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海麵之上（一）
“請所有人員關閉門窗，請乘客在各自的房間坐上位置，係緊安全繩，後續航程可能有較大顛簸。”
有點低沉沙啞的嗓音從過道的廣播器裏傳出。
總計三艘船。
一艘海上運輸船與兩艘護衛艦航行在暗藍深邃的海麵之上，整個外部都被巨大的鋼殼包裹以抵禦這顆星球上的可怖氣候，昏暗中，它們散發出細微的，將要熄滅的螢火般的輝光，直麵最高可以達到二十米以上的巨浪，魔能構造堅實穩定——它確實是安全可靠的。
“我們將要穿過大型風暴區。”
船體內的人們都能感到連續的劇烈震顫。
“我們將要穿過中央雷暴區。”
過道裏有成隊的船員跑動著去往各自的崗位。
然後人們能感覺到被推動。
不以螺旋槳，而直接操縱水流為推動力的船隻麵對著持續加大的風浪，被動加快了航速。
“我們距離目的地還有約2700海裏。”廣播中的聲音說，“請耐心等待，如至飯點仍未擺脫異常情況，我們提供送餐。”
“祝您旅途愉快。”
轟隆！
有閃電劈打在船身鋼殼上。
坐在位置上按要求綁好安全繩的棕發年輕人，表情糾結地扯了扯自己身上的黑色神父服，和掛在脖頸上的斯莫蘭教徽，他的名字，是埃米爾，原七班學生，已經乘船一月有餘，仍不能抵達目的地，他回頭看了眼自己的床位。
這個隻有十平米大小的單人休息室裏，擺放著一張床，床頭小櫃，一張固定位置，和書桌配套的靠背椅，就在他屁股底下，然後再無其他。
當然，住人肯定夠了，生活也還可以，有廁所有浴室。
埃米爾深深地吸了口氣。
他現在隻能等待。
如果班長還在的話應該能組織點什麽，起碼不會太無聊，他想……不，沒有班長了。
我已經畢業了。
他攥緊了聖徽，捏得它有點變形。
或許可以做點什麽？
他一邊想著一邊解開安全繩，從座位上站起來，反正離飯點還有兩尋，至少逛一逛，或者去平台甲板那裏悄悄看風景總是可以的，即便看到的隻有被防護殼過濾後的模糊色塊，也比這狹小的房間讓人舒心多了。
埃米爾悄悄推開了房門。
施法扭曲了光影使自己與背景融為一體，貼緊牆麵不快不慢地移動著往甲板平台去。
“嘟！———”
走廊裏響起哨聲。
又一隊船員跑過，其中最後一人明顯發現了他，但跟隊跑了，沒當回事——一個活生生的修行者在船上待著，隻要船沒毛病，人多半也都好，不按要求在外麵閑逛而已。
屁大點事。
埃米爾繼續走著，比剛才又隱蔽了很多，很快到了目的地，推門出去，走到甲板平台，找個角落靠牆坐下，觀看由漆黑、鉛灰和暗藍的模糊色塊組成的風景。
感覺比先前舒服多了。
他閉上眼睛，裹緊了衣服，施法使自己方圓一米內保持足夠舒適的溫度，也使自己總不至於被突然的顛簸弄倒，進入短暫的休憩。
直到警鈴聲在耳邊響起，廣播聲將他吵醒：
“泰坦正在靠近！泰坦正在靠近！”
棕發年輕人睜開眼睛。
看到模糊的色塊中出現一對猩紅的光點，在昏暗中亮若明星。
“嗡———”
……
遼闊的海麵上，鋼鐵艦船刺破風浪，向著共同的方向駛去，其周身熒光閃爍，穿過風浪，不論是多麽龐大的海浪，都在與其接觸前減緩下來，風也順著平滑的外殼流走，那是現代魔法體係技術的結晶，人智麵對自然母親的悖逆，在四百多年前，還從未有人敢於駛向蔚藍大海之上，人們曾經的概念中，海洋深處是混沌無序的，巨龜背負世界，海的盡頭是深淵，或者吞食所有敢於靠近邊境者的巨人。
而這對今天的航行者們，至少是阿瓦蘭迦的航行者們而言隻是一次普通的遠洋。
站立於護衛艦瞭望崗的工作人員們一刻不停輪流換班地監視著海麵上的狀況。
多數時候其實沒有什麽值得注意的東西。
“發現異常情況。”
但這次似乎有意外。
一名站崗者透過近似於潛望鏡的設備看到了幾公裏外混雜在海水中的黑點，然後將看到的事物通過通訊管道-字麵意義上的牆壁上的管道，內部刻了符文-將聲音傳遞給船長室。
“正在靠近。”
那不是島礁，這裏距離最近的島礁也有兩百多海裏。
“仍在接近。”
那黑點靠近，而且在擴大。
“看到有熱源反應！仍在接近！”
透過施法加持過後的視角，他看到了黑點散發出的，遠高於普通海洋生物的溫度。
“7海裏，還在接近！還在接近！”
通訊管道中終於傳回了來自船長室的聲音，低沉沙啞的嗓音迅速下達了指令。
“已收到你的匯報，繼續觀察！”
船內響起了代表要求所有人立即到位的警鈴聲，航行於海上的金屬大船開始轉變方向。
“觀察目標溫度上升！確認為泰坦！觀察目標溫度上升！已確認有攻擊欲望！”
海麵上升起了一個直徑兩百米的凸起。
然後有東西刺穿水麵。
最開始隻是個尖銳的凸起，然後那凸起迅速擴大，顯示出數十米長的漆黑巨角，接著有看上去像是島嶼的巨物從那裏升起，海水退潮般地從巨物頂部滑落，暴露出大量尖銳和雜亂，向著天空的“石刺”，它們仍然在向上升，“石刺”開始散發出代表能量聚集的猩紅輝光，將海麵上的汽霧也照亮，這怪物終於昂起頭顱，顯示出其毫無規律的麵容，仿佛由巨蟹、海鯊、恐龍、章魚等等強行撕裂後糅合而成的怪形，由最最深邃漆黑的噩夢中走出的怪物。
昏暗中出現了卡車大小的兩對光源，那是這怪物的眼睛，它扭動著肥胖臃腫的軀體，幾根大廈般聳立的，附著滿藤壺的超大型節肢，還有無數蠕動交錯令人作嘔的觸須，隨後從體表向天空裂開數十米寬的“管道”，從上方看竟如開花一般。
那是它的口器。
它發出了咆哮。
“嗚！！！——————”
持續的大雨似乎停滯了兩秒鍾-雨滴被震散了-然後才落下，泰坦揮動觸須和節肢。
“泰坦仍在接近！”
它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