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日常（三）
“進一，潛三。”
船上的公共休息室。
下船之前的最後三天，阿爾伯特和塞西莉婭在船上待了大半月，現在已經從阿瓦蘭迦南部抵達了中部稍往北些。
兩人已經提前收撿好了所有東西，暫時窩在這個有魔法版暖氣的地方跟其他乘客一起玩跑團。
“那我.……撤二，進四。”
棋盤對麵的青年挪動了自己的兩個兵單位：
“我怎麽總感覺在哪兒見過你？”
“錯覺，全線進一。”
這會兒坐在棋盤邊的正是阿爾伯特，塞西莉婭剛剛玩出一輸兩平，然後下了一小半，殘局由男巫接手，和對手焦灼了小半刻鍾，總算收拾好局麵，全麵反攻。
“不是，我真感覺在哪兒見過你，就是那個.……”青年撓了撓頭，“朋友你叫啥來著？”
“阿波卡利斯。”
阿爾伯特隨口道。
“.……我想起來了！你跟報紙上那個【通用公司】總裁長得好像啊。”
“巧合而已，我遇到很多人都這麽說。”他笑了笑，“還走不走了，再不走當你一輪棄權了。”
“額，二、三路進二。”
他們正在玩的，是一個稍微結合了些兵棋，和策略經營元素的跑團遊戲，是【霍頓機械技術公司】文化產業的一部分，很顯然是唐吉訶德的傑作之一，男巫在這裏找到了點P社的味兒，在這場遊戲中，玩家需要自行用有限的點數決定自己的陣營的正、負麵加成，然後挑選遊戲版圖中不同的土地。
接著慢慢發育，吞並周邊幾個小國，攀技術攢人口等待時機然後開始和對手玩家對打，每場遊戲玩家數量視情而定，通常在2～4個左右，然後設一名仲裁者，由玩家們共同選擇，可有可無。
這名仲裁者可以一定程度上影響玩家版圖周邊的國策，給玩家們製造意外事件和困難。
譬如現在兩人的仲裁者是個愉悅黨。
那人在幾回合前策劃了阿爾伯特版圖邊的小郭嘉混亂，企圖打亂他的發育節奏，現在那塊地已經被納入到黑發施法者的領土內了。
“稍等一下，新的一年。”
看起來隻有17、8歲的少女翻了翻規則書，扔了幾下骰子，看樣子在憋著笑：
“氣候混亂，1號玩家版圖北方大麵積幹旱。”
青年撇嘴，聳肩。
“2號玩家南方水災。”
黑發施法者看著牌桌挑了挑眉毛，挪動了幾個兵棋：“棄一輪，回防……救災。”
然後又是幾個回合，阿爾伯特的兵線完全推到了對麵的邊境線上，青年注視著已經被包圍的版圖，舉起雙手：“投降。”
“玩家阿波卡利斯獲勝！”
“【阿瓦蘭迦粗口】，怎麽這麽快就【嗶——】的又完敗了。”那人想起對局中男巫的諸多操作，“你一定經常玩這個吧？”
“.……差不多。”
他回憶了下記憶中自己前世那些在策略遊戲裏搞出的應該槍斃上半個鍾頭的騷操作，點頭。
“再來一局？”
“不了，我這邊有點事。”
黑發施法者站起身，將座位讓給下一個遊戲玩家，旁邊“觀戰”的塞西莉婭跟著他一起站起來，他想了想，對青年提醒道：
“你的布置太散了，打仗需要經營，前期起不來，後期扛不住。”
要不是為了穩一點，這局對到一半男巫就能錘爆他的防線，把對麵換死。
對方回給他一個【明白】的手勢。
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
“我們自己再來一局？”塞西莉婭手上翻著一本規則書，上麵記錄著最新的星戰副本，“這東西好像還有點意思誒。”
這自然也是另一位異界來客的作品，現在阿瓦蘭迦市麵上隻有唐吉訶德的公司在輸出稍微像點樣子的科幻點的跑團，而其他的跟風者，用那家夥的話來說——“一個能打的都沒有”，巫師們仍停留在類太空歌劇的階段———這裏的普通民眾們還沒有見識過真正的外太空，換言之，沒有那樣的空間與距離概念，僅僅將故事背景的範圍放大，而內核卻沒有跟上。
於是在巫師們的宇宙故事中，從星球到星球表現出來就和從一個房間走到另一個房間相差無幾，隻多了個名為“飛船”的交通工具。
“這個【契約奴隸】有點意思誒。”
塞西莉婭翻著規則書：
“真的會有人把自己賣了去貸得還一輩子的錢麽？”
“有，而且很多。”
“誒————”
貓姑娘歪頭想了想，搖頭，沒能想到那究竟是個什麽場景。
“莉雅。”
“怎麽了？”
“你說，如果一種技術。”阿爾伯特觀察著天花板上方的熱能流動，想到了什麽，整理了下措辭，“如果一種技術前景很強，但現在危害也很大，那它應不應該用？”
“具體到什麽程度？”
“幾乎無限的能源，真正的永恒能量，隻要繼續開發，我們永遠不會能量短缺而發愁，全國民眾都能分配到相當富裕的使用額度。”他透過船艙公共休息室的窗戶看窗外，“但是，一開始的幾十，甚至上百年會產生相當大的汙染，如果處理汙染時出了意外。”
“.……如果出了意外。”
塞西莉婭進入了思考。
“受汙染災害的地方會遭遇生物滅絕，幾十上百年不能住人。”
“這麽恐怖？”
她從沒聽過這樣的事情。
“是啊。”
“唔.”貓娘很糾結地思考了會兒，“還是應該.……用的吧。”
“原因。”
“你也說了，隻是最開始的幾十上百年有這樣的後果對吧，隻要順利，後麵用得越久收益不就越多麽？意外能夠製止麽？”
“隻要處理得好，就會足夠安全。”
“它是用什麽當原料的？”
“水。”
“那就更該應用了。”
在貓姑娘樸素而頑固的世界觀中，如果一件事有益無害，而且可以實行，就該去做。
“你也說了，隻要處理得好就會很安全沒錯吧，那為什麽要因為可能的風險放棄那麽大的收益。”
長著狸花貓毛色貓耳貓尾的女孩歪著小腦袋，透過窗戶閃爍的雷光照亮了她燦爛的笑容：“雷暴、龍卷、颶風、洪水、極度幹旱、地震、火山噴發、河流改道，在這裏可是一刻都沒有停過的哦？單單就我看到的。”
塞西莉婭將一縷發絲捋到耳後。
“許多鳥類每年都要千裏遷徙，疲於奔命，小型齧齒類動物總是需要挖掘依托山體的地下迷宮，北地龍類生態圈的老龍有時會咬斷自己的脖頸為後代提供肉食，就為了扛過【夏亂紀】和【冬亂紀】，在春秋兩季奪得喘息之機.……即便不算上它們，我們，智慧文明共同的祖先【原人】，在生存和進化，還有擴張的過程中滅絕的物種也數以千萬，乃至以億記——我們更改了整個生態圈的八成，製造了全麵洗牌。”
“這裏麵能有多少善終？”
她笑著說：
“隻不過多了種風險而已，一種隻要控製得當就足夠安全的風險。”
“我知道了。”他笑了笑，“謝謝。”
“不過，真的有這種技術。”
他補充道。
“欸欸誒？！”
“就在我腦子裏。”阿爾伯特繼續道，“但是，它也真的很可怕，比你能想象的最可怕的東西還要恐怖得多，所以在足夠安全以前，不能把它放出來製造汙染。”
“因為自然世界是我們所有人的家。”
無論誰都該愛護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