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7章 水患

  養清殿。


  柳涵到的時候,各位大臣都早已在內廷等待多時,看到他過來,眾人忙行禮。


  “靖王殿下。”


  楚皇本就不喜歡這個兒子,看到他在緊急召集的時候還姍姍來遲,皺了皺眉:“你沒拿到玄機閣的地下寶藏也便罷了,怎麽朕召你過來卻也如何怠慢?”


  這話可謂是十分直白了,就差明白說靖王這個兒子不孝了……


  柳涵舌尖頂了頂上顎,抬起頭的一瞬間已經調整好情緒,他拱手道:“兒臣一接到通報便急急來了,請父皇恕罪……”


  楚皇冷哼一聲,別過頭,懶得理這個兒子。


  “殿下,你今天當真來晚了,陛下兩刻鍾前就派人通知了你,怎的耽誤了這麽久才來?”柳涵站定以後,與他交好的官員連忙小聲提示。


  柳涵雙眸幽深猶如一潭死水,他是一刻鍾前接到消息,並非兩刻鍾前……看來,有人是不想讓他好過……


  而這個人,想也不用想,隻有他那個二弟齊王——柳明。


  還是皇子的時候,他們就針鋒相對,更不要提封王以後,楚皇遲遲未確定太子……


  兩人的關係可以說的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朕今天將你們召集而來,是為了平陽縣水患一事。”楚皇環視一周,開口道,“朕今日收到急報,平陽縣的玉溪渠因為近日暴雨,水位急劇上漲,引起河岸決堤,淹沒眾多良田農產,衝垮房屋,有些來不及躲避的百姓當場喪命,你們說此事該如何解決?”


  楚國經曆之前的饑荒一事,從大周運回不少糧食,雖然解決了國內饑荒的問題,但總不能一直依賴他國進口,而國內最大的糧產地就是平陽,水患一事,若是不早點解決,怕是到時候又要向大周去借糧,這是楚皇所不願意看到的事。


  是以,平陽縣令一將折子遞上來,楚皇也顧不得明日再議,立馬臨時召見大臣,以盼早日解決此事。


  柳涵袖中手指動了動,早在皇帝召見的時候,他就猜到可能有什麽大事發生,沒想到是水患一事。


  楚國的水患問題,最是難解決,倒不是說沒有治水的人,隻是此事極為棘手……


  “齊王,你可有妙招錦囊?”楚皇率先看向齊王,他對自己這個二兒子期望甚重,當下第一時間便問了他的意見。


  大臣們看到這個景象,心中暗暗計算,楚皇果真是事事偏向齊王,說不準日後就是儲君。


  齊王腦子裏一團漿糊,冷不防突然被點到名,他連忙上前一步,對著楚皇略一拱手:“父皇,依兒臣看,水患問題乃民生之重,兒臣見識淺陋,不敢妄言,不過,大哥比兒臣學識淵博,想必心中自有解決之法……”


  “噢,靖王,你心中可有章程?”楚皇看了一眼低眉順眼的柳涵,象征意思地問問。


  柳涵抿了抿嘴,他雖然博覽群書,但並不是事事都行,對水患這一災情,他也不甚精通。


  齊王將鍋甩到他身上,不就是想看他笑話嗎?

  齊王可以明白承認自己不會,他本就是楚皇的偏寵,自然不會覺得有什麽哪裏不對,不會就是不會,明說就是。


  但他……本就為楚皇不喜,若是這樣說了,在楚皇心中,他這個兒子隻怕更是無用……


  他竟是一點退路都沒有了!

  柳涵攥緊了拳頭,咬牙上前一步出列:“啟稟父皇,兒臣以為治水須得先撥款重修玉溪渠,從決口兩端往中間逐漸修填塞……”


  柳涵話還沒說話,就見楚皇將折子扔到他頭上,怒道:“除了撥款修渠,就沒別的辦法了嗎?”


  每一次修渠,哪次不是動用了國庫近一半的財力,若是銀子花了,治水成功了,也便罷了。


  但是每次治水,銀子花的又多,效果又不大,反而修築以後,會讓玉溪渠旁的萍河變得更為暴躁,這治水反而更難治!


  事關民生……又不能不治!


  說起治水,這就是個無底洞!


  楚國經濟才剛剛好轉,國庫尚且不盈,如今還要撥款去修渠,是以,楚皇一聽這個提議,就火冒三丈!

  “父皇息怒。”柳涵頭都沒有動過一下,任由折子打在自己的額頭上。


  “陛下,靖王這提議,雖然直白,但不失一種方法……若是不修渠,怕是難以控製玉溪渠……到時候,更是後患無窮!”裴相出列,替靖王說了一句話。


  “裴相此言差矣,靖王開口就是輕飄飄的一句修渠,可知修渠一事人力財力缺一不可,哪是那麽容易的事?本王雖與靖王是兄弟,但有些時候,靖王不對的地方,本王自然要指點出來……”齊王見勢不對,連忙站了出來,同時暗中瞪了一眼裴相,這老東西明明是中立派,偏偏老是對靖王多有嗬護之意。


  “是啊,陛下,這銀子從何而出啊!哪是那麽簡單啊!”


  見狀,齊王一派的臣子連忙紛紛附議。


  楚皇滿意地對著齊王點了點頭,這孩子,一向知道自己的心思。


  他轉頭看向柳涵的時候,眼神閃過一絲遷怒,柳涵這樣說,壓根沒考慮到他的顧慮!

