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8章 淮城

  原本,宣真想上前跟蘇明好好理論一番,讓他不要睜眼說瞎話,餘光瞥見燕清河驀地投過來的視線,下意識腳步一頓。


  “宣公子,你的烤魚熟了。”凝滯的氣氛,被雲依依不鹹不淡地打斷。


  宣真回頭,烤架上的魚泛著一種淡淡的金黃,他連忙轉身將這一串翻轉了一個麵。


  恰此時,林間來了一陣輕風,裹挾著魚肉的香味向四處散溢。


  護衛們不由咽了咽口水,他們經常活動,消耗本來就大,陳慈給他們的烤雞也隻是一個開胃小菜,魚肉味一出,更是引起了他們的饞意。


  就連方才跟宣真對著幹的蘇明此時也不由梗著脖子朝前看去,所幸他還記得要力挺陳慈的事,倒也沒像護衛們那般誇張,隻是不時地咂著嘴。


  春英埋頭吃著手上的烤雞,心裏正感歎陳慈的手藝,突然一陣風撲了過來,迎麵愕然而來的魚香,讓她下意識動了鼻頭。


  她抬頭看往烤架上看去,宣真正吹著一串烤好的魚,旁邊烤架上,撒上一層蔥花,映襯著沁出油水的烤魚,看起來格外有食欲。


  春英突然就想起了第一次吃到夫人烤魚的那種滋味,她不受控製地盯著宣真手上的那串烤魚。


  似乎是感受到春英灼熱的視線,宣真揚起頭笑:“姑娘若是改變主意,隨時歡迎與我換魚吃哦。”


  春英舌尖頂了頂上顎,瞥到一旁麵無表情的陳慈,輕咳了一聲低下頭:“誰說我要換了,我就是看看……”


  宣真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拿著三串烤魚走到了雲依依身旁,他蹲下了身,遞了兩串魚過去:“不知夫人和大人貴姓,這是感謝方才兩位贈調料的答禮。”


  雲依依看了一眼,還不待她有所行動,燕清河率先拿了過來,左一串右一串,大口咬了一塊魚肉,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嚼著,眉目隱約閃過一絲狠意,宣真瞧著,感覺被吃的不是魚肉,而是他的頭顱。


  他被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跳,手指無意識地抖了抖。


  “多謝宣公子的好意,我夫君姓燕,你可以叫我燕夫人,我自幼對魚過敏,便隻有勞煩夫君吃了,你也看到了,我夫君很喜歡你烤的這串魚。”雲依依強忍著笑說完這句話,事實上她很喜歡吃魚,不過,為了不觸動燕清河那敏感的神經,便隻有委屈下自己了。


  宣真哪還不明白她的意思,故作不知地幹笑道:“燕大人喜歡就好。”


  他眼尖地看到旁邊還有小木凳,順勢坐在一旁吃著烤魚。


  燕清河將牙咬得咯吱響:“不知宣公子為何來此地?”


  “在下聽說玄機閣在淮城舉辦了一場比賽,好奇便過來看看。”宣真好似沒感覺到對方的不喜,笑得格外坦誠。


  雲依依和燕清河對看了一眼,這件事玄機閣是昭告天下的,這人知道也不足為奇。


  他們走的早,這一路也忙著趕路,倒是沒多打聽淮城的事,難不成在這期間,還有像他這樣的人來淮城嗎?


  兩人都看到對方眼裏的凝重,比賽這種事,自然是人越少越好。


  “我看兩位,莫不是也是去淮城的吧?”宣真啃掉一麵的魚肉,翻轉了一麵看向他們。


  燕清河眸中閃過一絲殺意,他們的行程除了相熟的人知道,其他人未曾告訴,這人一上來就直白點名他們的目的的,不得不讓他懷疑對方的居心。


  “哎喲,別緊張,我可不是專門跟著你們的。”宣真吃完魚,隨手扔在盤子裏,感受到燕清河身上危險的氣息,他開玩笑地道,“這路上,我看到好多像你們這樣滿大車行李的人,一問都是去淮城,看樣子,玄機閣這場比賽搞得還挺大。”


  他摸了摸下巴:“我看你們的樣子,想必是第一次來淮城,不如與我結伴,我好跟你們講講這淮城的事。”


  燕清河冷冷看著他,還說不是跟著他們的。


  “也好。”雲依依按了按燕清河的手,目光溫和地出聲道,“宣公子可是這淮城人?”


  “噢,我來過幾次,對這城中的事要比你們了解許多,就拿這玄機閣來說,二十年前,可是這江湖一霸。”宣真豪邁地揮手,好似江山盡在掌握中。


  雲依依垂眸:“我看宣公子相貌出眾,卓爾不凡……”


  宣真下意識地撫了撫鬢角,對此深以為然,轉而聽到她繼續道:“觀麵容不過二十有餘,是如何得知二十年前的事呢?”


  聽說玄機閣已經消失二十多年了,鮮少有上一代會提及,就連她和燕清河都是皇帝告知的,這人年歲不大,如何得知呢?


