踏雪都拿出來了。隻是陛下有沒有想過,若那展昭駕馭不了尚好,萬一他駕控住了,以踏雪的腳程,輸的可就是陛下了。”


  “這不就是二弟想看到的嗎?可惜,朕的踏雪未必會如你意。”


  “是嗎?臣弟拭目以待。”


  作為裁判的耶律宗徹走到場中,朗聲道:“請雙方各自準備,這段時間可以用來馴馬。一炷香後賽馬開始。此次因為新娘身體不適由旁人代比,為了增加一點難度,所以環城的路上將準備少許障礙,請兩位務必小心。先返回終點者,請將彩綢掛在此處的旗杆上。”


  當展昭將代表新娘的紅綢披掛在身來到白馬旁,人群中又發出一陣更大的喧嘩。


  “天哪,怎麽是個男人來比?新娘子呢?我們要看可汗的新娘子。”有年輕人在大叫。


  看清展昭容貌後,契丹女子也有人尖叫起來:“這是大宋來的男人嗎?好俊啊,居然比我們的赤王都要俊俏。”


  一旁別的契丹男子聽不下去,罵道:“俊個屁!身無幾兩肉,弱不禁風像個娘們似的。可汗陛下,滅了他!”


  “別胡說!我到汴梁經過商,見過這位。你們可知道他是誰?他便是開封府鼎鼎大名保護青天包大人的那個展昭展護衛,人家江湖上還有著響當當的南俠尊號呢。不是我小覷我們契丹,全國上下估計都沒有一個人的功夫能及得上他。”


  “這麽厲害?我可不信。”


  “不信?你看著吧。就算是號稱無人能騎的踏雪,這位展大人也未必拿它沒有辦法。”


  於是新人賽馬便在這一團亂紛紛、鬧哄哄的氣氛下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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