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變化
意識模糊不清的時候，好像聽到什麽聲音。
有人在急促的喘息，咳嗽，發出拉扯風箱一樣沉重的呼吸聲，那連續和劇烈的咳喘讓聽者自己也容易難受起來，下意識地感到不適，但視野裏又看不到東西，隻有潔白的天花板和僅能分辨出輪廓的無影燈，而那死者臨終前在耳邊呢喃似的聲音還持續著。
……
想起來了。
這個想法在腦海中回蕩起來，仿佛斷掉的思緒重新連接，他慢慢理解了這幻境中的狀況。
躺在這裏的人，是“自己”。
意識慢慢上浮，阿爾伯特睜開眼睛。
看到自己已經穿好衣服，站在窗邊，打開了窗簾，溫暖的陽光從恒星伊萊那裏迸發，拂過寒冰初化的大地上。
嚴寒結束了。
428年11月3日，晴，第13行政區，美索倫納城重見天日。
他在“假期”的最後幾天近乎不眠不休的進行書寫和整理，溫習、複習、運算、記錄，以及推導，以一種報複性的前進的姿態補足了之前完全放鬆浪費掉的時間——反正自己本來就不需要休息，僅僅是腦力上的消耗，根本無所謂。
我說了別這樣，格赫蘿芭。
Aaaaaa~？
……
艸。
他記得自己從沒有過夢遊的毛病，而自己閉上眼的時候，應該是在書桌上才對。
“嘩啦.”
空氣中的水汽迅速凝聚起來，將他的周身所有汙漬汗水等完全剝離完成洗漱，然後踩著窗台，向外一躍———他的感知能力告訴他，家裏現在沒有人，所以他要盡快前往公司，隻要沒出問題的話，那裏應該已經開工了，阿爾伯特以200米/秒的空中移動速度開始了無聲的疾馳，高速噴射帶起的震蕩聲波離開他不過幾米就被完全稀釋，街麵上許多動態視力不足的人，都隻能看到一道殘影，至於孩童……他的經過對他們而言更像錯覺。
沒有接觸過魔法修行的幼童們隻觀察到了他抵達目標後張開雙臂的一刹那。
“彭。”
阿爾伯特從十米高空跳下。
男巫到了雷明頓通用技術公司大門口，一道精神力觸須適時地找上他。
啊，阿爾。
莉雅。他抬頭看向二樓窗口，早上沒叫我？
看你睡得太香了，讓你多睡會兒嘛。
……
行吧。
“.……老板好！”
在他跨進大門的刹那間，門口接待的女孩的手迅捷地劃出了殘影，帶著破空聲，把一本小說塞進抽屜裏然後站起來，裝作無事發生。
“嗯，上午好。”
他走到櫃台前，低頭取出《缺勤記錄本》，在上麵簽字，簽完就往公司裏走。
這時阿爾伯特沒有看這個新來的接待小姐姐的臉，但他周身沒有死角的感知仍能捕捉到對方“鬆了一口氣”的瞬間。
黑發年輕人轉回身。
她的情緒又立即緊張起來，立得筆直，像等候命令的士兵：
不像她剛剛升遷調往美索倫城內其他分部的兩個前輩，這個新員工還不怎麽了解業務。
“四件事。”
他說。
“.……您說！”
接待小姐立即拿出了紙筆準備記錄。
“第一，公司裏並不禁止個人愛好，隻要不影響工作。”
“啊？”
她懵了。
“我是說你可以把那本畫冊也帶過來，我上次看到了你的草稿。”他深褐色的瞳孔直視著對方的眼睛，眼底是不帶一點波瀾的平靜和淨澈，而在他的注視中，新來的接待小姐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緋紅，眼神飄忽的看向一邊，“憑良心來說，還不錯，但是故事情節設置的很生硬，還需要多練習，機械降神不是個好方法。”
“好……好的。”她緊張的扣著手指指縫，看向一邊的地板，努力挺直不自覺彎下去的背脊，她還記得那件事，自己偷偷摸摸畫的東西被人看到的感覺讓她隻是回想一下子渾身不適，尷尬的想立刻躲起來，“我會努力的。”
“第二，分清工作和休息。”
黑發年輕人瞥了眼她身前的抽屜：“你上班時可以看書，但至少不要被顧客和我發現，我們不會幹涉任何一個人在滿足工作需求的情況下如何分配自己的時間。”
他善意地笑了笑：“下不為例。”
“好的.……”
她這次真的鬆了口氣。
“第三，多涉獵一些書。”
阿爾伯特繼續說：“保持足量的信息攝入對腦細胞活躍有好處，個人建議多看一些魔法幻想係列，個人比較推薦星塵之外的往事三部曲和《事項圖錄》係列。”
他隨口說了兩個阿瓦蘭迦本土人寫就的在他眼裏稱得上經典的著作，在“同好”的指點下，接待小姐的臉色緩和了很多。
“第四。”
“歡迎來到通用技術公司，祝你工作愉快。”
看上去是個好人。
這是她對慢慢走遠的男人的第一個評價——真的跟前輩們說的一樣像個寬和的老大哥，沒過線就不會上綱上線。
而到了她的觀察死角的男巫，表情慢慢冷下來，被完全由能量組成的“實體”構造，也是由他自創的洪流魔法完全遮蔽，看上去和常人的左右手完全一樣的手背上出現了不正常的，違反常規的扭曲和蠕動，然後破開一個小口，露出了偽裝之下，真正屬於他的手背——上麵烙印著不知什麽時候被弄上去的紋路，亂而有序，規則的幾何圖形交疊著拱衛中央的“眼球”符文，他已經嚐試過剔除他，包括用物理手段的……皮膚剝離。
有點痛，但因為施法輔助，而且再生得很快，比前世在戰場上對自己的爛肉動刀保命舒服的多，結果新生的皮膚上仍存在著這些圖案，像某種胎記一樣。
那不是正常的東西。
格赫蘿芭。
阿爾伯特踩著階梯，麵無表情的，他忽然有些想抽煙，單終究沒有付諸實踐，因為某人討厭刺激性氣味：貓娘的鼻子很靈，她連化妝品都因為“氣味太怪”而拒絕使用。
你到底在做什麽？
Aaaaaa～？——腦海中那個怪異的聲音委屈道。
算了……
反正自己也做不了什麽。
他想著，加快腳步。
阿爾伯特沒有感知到，他行動的刹那間，脖頸上出現了一條細小的裂紋，轉瞬間出現，又轉瞬間消失。
像幻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