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涅槃複蘇
得知尋找墨蒲卿病房的女人身份是袁子恒的母親,金齡立即讓人把她帶了上來。畢竟是袁子恒是因她的寶貝女兒而死的,她愧疚還來不及,常常在想該如何負荊請罪求得原諒,怎會將她拒之門外?
站在病房門口耐心等候的金齡,一見被墨家兵帶過來的女人,就忙迎上前去問候,“您來了,袁夫人。”
見狀,冷雁秋也禮貌地向金齡欠身道,“您好,墨夫人,我是來看顏瑾的。因為聯係不到蘇默風,擔心是出了什麽事,隻能冒昧前來打擾了。”
聽她對她的稱呼,像是知道顏瑾的身份,金齡不由一愣,但此刻不便過多追問,又禮貌回敬道,“他最近有要事要辦,想是抽不出空來看手機,您莫見怪,今天辛苦您前來探望,快請進吧。”
冷雁秋點頭,迫不及待地跨進病房,朝病床走去。
見墨蒲卿鼻部插著管子,不省人事的模樣,她一臉擔憂地問:“她沒有醒過嗎?”
金齡輕歎著搖頭,又微扯嘴角拉著她的手臂往沙發走,“不過,好在她身體狀況良好,不必過於擔心。來,我們坐下說。”
待她坐下,金齡給她倒了杯水,緊捏著雙手一臉歉意道,“實在是不好意思,原想找個時間登門拜訪答謝及請罪的,可現在孩子是這個情況我們實在抽不開身,今天還勞煩您親自前來看望,實在對不住了。”
冷雁秋搖搖頭,愧疚道,“別這麽說,她現在這個樣子,都有我的責任,要不是那天我對她說了那樣難聽的話,她也不會這麽想不開……”
她說著,兩眼不覺就熱了起來。
金齡遞了張紙巾給她,摟住她的肩摩挲著寬慰道,“這不能怪您,同樣身為人母,我能夠理解您當時的心情,是這孩子……”
金齡說著,將視線轉到墨蒲卿身上,又滿眼心痛道,“大概是因為,滿心的愧疚,讓她真的感覺到累了吧……短短二十年人生,僅僅時隔四年,就經曆了兩次目睹好友在自己眼前——而這次,不僅是撕開了她的舊傷,也真真切切是因為自己而發生的,任誰都會自責……”
這讓冷雁秋不禁想起兒子曾對她說關於墨蒲卿的一點一滴,還是沒忍住落下了淚,“她是個善良的孩子……這些年苦了她……真的苦了她了……”
最後,兩位夫人相互理解著相擁而泣。
痛哭過後,冷雁秋擦了擦淚,對金齡說:“我聽說,昏迷不醒的病人可以使用情感療法喚醒,我能跟她說幾句嗎?”
金齡拭去臉上的淚,感激地點點頭,“那就麻煩您了。”
坐到病床邊,冷雁秋握起墨蒲卿的手,祈願她能夠聽到她接下來說的話。
“顏瑾——不,應該叫你卿卿,不過星星喜歡喊你老大……”
冷雁秋低頭輕扯嘴角,握著她的手又緊了緊,“我是星星的媽媽,我叫冷雁秋,你可以叫我秋姨。那天你沒能來送他一程,今天我替他來看看你。
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內疚,也會想念他……不要內疚,沒有關係,我來同你聊聊他,讓你了解他最真實的一麵,了解關於你在他心裏存在的意義,也許你就會明白他所付出的真正意義。
星星呢,生性敦厚,從小就是個乖巧老實的孩子,無論是在家裏還是在外,都表現得特別懂事,也不愛吵鬧。後來,就越變越內向了。
一切都是因為他的爸爸。其實他爸以前對他還不錯,很溫柔,也很寵溺,可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就變得不苟言笑,一有讓他爸不順眼的表現,他爸就會嗬斥他,總是能把他嚇哭。隻要他一哭,他爸就更加生氣了,一生氣就會罵得更凶,有時候還會揍他一頓。漸漸的,他就不哭了,也變得不敢輕易說話了。
大概是覺得自己隻要一說話就會惹人討厭,所以出門在外即便是迷路了也不會問路人一句,請求幫助。
從幼兒園裏開始,連被欺負了,回來也不吭一聲。他任人欺負,不想計較,更不敢計較,上到小學六年都是如此。
知道上了初中,有一天回家,他突然告訴我,他想學武術。他誌氣勃發地說,以後不想再被欺負,不要做懦弱的人,不再畏縮。
我問他為什麽突然想要改變,他說,因為一支狗尾巴草。”
狗尾巴草即墨蒲卿,冷雁秋淚如雨下,領會到的金齡也感動地捂住了嘴。
“他告訴我,那支披著正義之光的狗尾巴草是如何救他、保護他,又教他如何保護自己,讓他站在了另一個角度看向這個世界,原來天空可以是亮堂的。
往後,他帶回家的傷漸漸少了,可老師的傳喚電話也多了起來,甚至還會有家長帶著孩子上門討說法。
看著那些鼻青臉腫的孩子,和他強硬不道歉的態度,說實話,我也不知道這是好是壞,心裏百般滋味,他爸也是不聞不問。後來我發現,這是好的,因為我看到了在他臉上出現的那些從未所有的笑容,越來越多……
