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8章 屍體
燕清河讓人將小孩的畫像貼滿京城各大市集角落，提供線索的，會得到賞銀。
此法一出，提供線索的人也多了，大家都紛紛說在某地看到了這個小孩，蘇明一一核查過後，發現不過是年紀相仿的孩子，這讓他大失所望。
連著三天都如此，蘇明是又累又急。
反倒是陳慈，看到蘇明這般疲乏，攬過事務安慰道：“蘇侍衛，不過三天，且再等等看。”
“你就不著急嗎？”看著他這般淡定，蘇明想不通，這小孩一日未找到，心裏就一日不落下。
燕清河曾說過對方遲遲不現身可能已經凶多吉少，這讓蘇明更是擔心這唯一的人證被滅口。
“我已經習慣了。”
陳慈目光透出一絲茫然，很快，又恢複清明。
蘇明這才反應過來，這樣的情況，他大抵在為父親伸冤途中經曆了很多次。
他拍了拍陳慈的肩，有些後悔自己問了這樣的問題，這無異於在對方傷口上撒鹽。
“我沒事。”
陳慈抿了抿唇，視線落在蘇明身後急急忙忙過來的官差上。
“蘇侍衛、陳公子，山崖下有人發現一具小孩的屍體……”官差拱手道，將剛得到的消息一一說了出來。
蘇明和陳慈同時看了對方一眼，心上湧起一股不好的情緒。
“我去通知大人。”陳慈率先道。
蘇明點了點頭：“那我先帶人去看看。”
燕清河在翰林院編修古籍，不在府內，陳慈派人進去通知後不久，他便邁出門檻。
“帶路。”燕清河簡潔問道。
陳慈點了點頭，為他掀了車簾，待他上去以後，自己也坐了進去。
“大人，據前去勘探的官差回報，墜崖的小孩跟我們要找的那個小孩特征基本一致，要是真是這小孩，這案子……”
陳慈欲言又止，若是真是這小孩，線索就又斷了。
燕清河正在閉目養神，聞言，睜開了眼，語氣平淡卻又讓人難以拒絕：“這案子，不論如何，都得查下去。”
陳慈握緊了拳頭：“是。”
燕清河到的時候，蘇明已經讓官差們將小孩的屍體抬到平坦空曠處。
“大人。”蘇明見到燕清河過來，喚了一聲。
燕清河點點頭，蹲下了身隨意問道：“仵作怎麽說？”
“仵作說這是意外……”蘇明似乎也覺得這說法有些單調，連忙補充道，“這小孩名叫二虎，住在城外西郊，自小死了爹娘，與祖母相依為命，前段時間，祖母病重，他聽說山上采藥來錢快，便偷偷背著祖母去采藥，已經采了好幾天了，今天大抵是遇上暴雨，不幸跌入山崖……”
燕清河看著二虎有些僵硬的臉龐神色微凝，問道：“西郊與食肆可不近，他那日為何進城？”
“大人，食肆前邊有一家藥鋪，我差人問過藥鋪掌櫃，當天二虎是拿藥材換銀兩，回來的路上撞上了長公主……”蘇明道，看向二虎的目光含著一絲同情，明明已經十多歲了，看上去身形瘦弱得像是七八歲，自己都吃不起飯了，還惦記給祖母賺錢治病。
燕清河眸光頓了頓，看向二虎脖頸間的黑痣，問蘇明：“喚人過來查證了嗎？”
遲疑了下，蘇明道：“老爺爺已經證實當日就是二虎撞到的長公主……大人，這人已死，這案子算結了嗎？”
燕清河思索片刻，站起身：“先帶回去。”
蘇明應聲稱是，讓官差準備抬屍。
站在一旁的陳慈，神情顯露出不忍，真不知他的祖母要是得知這孩子是為了給自己賺錢治病才沒了命，心裏不知道有多難過。
正想著，崖邊跌跌撞撞來了一個老婆子，她神色驚慌，嘴裏不停地喃喃道：“我的二虎啊！二虎！”
眾人聽到她的呼喚，連忙看了過去。
她拄著拐杖，腰背佝僂，一瘸一拐地朝著二虎的方向走了過來。
大概是走的太急，沒注意到地下的石塊，左腳一個打滑，陳慈離的近，眼尖地在老婦人快要跌倒的時候扶著她站了起來：“小心。”
老婦人抬頭，目光中帶著死寂，陳慈被一眼所驚，下意識鬆開了她的手。
“二虎啊！我的二虎！”老婦人哀痛著上前一步，想要看看自家孫子，被官差攔住。
燕清河看了老婦人一眼，道：“放開她吧。”
官差這才鬆開人。
老婦人撲過去，雙手顫抖撫摸著二虎幹瘦的臉頰，絮絮叨叨：“二虎，不要跟祖母開玩笑了，地上冷，咱們回家去，祖母煮了你最喜歡吃的肉丸子，你不是說很久沒吃過嗎？祖母今天煮了，你快起來，你想吃多少都行，你怎麽不起來呢？是不是太累了？祖母身體已經好了很多，祖母背你回去……”