  他自然知道修渠是勢在必行的,但是他要的修渠要有一個成果,而不是隻是修渠就完事了!

  每一年治水都在修渠,但是管不了多久,一下暴雨,很快又會決堤,其後又開始修渠……陷入無限的惡循環當中……


  “靖王,你可有辦法扼製修渠以後的事?”楚皇神色鎮定下來,再次看向柳涵。


  柳涵再度拱手:“回稟父皇,兒臣隻能盡力一試,這治水需得長遠打算……”


  楚皇懶得聽他一番長篇大論,打斷道:“限你三日之內提出解決辦法,若是不行,你便去玉溪渠監督修渠一事!什麽時候修好了,你再什麽時候回來!”


  這話裏行間,說好聽一點是監工,說直白一點,便是直接舍棄他了。


  柳涵瞳孔一縮,要不是場合不對,簡直想要大笑出聲。


  他低下頭,免得眼裏洶湧的情緒暴露自己。


  柳涵早知楚皇偏心,但沒想到他的心竟然能偏到這種地步。


  明明他才是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身為嫡長子卻為生父不喜,反倒偏寵嬪妃所生的皇子……


  若是放在平民百姓之家,這便是寵庶滅嫡了……


  幼時,他因為學識比齊王出眾,楚皇對他甚為冷淡。那時楚後抱著他哭泣說自己害了他,他還不太懂是何意,明明母後好好教導他,為何會讓父皇不喜?


  等到封王了,他心知楚皇不喜歡他太過鋒芒,他便處處遮著掩著,試圖能討一句好,但是他扮豬扮久了,別人好像也以為他是豬了。


  既然如此,他為何還要聽母後的話這般蟄伏?


  柳涵緩緩鬆開袖中緊攥的拳頭,再次抬眼,神情已是平和冷靜:“兒臣領旨。”


  退會後,群臣議論紛紛,楚皇不喜靖王,是大家公認的事實,但身為帝王,卻這般直言,倒是令人心寒。


  裴相走了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蹩腳地安撫道:“靖王不必在意,陛下他……大抵是在磨煉你……”


  柳涵心中冷笑,是不是磨煉,他心中清楚。


  對於裴相這種中立的臣子的善意,柳涵還是很受用的,他拱手道:“裴相是父皇的近臣,本王自是相信裴相的話。”


  裴相歎息一聲,不知說什麽好,再度拍了拍他的肩膀離開。


  “本王倒是頭一次見有人自欺欺人到這般脫俗……”齊王離得近,將兩人的話盡收耳中,他看向柳涵的眼中全是嘲弄。


  齊王踏著步子,緩慢地走到柳涵麵前,勾了勾唇,“我的好哥哥,你這輩子都鬥不過我!”


  柳涵舌尖頂了頂上顎,嘴角淺淺上挑:“事情還未定局,此話為時尚早。”


  似乎是聽到什麽好笑的事,齊王大笑出聲:“看在你是我哥哥的份上,我且讓你多做幾天白日夢!”


  “是不是夢,到時候自見分曉。”


  “少得意了,你不如回去早點準備準備去玉溪渠的行李,聽說那裏氣候無常,別怪當弟弟的沒提醒你,記得多帶幾件冬衣,免得凍死,我可不想登基時還要惦記你的喪禮!哦,我忘了,那邊還在發洪水,到時候怕是連屍身都找不到……”說到這裏,齊王笑得更歡了。


  柳涵淡淡看了他一眼,嘴唇微動:“聒噪。”


  他手指動了動,一股氣勁朝著齊王的膝蓋打去,砰的一聲,齊王不由自主地倒在地上。


  柳涵頭都沒有回,徑直走了。


  不知情的人看了這一幕,還以為齊王是在跪送柳涵呢。


  “該死的柳涵!”齊王惡狠狠地盯著他離去的身影,想都不用想,這一定是他幹的。


  禮部尚書剛好跟同僚出來,一見齊王跌倒,連忙向同僚告辭,上前想要扶起他。


  齊王一把推開他的手,站起身,拍了拍膝蓋旁的衣裳,冷哼道:“本王倒是要看看,他能高傲到幾時?”


  “殿下莫惱,靖王不過是一個不受寵的王爺,殿下何必跟這種人置氣?”禮部尚書勸道,他早已是齊王一派的人,自然為齊王說話。


  “你說的也在理,諒他也翻不出什麽花來……”


  想起自己幾次將柳涵坑的沒地說,齊王心中就是一陣暗爽,這次傳旨的太監他特意吩咐讓對方晚一刻鍾再去通知,楚皇本就對他不滿,若是議事還遲到,隻會讓楚皇心中越發不滿。


  他母妃說的對,不管他做什麽,楚皇都會護著他的,要不是嫡長子製度不是輕易能廢除的,他又找不到柳涵問題嚴重的攻訐點,就隻能用這樣不痛不癢的小計謀讓他吃癟……


  雖然手段是齷齪了點,但……隻要管用不就行了嗎?


  等到楚皇對他徹底大失所望,他就能名正言順地成為太子,到時候朝廷那些迂腐的大臣,他可不是想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嘛。


  一想到以後,齊王眼裏就泛起陣陣喜意,瞬間連膝蓋都不痛了,他快步朝著宮外走去,準備回府與幕僚好好商議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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