後來,因為墨涼優轟動全城的事件,墨家千金墨蒲卿也成為了所有人的焦點,那時和親戚聚在一起看新聞時,他們都用各種不友好的言論來評價墨蒲卿的行為,唯獨他一臉認真地反對。
他說,墨蒲卿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女孩,任何人都沒有資格批判她。
再後來,墨蒲卿消失了。他告訴我,他想退學,他恨透這所充滿黑暗的學校。其實我知道,隻是因為那束光不在了。
自那以後,他甚至不學無術,總愛打架,因為屢次被勸退學,他爸才又強行把他送回了凡藺。她姑姑在這任職,多少能管著他點。這次無論如何,就算是操碎了心,他爸也勢必不會再讓他離開。
又不知過了多久,有天傍晚,他興衝衝地回來告訴我,那個女孩回來了,原來一直都在身邊,隻是換了名字、外貌和身份。
那天夜裏,他躲在房間的陽台上偷喝他爸的伏特加,我不想責怪他,因為更想傾聽他的心事。
他問我,喜歡和愛是一回事嗎?我說,那要看你心裏,是隻想跟她做朋友,還是想與她相伴左右,成為她心裏最重要的人。
他說,他想守護那個女孩,隻要她能無憂微笑,他就會覺得無比開心。
你知道嗎?他的房間裏,掛著很大的相片,是他最喜歡的一張影像,因為這是卿卿笑得最燦爛的一刻。
我認真地告訴他,如果有機會,一定帶回來同我見見麵。他苦笑著說,沒機會了。
我問他,為什麽不爭取一下?他說,她已經有了心上人,是眾望所歸的神仙眷侶。可是,他依舊願意繼續守護那個女孩,守護她的笑容。隻是他很愧疚,說了要保護她,卻沒有一次在她需要的時候及時出現保護到她。
不過好在,她的心上人全都做到了,將她嗬護得完好無損。
這次,我想告訴他,他做到了,他把卿卿保護得很好,總算不比你的心上人差……”
就在這時,墨蒲卿緊閉的雙眼眼角滑出了淚珠。
見狀,金齡激動地緊捂胸口,靠近床邊,與冷雁秋一同期待地望著她的雙眼,希望下一秒就能睜開。
冷雁秋再次緊握她的手放在心口,趁著時機又說:“為了讓你好好的,他用盡了生命,才享年十幾的生命。他一定是想,把剩下的幾十年都交給你,希望你可以連同自己的那份一並在這繁華的世間享受每一寸可貴的光陰。
所以,你不要辜負好不好?不要讓他的犧牲成為了不值得……”
墨蒲卿倏然睜開雙眼,淚水如同泉湧般漱漱滑落枕上。
這一睜眼,像是落入地獄的岩爐被罪惡的烈火焚灼著,為不辜負,為值得,為珍惜,她拚命掙紮,使盡全力,用盡意誌,撕心裂肺地拍打著涅槃的雙翅,終將死去的心複燃。
“卿卿,你醒了!”
“終於醒了,大家都等了你好久好久……”
兩位媽媽激動地笑了,又抱著她哭了很久很久。
……
雛菊別墅門前,樹下,車裏。
花溪睜眼已是午後,緩過朦朧睡眼,她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毯子,再看一下靠在駕駛座的祁炎夕,才望向車窗外。看天色似乎不早,她抬手看了一眼腕表才知自己睡了多久。
她緩緩坐起,看著靠在駕駛座似乎也睡著了的祁炎夕,又回頭看看被下調的座椅,似乎明白了全部。
不可置否,這麽多年過去,他一如既往地貼心——到了家都沒喊醒她,給她調了最舒服的睡姿,還蓋上了薄毯,靜靜地等她醒來。老實說,這是她這段時間以來,睡得最舒坦的一次,心裏也不覺升起一股輕柔的暖意。
看著他那熟悉的睡顏,回憶就不覺湧上心頭——原來的他也一直都是這樣的,貼心地照顧她甚至到每一根發絲,小到她都會忽略的細節。
她突然想說一句謝謝,卻還是因為怕擾醒他止於唇間。
將毯子小心蓋在他身上,她打算先下車回去,隻是手剛要移開,就被他一把抓住。她嚇了一跳,對上他迷離的雙眼。
“你醒了。”
“嗯。”
看著蓋在自己身上的毯子,祁炎夕不禁揚起嘴角,眉眼浮現溫柔的笑意。
她避開目光,語氣平淡道,“謝謝你。”
說完她就要抽出手離開,卻還是被他緊緊拽住,“你要怎麽謝我?”
她不由皺眉,眼神裏透著一絲不悅,“你又想怎樣?”
“一起出去吃個飯吧,你現在也應該餓了,累了那麽些天,就不要再自己動手做了,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他始終保持著溫和的態度,讓她不覺有些羞愧地低下頭。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總是將他對她一貫的心意當成是不懷好意。
“好,那就麻煩你了。”
“以前你同我從不這麽客氣。”
這句話落入她耳中,他的側臉也閃現到她麵前,她下意識把手抵在身後的椅靠上往後躲閃,隻感覺椅靠正在緩緩上升。
椅靠的推進眼看又要同他拉近距離,她把手抵在他的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