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浮生惜夢
這裏……結束了？
震驚，焦躁，狂怒，不甘，以及一對鮮紅的眸子……昏迷前意識所剩的這些，在真正陷入這熟悉的黑暗後反倒異常平靜，談不上怨恨或悔悟，動不了一絲虛能，靈識乃至精神力，是好是壞都結束了。
空間中毀滅法則與混沌交織，如同包裹在一層層軟棉內，探不清方向，唯這一念頭尚在運轉，卻似搖曳燭火，也將近熄滅於這深深虛無。
輸了……重生者比預料中的還要難纏數倍，不對等情報，自身傷勢未愈，輕心自信……
不過，破掉渙靈冥殺陣三塔上核心陣紋後卻還存在那種汲取力量，陣基不毀，小姚雖暫時沒能控製住陳長師，但陣法所帶來的威脅已然不大，而此番雷傑兩人若是不死，也必定將藏著的那些後手盡數揭起，舍棄原本計劃轉而令喪屍，妖獸聯手攻城，想要扳回一局，蜂龍王就必須在此前入局……
被困於石蓮上時所獲情報起了關鍵作用，王越下意識進行著戰鬥與目前局勢分析，空間內毀滅與混沌法則交織加劇，忽然一愣，隨即流露出自嘲的情緒波動。
這股規則力量幾乎是要將他磨滅的趨勢。
浮生一碎夢，無往一永恒。這半隻腳就已踏入浮生門……不過也該如此，盡管微調體內重要器官而躲過了致命傷，但依舊被數十根水針透體而過，經脈撕碎過半，再加上沾染了三眼蟲蛛劇毒，昏迷前便已成攻心之勢。
至少有一點王越不得不認同鶴老怪，這一身傷就是神仙親臨也難救。
此番，隻苦了雪兒……
一心悲念，像是越行越遠，捉摸不到任何實際，念頭中的墜空感開始加劇，黑暗纏繞越來越濃，像蔓延而來無邊的絕望將他最後靈識吞沒。
哢！
就在這時，一聲清碎忽如漣漪般蕩開，一束光瞬間劈斷黑暗，猶如開天神劍，斑斕耀光直接刺中王越殘存靈識內，空間中濃濃毀滅法則與混沌法則震怒，化作一道道黑氣攻去，觸之神魂灰滅，卻見一根九彩鏈墜入，哐哐碰撞聲響徹整個黑暗空間，洞穿無窮黑氣，九彩不滅，末端狠狠將他靈識鎖住，鏈子繃緊筆直，空間頓時似怒吼驟然震蕩！
“王越！我不許你死！”
誰……
想去記憶，熟悉得令人心碎，隨九彩鏈不斷上升卻越發模糊，當靈識穿透重重黑暗終於接近那光時，仿佛靈魂被人狠狠轟了一拳，一瞬如同隔世，取而代之的則是五感竟漸漸恢複。
嘶……
疼，刺入靈魂深處的疼，整個身體都像是破碎一般，被一種力量強行拚接聚攏，卻發不出半點聲響，如同置身火獄，又似墜入極寒，忽冷忽熱，不過片息，知覺進一步恢複，疼痛瘋狂加劇，開始不斷刺激著腦海深處一朵原本幾乎熄滅的靈焰。
不過，好消息則在於靈魂體無礙，也是他現在這微弱靈焰得以存活的根基。
這是……哪兒……
還動不了四肢，但觸覺已經開始向外延伸，痛覺越來越沉，每一秒都如同劍削斬著靈魂般，卻也讓靈焰愈發穩定，愈發純淨，終於，當觸覺恢複至皮膚時，王越才迷糊意識到被什麽東西緊緊“捆”著，或者說是全身由內而外的“緊”。
這是……水？卻更加幽暗，寒氣早滲入體內，極寒之感也源自於此，而同時，唇上卻傳來溫柔觸感，保持著穩定呼吸頻率。
若非她始終如此，恐怕他王越也早就成一具死屍了。
雪兒……
如此，又過了好一會兒，靈焰逐步綻放，一點點熾盛，終於掙開了那種粘稠感，化作靈識由內而外開始奪回身體的控製權，越發清晰也越發想拚命呼喊。
