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5章 告白
“不是，隻是比起河神，我更相信自己。”芸娘收回了視線，將花燈放上河麵。
晏念煙小聲嘀咕道：“什麽嘛，你們都不寫心願，那我也不寫了。”
突然，一道清朗的男聲從後方傳來：“想寫還是可以寫的，河神不會替你實現心願，但我會。”
晏念煙回頭看，卻見太子殿下緩緩走了過來，在他身邊還跟著燕清河和李耀。
“你來湊什麽熱鬧？”
“你還問我呢，我都沒計較你自己偷偷跑出門。”
“我哪有偷偷跑出門，我問過娘親的，她答應了的。”晏念煙尷尬道。
太子從喉嚨裏發出一陣笑聲：“是嗎？那她怎麽讓我出來找找你？”
“晏妹妹，原來你是偷跑出來的。”雲依依感歎道。
晏念煙擺擺手：“我才沒有，我之前問過娘親可不可以出去玩，她說我除非我繡好嫁衣，我這不是繡好了就出來了嘛，隻不過沒有跟她打聲招呼罷了。”
“那這還不是偷跑出來的。”雲依依捂著嘴笑。
晏念煙據理力爭：“這……這怎麽能一樣呢？”
雲依依也不跟她胡扯，走到燕清河身邊：“清河，你怎麽也來了？”
“這不還是因為你嗎？太子殿下說你也去了上元節，我擔心你被人拐跑了，這不跟著一起來了嘛。”燕清河輕輕笑了下，絲毫不掩自己的想法。
雲依依耳尖燙了燙：“行吧，我知道了，李耀是……”
“別問這麽多了，我們給人騰個位吧。”燕清河走到她旁邊，拉著她慢慢走到一側。
芸娘顯然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李耀，一時之間有些尷尬。
她前幾天才聽到他的肺腑之言，如今再見他，心裏倒是止不住地緊張。
“你，你也跟著來這裏了啊？”芸娘隨便找了個話題。
本以為李耀會順著台階下，出乎意料地，他直言道：“不，我是專門來找你的。”
芸娘心快跳到嗓子眼了，有一個答案呼之欲出，她極力克製住自己的情緒，盡量用平和的語氣問：“找我？找我做什麽？”
“找你，是想告訴你一件事。”李耀的聲音頓了頓，鼓起勇氣，“我心悅你，芸娘。”
與此同時，天上突然放出了煙火，一道道，精美絕倫。
煙火的聲音一時之間掩蓋住了李耀的聲音，芸娘沒有聽清他說的是什麽，於是問道：“剛剛沒聽清，你能再說一遍嗎？”
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的勇氣，一下子就消失不見。
李耀不確定自己還有沒有勇氣告訴她，好半晌，才道：“沒什麽，我們快跟上吧，他們要走遠了。”
芸娘有些失望地垂下眸子，隱隱覺得自己好似漏掉了什麽重要的東西。
她斂著眉，一步一步走得極為端莊。
李耀就隔著那麽幾步不遠不近地跟在她後麵，明明離得那麽近，他卻又覺得那麽遠。
眼看著要走過頭了，李耀不知道從哪裏生出的勇氣，大步衝上前，閉著眼，高聲道：“芸娘，我心悅你。”
“登徒子！”
啪的一聲，李耀挨了一巴掌。
他懵懵地抬起頭，發現芸娘站在不遠處的前方楞楞地看著他，而打了他一巴掌的女子則是怒目而視。
時間仿佛在此停止。
李耀尷尬地恨不得將頭埋在地底下。
燕清河一行人不知道走到哪裏去了，在這一片寂靜中，芸娘撲哧一下笑出了聲，她說：“你還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呆子。”
李耀默默腹誹，可不是嘛，他連對象都搞錯了，這可咋整，要不再來一遍？
旋即，李耀在心裏直接排除這個選擇，還是算了，太尷尬了，也太丟人了。
芸娘清淡又柔和的聲音像是一陣風，緩緩從耳邊飄過：“你能將寶兒當作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對待嗎？”
心上好像有人在敲鼓，李耀感覺整個人都激越起來：“我能！我會將寶兒當作自己的女兒對待的！我可以立誓！不，我可以定下契約，如果我做不到，我就淨身出戶！”
芸娘輕輕笑起來，不讚同也不反對：“等你得到寶兒的同意再來與我說這事吧。”
李耀還未從巨大的喜悅中脫離出來，就見芸娘邁著輕快的步子離開了，他連忙反應過來，小跑著跟了過去。
雲依依回頭望了望，周圍人頭攢動，隻是走了這麽一小會，已經看不到芸娘和晏念煙的身影了。
“依依，就讓他們小兩口好好處一會吧。”燕清河伸手虛環在雲依依身前，防止有人撞到她。
“小兩口？”聽到這話，雲依依收回視線，疑惑地看向他。
