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完了。”董羹堯將叉子隨意放在桌上，“既然你們來找我不是追債的，那你們是什麽人？”
我現在已經確定董羹堯不可能是楚靈的人，不過有一定關聯也說不定。
“接下來我要問的話，你能保證回答的內容句句屬實嗎？”我盯著董羹堯的眼睛，後者用堅定的眼神看著我，“我這個人說一不二，無論是對待朋友還是愛情，你隨便問吧。”
這人給我的感覺不太靠譜。對感情忠貞不二，放狗臭屁吧，把女孩弄懷孕就拋棄，這種男人我看不上。
“你知道楚靈，或者你聽別人提起過嗎？”
“楚靈？”董羹堯將這個名詞重複了一遍，“是人名還是地名，我怎麽感覺都不像啊。”
他回答時沒有一點猶豫，如果是說謊，多少會有短暫的停頓，思考究竟該怎麽撒謊。站在犯罪心理學的角度，還有一種說法。
受審人提前知道警方要問什麽，當警方提問，他們不加思考馬上就回答，那麽他在說謊的可能性很大，因為他更像是在背劇本。
段文山沒學過犯罪心理學，無法判斷董羹堯是否在撒謊。他用一雙懷疑的眼神看著董羹堯，緩緩吐出兩個字：“真的？”
“當然是真的。”董羹堯的情緒有些過激，“我不會對你們撒謊的，你們是好人，還請我吃蛋糕。如果還有什麽需要幫助的，隨時聯係我，我的手機號是159xxxx3540。現在我得先走了，遲到會被扣錢的。”
我冷笑了一聲。159xxxx3540是李想的手機號，董羹堯肯定經常把李想的手機號給別人。直到現在，他還在騙我們。
董羹堯站起身，緩緩走到門口。他將羽絨服的拉鏈給扣上，推開門離開了。
“跟上他，把他帶到巷子去。既然他執意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打趴他。”
段文山活動著手腕走向門口，往董羹堯離開的地方看了一眼，隨後消失在原地。
周圍時常有路人經過，但誰也沒插手。學生之間打架鬥毆屢見不鮮，冒然插手，反而會給自己惹麻煩。
未成年人犯罪的新聞報道近幾年是越來越多，網友們紛紛表示不敢再招惹小孩，如果某一天，他們把自己給殺了，還有未成年人保護法的保護。
距離比較遠，他們無法判斷我們是不是未成年人，所以就不敢上來管。
“跑啊，你怎麽不跑了。撒丫子跑得還挺快嘛。”段文山已經把董羹堯收拾了一頓，他求饒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們說的楚靈是什麽，這句話我絕對沒撒謊。”
我點了支煙，靠近董羹堯的耳旁說道：“你可能還不知道你現在的處境，撒謊任性我不怪你，我剛才沒讓你走，你就走了，這是對我的不尊敬。”
“對……對不起。”董羹堯無力的道歉。除了道歉，他現在別無其它辦法。
“你老爸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董羹堯一臉不安，“你們是來找我爸的？”
“不，我就隨便問問。你可能會覺得我們突然出現很奇怪，但你不知道我們為了找到你，前前後後花了一個月的功夫。你剛才就這麽走了，我回去沒辦法跟我的兄弟們交代。”
我給了他一支煙。他自己摸出打火機點燃後猛吸了一口，我看到他的指尖微微顫動。
“雖然不知道你們要幹什麽，給你們說了也無妨，反正他對我和對陌生人沒什麽區別，如果不是每個月給我2000塊錢，我都不想對外承認我還有個爸。孤兒也沒什麽不好的，還能申請補助，一個人自由自在，雖然我現在也很自由。”
董羹堯的母親在他4歲時患病離開了人世，長大後，他對母親的印象僅停留在照片。那是他和母親唯一的合照。在那之後，父親便把他托付給爺爺奶奶照顧。
小時候他感到很奇怪，為什麽別人都有父母，自己沒有。他問爺爺奶奶，問身邊的親戚。沒人告訴他真相，隻是說父母去外邊打工了。
他信以為真的理由是，每個月都會有人給他寄一筆錢。當然了，錢是寄到爺爺奶奶的賬戶上。爺爺奶奶告訴他，是他父親給他寄來的生活費。
缺乏管教，加上他從小性格就倔。高中時，老師抽中他上台解題，他解不出，被老師一頓嘲諷，無心提到管教問題。董羹堯一怒之下把老師暴揍了一頓，不僅賠了錢，還被學校給勸退了。
就這樣，他開始在外邊打工，和街頭混混處朋友。紋身、抽煙喝酒、嫖娼，能幹的都幹了，不能幹的，他也有過想法。
有一次，他經過某家酒吧的後門，看到一個女孩倒在地上。他覺得今天是老天開眼了，白送給他一個美女。在網上有很多“撿屍”的分享貼，他知道不能去酒店，監控攝像頭會拍到證據。
正當他準備把女孩帶回出租屋時，看到這個女孩長得很像合照中他的母親。最後他放棄了“撿屍”的想法，並一直守著女孩醒來。
活了近二十年，那是他第一次被人感謝。他覺得自己不能再繼續渣下去，但也隻是說說而已。下半身思考的動物，談理性，怎麽可能。
去年年初的時候，那個男人出現在他的生活軌跡中。
還記得那天是小年夜，恰好也是奶奶的生日。從小被爺爺奶奶帶大的他，對兩位老人自然是格外關愛。當天他放下了所有事，包括朋友聚會，還有一個女孩的深夜邀約，去蛋糕店給老人買了蛋糕。
回到家，除了熟悉的親戚外，多了一個陌生男子。
奶奶告訴他，這是你爸。
他說，我沒爸。
對外宣稱愛哭的男人都他媽是娘們，在這天晚上，他抱著電線杆哭了很久。周圍的人以為他喝多了，其實他沒喝多，他隻是在傷心的時候，想找一個能給他擁抱的人。
沒有，一個都沒有。他清楚身邊的朋友都是酒肉朋友，沒一個真心的，所以他隻能抱著電線杆哭。
第二天早上，他恢複平靜。跟坐在餐桌上吃早飯的陌生男人打了聲招呼，聽到那個男人對他說了聲：兒子，你長大了，比我年輕的時候還要帥。雙眼皮，還有酒窩。
他說：遺傳我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