  “啊……這個嘛……”宣真摸了摸鼻子,“我也是道聽途說,嗯,道聽途說……你們可千萬別當真……”


  雲依依唇角淺淺上揚:“既然宣公子隻是隨口一說,我們便隨耳一聽。”


  見雲依依沒有緊追著這個話題不放,宣真側過臉,暗呼一口氣。


  “可否勞宣公子跟我們說道說道淮城的事。”雲依依不緊不慢地問道。


  宣真轉過頭,滔滔不絕:“好說……好說……要說這淮城啊,有兩個地方,是必去不可,首先是東街的美食街,你吃過的,沒吃過的,天上飛的,地上跑的,都在此街,其次是鎮南街的酒肆歌樓,那裏的美酒醇香悠久,姑娘們更是個個靈秀動人……”


  雲依依聽得正入神,她鮮少有機會了解別的地方的風土人情,這麽聽到來,倒是深覺趣味。


  燕清河越聽越不是個事,這說的是都是些什麽,他看著雲依依沉迷的模樣,沉著臉打斷宣真的話:“時候不早了,你要是想跟我們一起,就趕緊歇息,明天一早好上路。”


  宣真看了看逐漸晦暗的天色,聳了聳肩,走到另外一個地方,揀了一些周邊的柴火開始生火取暖。


  雲依依略待遺憾地回頭,看見燕清河滿臉寫著不高興需要人哄的信息,不由笑了笑:“我就是了解下淮城的大概信息,好了,這人已經走了,你要一直跟我擺臭臉看嗎?”


  燕清河這才恢複正色,吩咐春竹:“趁著天色還未完全暗下來,去找一些柴火過來。”


  春竹應聲,點了旁邊幾個護衛一起去,陳慈眸子挑了挑,看了一眼燒火的宣真,守在離他不遠處。


  一是為了防止對方做什麽事,二是也是隨便看著他。


  春竹很快捧著一大堆柴火過來,找了一塊空地,開始生火。


  燕清河替雲依依披了一層外衣,手腕緊緊壓在外衣邊口,防止風灌入其中。


  待火生好以後,燕清河半摟著她走到旁邊,馬車裏實在不方便生火,所幸雲依依早就把這些想到了,她專門讓人帶了幾個爐子,等火生起來以後,等火慢慢熄滅的時候放入爐子裏,還可以用來暖暖手。


  到了半夜,隻剩幾個輪班的護衛還站在周圍巡查,其他人則靠在火爐旁假寐休息。


  雲依依依著燕清河的肩膀緩緩入睡,或許是因為姿勢不太舒服,她中途還醒了幾次。


  見狀,燕清河吩咐人裝了一些剛剛熄滅的柴火放在爐子裏,蓋上蓋子,放入馬車裏。


  隨後,他便抱著雲依依進了馬車,將她平躺地放在馬車裏,所幸空間夠大,她又足夠嬌小,倒也不是很擁擠,隻是這樣,他就沒有多少位置了,隻能屈就一處,勉強入睡。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不避光的車簾洋洋散散地撒了下來,雲依依纖長的睫毛下形成一道陰影,她緩緩睜開眼,入目的高聳的車頂,她眨了眨眼,記憶還未回籠。


  手上傳來溫熱的觸感,雲依依側頭看去,燕清河蜷曲著身子,縮在她的另一端,手還緊緊抓著她垂下來的左手。


  雲依依心下一片柔軟,右手輕輕掰開他緊攥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起身,將他蜷縮的四肢舒展開來。


  她掃視一圈,將從自己身上滑落的薄被,蓋在了他的身上。


  雲依依掀開簾子的時候,背後傳來他的聲音:“依依。”


  她回頭看去,燕清河嘴唇微動,夢囈般喚道:“依依……”


  “嗯,我在。”雲依依輕聲道。


  燕清河這才踏實許多,沒有再喚她的名字。


  雲依依輕手輕腳地掀開簾子,餘光瞥到已經熄滅的爐子,彎身將它端了出去。


  這爐火離被子這些還是比較近,她怕燕清河醒來的時候,不小心撞到。


  見到雲依依從馬車下來,春英有些吃驚:“夫人,你不再睡一會?”


  “醒來便睡不著了,我起來走走。”雲依依想起蜷縮著的燕清河,微笑道。


  春英不疑有他,拿了一個漱口水、鹽巴和痰盂等過來。


  “陳慈還在煮飯,夫人怕是得先等等。”


  雲依依點了點頭:“你去忙吧,這些我自己來。”


  雲依依一向不怎麽喜歡別人觸碰自己,春英也知道她的習慣,目光從洗漱用品掃了一圈,確定沒有遺漏以後,便去幫陳慈做飯。


  “夫人這用具倒是新奇。”宣真不知什麽時候走到她身邊,看著她從洗漱包裏拿出牙刷,有些驚訝地道。


  雲依依回頭看了一眼,見他保持著安全距離,緩緩道:“也不是什麽稀奇玩意,你要是喜歡,我這還有新的,可以送你一個。”


  “那……怎麽好意思呢……”宣真端著架子,他才蹭了人家的調料……


  雖然說是這麽說,但他的眼神卻一直往洗漱包裏瞟。


  雲依依剛從洗漱包裏拿出新的牙刷,見他這模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宣公子真不要?”


  她揚了揚牙刷,宣真的眼珠便跟著晃了晃,半晌,他輕咳道:“既然是夫人的好意,那在下恭敬不如從命。”


  雲依依挑了挑眉,對他這幅做派不置一詞。


  她手腕一抬,牙刷便直直遞了過來,宣真剛要接過,一隻修長的手指輕微一挑,牙刷便落入那隻有力的手上。


  與此同時,燕清河的聲音也傳入耳中:“依依,這不是你給我新做的牙刷嗎?怎麽能給別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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