燕清河拉著她越過人群，走到一旁人少的地方。
“你不會以為是我讓李耀跟著來的吧？”
“難道不是嗎？”雲依依眨了眨眼，反問道。
燕清河歎息似的搖了搖頭：“我怎麽會做這種多餘的事？是李耀求我帶他一起過來的，估計是想過來見芸娘的吧。”
“那芸娘豈不是……”
雲依依反應過來就要起身去找芸娘，想起他們離開之前，李耀好似站在芸娘的不遠處。
雖說李耀對她說不會做什麽逾矩的事，但芸娘畢竟是個女子，雲依依多少有些擔心。
燕清河拉住她的手，示意她坐下：“他們一個郎有心一個妾有意，何必去妨礙他們？”
她一向在大事上這麽機靈，怎麽就沒看出來芸娘其實對李耀抱有一絲好感嗎？
雲依依尚且來不及消化他的這頓話，就聽他下巴抬了抬，示意她看向高空：“依依，陪我一起看煙花吧。”
……
晏念煙被太子當場戳穿謊言的時候都沒這麽緊張，明明太子與她並肩行走，她卻覺得格外難熬。
“雲姐姐他們去哪裏了呢，要不我們回去找下他們？”
晏念煙故意沒話找話，以免氣氛過於凝重。
太子停下腳步，似笑非笑地看過來：“你真想回去看看？”
晏念煙連忙如小雞啄米一般點了點頭。
“行啊。”
沒等晏念煙鬆一口氣，太子繼續道：“在那之前，我們先來談談我們的問題。”
“什麽問題？”晏念煙裝傻充愣。
“你還問我什麽問題？你說說，為什麽對我避而不見？”
晏念煙連忙拿出擋箭牌：“我哪有？我在府上繡嫁衣，我娘將我看得嚴的很，出都出不來呢。”
“那我怎麽聽說你已經出來好幾趟了呢？”太子斜睨了她一眼。
晏念煙左右看了看，斥道：“誰說的？簡直一派胡言！”
太子輕嗤了一聲，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看她繼續拙劣的表演。
“你府上的人說的話也算胡言？”
晏念煙提高了聲調：“好啊，你居然在我身邊安插人？”
要不是太子家教不允許他做過於粗俗的動作，此時此刻，他真想翻個白眼。
“我那算什麽安插？一問便知。”
晏念煙啞然，知道沒理，也不跟他說下去，轉身向前邊的小路走去。
她說不過，還逃不過嘛。
事實證明，還真逃不過。
太子長臂一伸，攔住了她的去路：“你說實話，為什麽要避著我？明明我讓人給你捎了信，你為什麽不回我？”
說到最後，他的眼神裏閃過一絲極為細微的委屈。
要不是晏念煙一直盯著他，還真發現不了。
她狠過心不去看他：“沒有為什麽，我就是沒時間出來。”
“煙兒，你是什麽性子我還不清楚嗎？你心中有什麽不痛快，盡管跟我說就是了，何必憋在心裏給自己罪受。”太子親昵地喚著她的名字，將她半邊身子轉了過來，眼神平和且包容。
晏念煙緊閉著唇，沉默以對。
太子火熱的心逐漸冷了下去，他緩慢地鬆開了手，猶如放下自己最後一絲尊嚴。
“走吧，我們去找燕夫人。”
他轉過身，向著樹蔭下一段小路走去。
才走了兩步，就聽背後傳來晏念煙的聲音。
“害怕，我很害怕。”
遲疑著說出這句話以後，晏念煙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現在你是太子，尚且隻我一個，等你以後繼位，那時候三宮六院，美人如雲……”
“你知道的，我心裏隻有你，這些女子我都不要。”太子完全沒想到，看似大大咧咧的她會想得這麽深遠。
晏念煙不疾不徐地道出她所預料到的景象：“可我爹隻是一個太府寺，他並未能給你帶來實權，自古以來，哪個君王坐穩皇位，不是娶了大臣的女兒填補後宮……”
她不想像宮裏女子一樣，一直苦苦等著自己的丈夫。
那樣的日子實在太難熬，她隻能按捺下自己的心動，不要陷得太深，以免走到那一步，將自己活成了妒婦。
太子被她無悲無喜的神情所痛到：“煙兒，我不會走到這一步的，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我會將權利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裏。”
“若是發生了呢？”
太子沉默片刻，答道：“皇後隻會是你，我會護你一生。”
自古以來，他接受的教育都是怎麽當一個好皇帝，若是為了平衡各方勢力，不得不走到那一步，那這天下最尊貴的位置他隻會留給她，這是他在皇權內所能做到的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