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觸底

  無路可退。


  有種怪異的感知讓他明悟了，某種存在正於自己上方的四麵八方湧來。


  它再次抓住了阿爾伯特一隻腳，他迅速地放電，用高熱或低溫攻擊那抓住他的莫名的東西，這一舉動未能奏效，甚至沒能照亮哪怕一寸黑暗.……也可能確實地有效了，盡管他完全沒有傷到祂，祂還是顫抖了下，緩緩鬆開抓握處。


  海水與屏障繼續推動他向下。


  然後經過無法計數的時間。


  黑發年輕人站在了沙石上，他抵達了海底，屏障消失了。


  這是哪裏？


  阿爾伯特展開了魔法構造，暗紅色的輝光紋路覆蓋了一隻手，在指尖構成光團，持續地散發等同於白熾燈的光亮，或者說，隻能維持到這個地步，他不是沒有要調高亮度，但手中的光源恒定在了這個“上限”，幸好也夠用了，他的視力總算能夠借助這麽點亮看到方圓幾十上百米的範圍。


  “Aaaaa~————”


  呼喚聲又接近了。


  但這次維持在一個距離外，那看不見形貌的事物躲在黑暗裏，試探性地呼喚他。


  ———感覺像是人發現了特別可愛想要靠近的貓狗但貓狗特別怕生所以試探著叫兩聲，看能不能叫過來一樣，或許還比那還急切很多，因為他與祂的距離恒定了，祂既怕嚇到他，又不想走，很執著。
……

  不管怎樣暫時是安全了。


  阿爾伯特托著光團，戒備著莫名的感知中某位存在的方位，看到數十米外一條小路。


  一條海底的路，他認出了路旁豎著的牌子上的超古代文字：


  綠楨林路

  往此去——祭祀場


  然後身體不聽使喚地上了路往祭祀場方向去。


  艸。


  他默默地低頭看著成熟到了會自己動的身體，心裏又翻騰起幾絲不妙，想要奪回身體的控製權，但幾經嚐試均未奏效，直到一片漆黑中漸漸浮現出城市廢墟的輪廓，那是個倒塌的，近似於圓形體育場的輪廓，色澤灰敗高約百米的外牆已經倒塌了大半，他能夠順著廢墟那蓋滿灰塵的渣土堆走進去。


  身體也確實這麽做了。


  然後他看到了中世紀版的競技體育場，和中央一座高約二十米的不知名女性雕像。


  接著他重新感覺了雙腳踩住大地——身體控製權回來了。


  阿爾伯特漸漸走到祭祀場中央雕像腳下，操縱水流剝離雕像基座上的泥沙，看到基座上的文字：

  146至591年.

  他的視線掃過周圍，看到那些建立在半米一層的台階上的觀眾席，也看到明顯的被破壞痕跡，許多直徑從半米到三米不等爆炸坑洞，黑發施法者走上觀眾席台階，看到了大量呈現出人形輪廓的土堆，伸出精神力觸須將其中一個翻開，不出意外看到了骷髏。


  畸形扭曲的人體骨架。


  仍能看出些許曾經的模樣，大致與地球人類相同的框架，和塞德拉斯人類也極為相似，布滿孔洞的蜂巢狀胸前骨板，但手臂骨骼結構經曆了可怕的變化，它扭曲成了多段，較之正常的長度多了一倍有餘，且各多出兩個關節，原本是指骨的部分更加狹長且怪形，有蓮蓬狀的令人作嘔的麻點與中空。


  原本的人類麵目也扭曲得更加猙獰，令人憎惡，麵部變寬一倍，又多出了兩對眼眶與原本的眼睛並排，牙齒有半數變為帶倒刺的獠牙，而且呈現出嚴重腐蝕與潰爛，過度突變大概率使其軀體完全失衡，對這怪物而言，它的部分分泌物對它自己而言恐怕也是劇毒。


  而且這還算幸運的，相當多的案例畸形更為徹底，類似的突變在這些骸骨中相當常見。


  阿爾伯特麵色平靜地將它們拿在手中，細細地進行檢查，刨出多副骨架，擺回它們生前應該的形狀，進行對照。


  完成後，埋回沙土中。


  沿著祭祀場觀眾席邊的過道行動，又回到場地中央。


  出不去了。


  在他莫名的感知當中，有東西將這個場地包圍了，如巨大的穹頂般倒扣下來，完全封死不留空隙。


  “你是什麽？”


  阿爾伯特抬頭看向上方，麵無表情地問道。


  “Aaaaa—————”


  身後傳來呼喚聲。


  一縷黑影蜿蜒著從地上爬行過來，緩緩地，悄悄地繞著他的雙腳.……收緊.被他一躍躲開，阿爾伯特繼續戒備地感知著無法形容的存在，那狂亂不定的事物，祂被躲開後又停滯了一秒，然後緩慢地展開了形狀，向他緩慢靠近——無從躲避，祂采取了包裹的方式，極盡壓縮著施法者手中的光亮可以照耀到的區域，不定形蠕動的影子緊緊的扣住了四麵八方的空間。


  即便攻擊不奏效，他也不打算坐以待斃。


  半凝固岩漿般的暗紅色絲線從胸口處開始延伸，於刹那間將體表覆蓋，然後從背後延展著構築出晶體狀羽翼，並在右側羽翼末端拱衛出一個直徑三米的圓環。


  能量在積蓄。


  嚐試從腳下挖掘通道的舉措在他剛剛看到祂的瞬間就試過了。


  但下麵似乎是更多蠕動的影子，同樣在跳躍著要向他靠近。


  挖下去無異於自掘墳墓。


  “嗡！———”


  穿越至今首次全力出手，完全不顧及施法續航時間，海水與海底泥沙混合著加熱到萬度以上，然後瞬間加速到1200米/秒向陰影發射，洪流在身後構築成手雷大小的能量晶體不間斷的射出，然後爆炸，但都盡數被其吞沒。


  陰影再次停止動作。


  他的攻擊也停了。


  阿爾伯特感覺到祂蠕動著收縮了許多，竟好像有些低落和委屈：

  “Aaaaa……”


  自閉. JPG……

  ？


  你到底想幹什麽，他想……這東西是有智慧的，甚至攻擊性不強，它隻是存在在那裏，就對他產生了威脅，他對此確認了，然後發覺自己再次失去身體主導權，而祂靠近過來。


  阿爾伯特隻能站在原地，看著陰影將自己吞沒。


  手中的光芒消失了。


  無邊的黑暗與溫暖將他包裹，隨之而來的還有平靜。


  “Aaaaaa～————”


  這一次呼喚聲在耳邊響起，他聽懂了叫聲中的情緒，那是，巨大的喜悅。


  祂說：


  我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