這……幾乎已做好最壞打算的若雪眼中瞳孔驟然放大，升起一絲希望。
先是心髒有了微弱跳動，隨即加快，再到有力，靈識沿撕碎的經脈奮勁向外延伸，每奪回一部分，也都嚐遍如刀割般的痛楚，蔓延至肺腑，肝膽，各類髒器，最終擴展至丹田。
咚！
突然，一震猶如雷鳴，在這幽暗中激蕩出一層水環，原本都已消散的虛旋開始向他幹涸丹田內聚集虛能，流淌處緩緩修複著受損經脈，最終形成一個小小漩流，沉寂於丹田中的那枚虛靈子也散發出活力，一點點升至虛旋中心。
必須活下去……
虛能聚集至小半丹田，催動虛旋開始加速旋轉，一圈，兩圈……速度越來越快，其上虛靈子也越來越亮，淬煉虛能的速度同步加快，直至二者散發出的虛能波動如同心跳一般。
咚！
一聲雷鳴再響，以其身為中心震蕩開一圈圈水環。
以虛旋為源，四肢百骸流入一股股暖流，靈識終於掙紮著突破最後一層粘膜，更像是溺水之人所呼吸的第一口空氣，千斤眼皮睜開一絲縫隙，適應了黑暗，漂浮發絲入目，冰冷河水衝蕩，痛楚似為凝聚，近在咫尺那寫滿擔憂而失了血色的麵容卻已完全映入心神。
主……人？
鮮紅眸子裏的絕望轉為呆愣，繼而化作萬般慶幸後的無力，唇上傳來微微顫抖，融去了他眼中長足冰寒，千言不抵這笑顏一展，霎時，鼻腔再止不住酸澀。
回來了，我回來了……
伸手緩慢觸碰若雪不多溫度的臉頰，四肢傳來的撕裂疼痛便似乎少了些，一點點將她納入懷內，終於解開那緊縮眉頭，安撫著驚慌中加劇的顫抖，臂彎漸漸有力，小手也不放半分，護住二人之間僅存的一絲溫度。
慶幸而貪戀……
許久才鬆開，眼中已是恢複大半清明與冷靜。
暫不論自己是如何逃過了一劫，當務之急還是想辦法處理這一身恐怖傷勢。
而如果沒猜錯，這裏就應該是風環玉上，三塔蓮花池池底。虛能濃度幾乎可謂粘稠，卻肉眼所及之處的池底不生半點活物。
主動分唇，王越向若雪指了指自己身體，示意就在此處療傷，但對視了好一會兒，不見她拒絕，卻是退了三步就於淤泥中盤坐下，眼中之意不言而喻。
心中一顫，不過迅速堅定，封閉呼吸後，閉眼盤坐。
靈識沒入體內，才剛一查探便深覺無力，首先是心髒，雖三眼蟲蛛劇毒盡退，但依舊有所侵蝕，此外，整個心髒像是承受了大量血液衝刷，壁麵殘破不堪，甚至嵌雜一些組織碎片。
另外，現在自身血液組成似乎多了點什麽……聯想那九彩神鏈，拚接自己身體的那股力量以及若雪蒼白麵色，王越明白後心中一歎，加緊向體內查探。
其次是修煉者“大心髒”之稱的丹田，整個丹田現在不過恢複小半之多的虛能，勉強維持虛旋運轉，更糟糕在於此次傷勢牽動上次被“若雪”所造成的傷，靈識已能察覺丹田內超過五道薄壁處，極可能破損。
倘若真到那時候，外界未經淬煉的虛能與體內淬煉後的虛能接觸相撞，能量瞬間激化，一不留神便會落得個爆體而亡的下場。
最後，是他體內那破損過半的經脈，盡管肉身踏入過戰者極境，也曾服用過千夙果這種高階靈藥，肉身強度甚至不弱八階戰師，卻依舊不敢保證強行催動虛能將有何後果。
想活下去，最穩妥辦法便是臥床休息半年乃至一年之久，緩慢蓄養經脈，多加調養，但日後恐已動不得一絲虛能，自此為一凡人，修煉之路枉費。
而要想完全修複，除非現在服用玄階及其以上靈藥，否則就隻剩一條路可行……
君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