老夫人拽二虎的手沒拽動，低下了本就佝僂的身軀，想要將二虎帶到背上來。
眾人看著她艱難的動作，不忍地別過眼，聞訊而來的百姓有幾個是婦人，此時也不免拿出帕子抹眼睛。
“老婆婆，放下他吧，二虎他已經死了……”陳慈握住老婦人的手，眸中閃著光芒。
“誰說我二虎死了，我老婆子跟誰拚命！”
老婦人聲調提高了些，斥責地看著陳慈。
“你這老婆婆好不講理……”蘇明上前，剛說了一句，就見陳慈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再說。
老婦人轉頭看向二虎，將他的手的不停地揉搓，放在嘴邊哈氣，試圖溫暖對方：“我二虎還活得好好的，你看，他手還這麽軟！怎麽可能死了！他急就是凍到了，有些冷而已……二虎，你說祖母說的對不對？快起來……祖母帶你回家……”
“你就算不想動，肉丸子也不想吃了嗎？他們都說你死了，二虎，你快起來告訴祖母他們都是騙人的……”
說到最後，老婦人漸漸泣不成聲。
她急促著喘著粗氣，喉嚨裏發出破風的聲音，下一秒，她驀地暈了過去。
眾人一驚，陳慈連忙上前查看呼吸，迎上燕清河的視線，他緩緩搖了搖頭：“大人，人已去也。”
“這可怎麽辦？”蘇明有點沒反應過來，這小的已經死了，這大的也跟著去了。
燕清河握了握手心，麵上看不出什麽表情，他吩咐蘇明：“將人好生安葬。”
再次看了這祖孫兩的屍體，燕清河轉身離開，陳慈待了一會，也跟了上去。
“大人，這件事未免太過湊巧。”蘇明已經跟他說過當時目擊事件的老爺爺一家被死士威脅，隨後燕清河發覺對方神色不對，便佯裝離開，殺了一個回馬槍這才將人抓獲，可惜對方服毒自盡了。
接下來調查便陷入瓶頸，在這期間，當時撞到長公主的小孩卻突然出事了……
這怎麽想都覺得像是殺人滅口。
“那你有辦法證明是他殺嗎？”燕清河停下腳步，看他。
陳慈差點沒刹住，險些撞到燕清河。
“這……”陳慈一時語塞，“這所有的證據都太湊巧，像是被人整理好了一樣，就等著我們來發現……”
燕清河淡淡道：“既然沒證據，那自然要結案了。”
“可是大人……這分明就是有人殺人滅口啊！怎麽可以結案呢？”陳慈不解。
“一隻因為受驚而躲藏起來的狐狸，你要怎麽做才能抓住它呢？”燕清河不緊不慢地走著，不答反問。
陳慈連忙跟了上去，站在他右側：“狐狸這種動物，狡猾的很，那自然是等它平靜下來覓食再抓它。”
“說的沒錯，我們這個案子的狐狸，可不就是受驚了嗎？我若是再追查下去，死的人隻會越來越多，倒不如就此了結，等他覺得外麵沒有危險，出來以後，我們再……”後麵的話，燕清河沒有繼續說下去，相信陳慈能懂。
他並非是沒有看出這個案子的奇怪之處，隻是每當他發現一個疑點，就有人將線索掐斷，他若是執意追查下去，除了繼續死人，也毫無辦法。
連幕後之人是誰都不知道，又如何來布置這一切？
他能做的就是讓這個人自覺走到人前，如此，才能一擊即中。
否則，一味的主動出擊，隻會淪為對方眼裏的玩物。
“可是大人，你怎麽能保證對方下一次還會出手呢？”陳慈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但是轉念一想，他又不是很肯定了，萬一這次過後，對方就直接神隱了，那這個案子豈不是一直抓不到人？
“他會的。”燕清河淡淡道，能設下這樣圈套的人心智非同一般，豈會輕易服輸？
況且，這次針對他的計謀，全都被雲依依破壞了，以對方的高傲，勢必不會放過他們。
陳慈抓抓腦袋，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肯定，但出於信任，他沒有再問，而是跟著燕清河到坐著馬車到了翰林院。
才剛下馬車，就見一個小太監立在外麵，見到燕清河出來，小太監連忙迎了上去：“哎喲，燕大人，你怎麽才回來……”
“本官方才去查案了。”燕清河略微有些驚詫，“公公怎的如此著急，可是陛下有事吩咐？”
“燕大人，陛下宣你快快進宮，奴才在這可等了好些時候，得趕緊的，免得陛下等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