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草坡

  “迪唔啊——”


  身材高大的黑發年輕人，遲疑地念出了晦澀的發音。


  “是這樣麽？”


  “沒錯。”


  那就好.……他微垂著頭，看向身側的異族姑娘，用對方家鄉的土語說出了連貫的整句：“感謝天空賜予我精魂，感謝大地養育我身軀。”


  “.……很標準欸！”


  女孩抱住了他的胳膊，一臉驚喜：“你什麽時候練的？！”


  “有段時間了……用那邊方言講話都沒問題。”


  阿爾伯特看著頭頂的天空，他穿著條黑長褲和一件灰色襯衫，仰躺在一片草地上，塞西莉婭也躺著，用頭枕著他的胸口，抱著他一隻手，非常愉快地用尾巴纏繞住了他的胳膊。


  今天是3月19日。


  他的休息日，本來已經取消了，但阿爾伯特又被貓姑娘拖出來了。


  他們現在在校外，離校不遠的草場上。


  “唔……”


  他挪動了兩下。


  “好好休息。”


  女孩輕輕地拍了他一下。


  當然，這裏的“輕輕”是相對而言，即便是他們感覺中的輕，也有300kg的力量，至少足夠壓住這副身體，也足夠將一個未修行者的胸骨全部壓碎。


  “.……一定要這樣麽？”


  “你才是。”


  女孩翻了個身，壓在他胸口上，烏黑的瞳孔中閃過一絲猩紅：

  “幹嘛逼著自己呢？”


  “求知欲。”


  他按住了女孩蹭著自己臉的頭頂：“理解得越多，越是發現問題，然後想知道答案，知道了答案，又看到新的問題。”


  人的理智就如浮於海麵的孤島，越是龐大，邊界越寬廣。


  “你呀……”


  塞西莉婭雙手支起上身，烏黑的發絲瀑布般順著粉頸滑落，在微風中撓得他鼻尖癢。


  “人不休息是會出問題的哦？”


  “再怎樣的人接連幾天幾月不休息還偶爾幾天幾夜不睡覺，也會出問題哦？”


  “.……我覺得沒問題。”


  “我覺得有問題！”


  貓姑娘俯下身，漸漸被猩紅浸染的烏黑眼瞳中漸漸有了一絲不悅和埋怨，她埋怨他為什麽不好好愛惜自己，她從很久以前開始就感覺到某種喜悅，一日盛過一日地滿溢，以致快要感到灼傷，到了難過的地步，那心底的野火甚至還在擴大——現在她就在難過了：

  怎麽能這樣對自己呢？


  塞西莉婭的眼瞳真的被猩紅浸透了，她張開小口，發出了像是恐嚇，但又過於柔軟的嘶叫，銜住了他的脖頸。


  “李薇爾……”


  “唔！————”


  她低叫了一聲，脖頸處沒有感覺到力道，倒感覺到了女孩呼出的溫熱和點點濕潤。


  過了好一會兒才鬆口。


  “我好了。”塞西莉婭仍還趴著，語氣格外地幽怨，“反正我說了你也不聽。”


  “.……對不起。”


  然後女孩把他拉起來。


  “捕獵。”


  “啊？”


  “我教你捕獵！”


  阿爾伯特被牽著往樹林去，衝上土坡，進入森林，一開始是走，然後是小跑……接著變成了衝刺，她看來稍稍高興了些的樣子，周身屬於貓的部分，毛發都堅硬了些，他們衝過了那些半人高的野草，堅韌的綠草剛被踩過，又很快豎立起來，競相爭奪生存的土地。


  然後天空被繁茂的枝葉覆蓋，不留半點空隙，空氣中彌漫出濕潤的土壤混合著花香。


  “你捕過獵麽？”


  “沒有。”


  “那你現在捕過了。”


  他們開始往樹林深處走，跟隨著那些動物的痕跡。


  塞西莉婭進入了某種狀態，她顯然是從事這項娛樂活動的老手，女孩的身形矯健而靈敏地穿行與野草、藤蔓和樹枝之間，踮起腳尖，幾乎沒有任何腳步聲，身後長而蓬鬆的貓尾則隨身形而擺動，帶來異乎尋常的平衡能力，她不時地停下，觀察環境，輕嗅。


  阿爾伯特跟在後麵，也極度地靈活，他有一種尋找落腳處和便於穿梭的空隙的直覺，憑借著修行者的身體素質，跟上了女孩的動作，竟然也非常之快。


  貓姑娘很快就找到了目標，她攀爬上五米高的樹幹，指向右前方：


  在那裏，看到了麽？


  嗯，三隻野兔。


  她輕柔地穿梭進了一處草叢深處：

  我繞過去。


  他很快在對麵看到了攥著幾枚石子的女孩，她慢慢探出草叢，調整姿態，然後將石子擲出———


  “啪嗒。”


  它擊中樹幹，清脆的響聲驚動了野兔群。


  它們探出頭觀察了一眼危險的源頭，鑽入草叢中奪路狂奔……向著她設計的軌道，當野兔想要散開或轉向，她就往前頭扔顆石子。


  於是它們徑直朝他衝過來，想要穿過他身旁的空隙，這時阿爾伯特動了，他的身形劃出一道殘影。


  伸手一撈，就抓住了兩隻兔子，將它們瞬間按在樹幹上。


  “滋.”


  當他又瞬間鬆手時。


  凝聚水汽然後立即降溫所產生的冰塊已經把它們“釘”在了樹上。


  還剩一隻。


  他觀察著它的動向，計算距離，一隻腳抵住樹幹。


  “吱.彭！！——”


  令人牙酸的鋼鐵扭曲般的聲音，緊隨其後一聲巨響。


  原本抵住樹幹的位置顯現出一圈雲霧，和一處塌陷，高速摩擦產生的水汽形成了環，而男巫此時抵達二十米外，按住了野兔，稍稍用力過度，將它按進鬆軟的土中，幸而最後把握住了力道。


  阿爾伯特觀察著手中的活物。


  “吱！————”


  野兔亂蹬著空氣並發出了尖銳得、極度恐懼的叫聲，瞪大的紅眼睛驚恐得凝視著他。


  塞西莉婭提著剛才的兩隻兔子嬉笑著走過來。


  “還不錯嘛。”


  “不過還差一步啦。”


  她鬆開右手的兔子，它被精神力提著飄在空中，然後用左手的兔子演示。


  他跟著她的動作。


  “用手抵住它的下巴，你看，再往後一推。”


  喀吧。


  野兔的脖頸斷了。


  這隻大貓咪用力地抱住他，神情安詳地蹭著他的下巴：

  “你會捕獵了。”


  “有沒有感覺輕鬆了很多？”


  阿爾伯特用下巴壓住她的頭頂，毛茸茸的大貓耳撓得有點癢，他想了想，點頭：“確實。”


  “是吧是吧？要學會放鬆啊，而且……”


  我會跟著你的。


  ———————


  “叔，幫我留意一個學生。”


  “啊……不用不用，看著就行了，幫我留意一下他考完的升學去向。”


  “嗯，嗯，我明白。”


  “謝謝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