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章 就當他死了
白斯年傷得很重,方才一番折騰下來,他閉著眼睛,早就神誌不清。
馬夫本來被死人嚇了一大跳,但知道白斯年還活著以後,心下卻稍微放鬆了一些,還去撩開了白斯年的衣服,他的身上都布滿了各種大大小小的傷口,那樣子委實淒慘。
“估計凶多吉少了。”馬夫喃喃道,對於救了一個重傷的人,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要是這人死了,他們還要負責埋起來,想想也是委實麻煩,他之前產生幻聽,聽到將軍什麽的,但現在也覺得不可能,隻以為自己肯定是聽錯了。
燕清河的眉頭蹙了起來,他走近之後,發現白斯年傷勢雖然重,但胸下卻有一枚斷箭,隻留下了一個箭頭在外麵,也不知道是不是傷到了五髒六腑,估計就是這個傷口,讓他身體越來越虛弱。
雲依依已然拿了一些止血藥出來,“你們把藥給他塗上吧,明日去問問掌櫃,能不能請到大夫。”
馬夫雖然說附近沒有醫館,但總歸應該有辦法的,這裏既然有人煙,肯定也有會醫術的人。
她想的也不錯,翌日,馬夫還真帶來了一個人,就是住在附近的老頭,平日裏麵就在高山上采些草藥,醫術也不怎麽高明,但也能為人看看病。
他本來聽說有病人,隻需要開點藥,就能換一壇子酒錢,但看到人後,就瞪大了眼睛:“這人很顯然是活不長久的。”
老頭看著白斯年,就跟看個死人一般,根本就不想上前診治。
雲依依有些不滿他的態度,奈何周圍就隻有他一個大夫,她才加了價格,那老頭才不情不願地留了下來。
人既然沒死,那肯定就要試試,萬一把他救活了呢?
昨日,白斯年身上已經被灑了不少止血粉,但那些不過都是皮肉傷,看著可怖,還不至於傷及性命。藥物也沒有太大的作用,但好歹能對付一些小傷口。
老頭收了錢,自然也就要辦事,他仔細觀察了一下傷口,眼中閃爍著複雜的情緒,總之就流轉著難弄兩字:“你們去燒盆熱水來,我現在幫他處理。”這地方也沒有好的藥物,他所帶來的藥材,都是自己去親自采的,也是白斯年運氣好,他最近才采了一株靈菇,能夠養心脈,剛好是可以看看能不能保住他的命。
馬夫便出去吩咐小二了,讓他盡快燒水過來。
燕清河想起昨日看到的場景,並沒有抱什麽期望,白斯年所受的傷沒有那麽簡單,這山林裏麵也沒有像樣的大夫,也不知道能不能撐過這段日子。
他看了一眼老頭,便出門了,正好雲依依剛過來,便問:“裏麵的情況怎麽樣了?大夫怎麽說?”
燕清河搖了搖頭,那老頭都不想救治,就怕人死在自己的手裏麵了,還是他們逼著人去處理的。
“依依,要是就救不了,我們就當沒有遇過這個人。”燕清河眸中劃過一絲暗色。
白斯年作為大周的將軍,保家衛國,凡是有大周人遇到,都應該救他一命,但奈何他的情況簡直太特殊了,要是一直這麽下去,肯定會拖累他們。
若是能夠救活便罷了,若是不能救活,他也隻好把人給扔在這裏。
雲依依一愣,她其實不讚同燕清河的想法,白斯年自然還有呼吸,他們當然應該盡心救治,這畢竟是一條人命,況且還不是普通的人命。
她垂下眼簾道:“再等等吧,看大夫怎麽說?要是能救,就讓他和我們一塊兒去京城。”現在卻不行,現在白斯年全身都是傷,估計會死在半路上。
燕清河便不說話了,白斯年能倒在此地求救,就說明這地方根據不安全,興許還有人在追殺他。
他到底是個自私的人,要是因為一個陌生人,把他們一家人都給連累了,他寧願把白斯年給棄了。
他受的大周國的教育,但這麽多年來,卻長歪了,心中並沒有多少光明磊落,人命對於他來說沒有那麽重要,若不是雲依依下來了,他根本不會把白斯年帶上車。
就當他死了……
也可避開一些多餘的麻煩。
屋子裏麵,老頭的額頭上都是汗水,馬夫在一旁遞著各種草藥。
“他這樣子是很久沒有進食了吧,所以一直都醒不過來,你把這株靈菇給他煮了,等會喂給他。”
“這到底是個什麽人,身上居然有數百道傷痕,還有很多已經結痂了,也不知道受到了什麽待遇,這人是誰?不會是被虐待了吧。”
馬夫哪裏知道這些,就是他一時發了善心,在山林裏麵救出來的人罷了,他聽著老頭的碎碎念,倒都記了下來,便讓小二按時去做這些。
老頭道:“這個人以為他是將軍嗎?身上全是傷口。”
電光火石之間,有什麽念頭閃過馬夫的腦海,但又被他給忽視了,“你先處理吧,我出去一會兒。”
他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他又不認識這個人,是死是活與他有什麽關係,不過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罷了。
“你就這麽走了。”老頭問了一句,便又低頭去處理傷勢,他其實也挺心虛,畢竟對自己的醫術有自知之明,要想把人救過來,他根本就沒信心,最多也就是闖闖運氣罷了。
馬夫端著一碗湯進來時,正在費力給人喂湯,不少湯水都灑了出來。
“等他醒來後,才能進食,你別白費力氣了。”
馬夫道:“那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他什麽時候醒來。”
門被打開了,那老頭正想離開,看到來人,便道:“我已經盡力了,救不了。”
燕清河臉色有些奇異,還是把錢給付了,“有勞了。”
老頭本來臉色慘白,呼出了一口氣,才道:“他是你們的朋友嗎?可以交代後事了,照他的情況,最多活不過五日。”
雲依依表情嚴肅,要說難過還不至於,但惋惜還是有的,他們折騰了一番,還是沒有把人給救過來,估計這也是他的宿命。
“傷勢果然太重了嗎?”雲依依問。
白斯年的傷勢就算是一個外人,都能看出嚴重至極,但他還能一直堅持到現在,可見求生欲非常強。
“是箭,他胸下的箭刃幾乎全部沒入他的身體,還在一直往裏麵移動,估計已經傷到了命脈,隻要箭刃還在,他就活不了,但要拔出來,也是絕不可能的。”老頭目光一閃便說道,能夠中了箭還能掙紮著活了這麽久的人,肯定也不是常人。他方才救治人的時候,就對這人的身份充滿了懷疑。但他這些年遇到的人也多了,也沒有太大的好奇之心。
雲依依道:“為什麽不能拔?”
老頭飛快地看了他一眼,“箭頭太大,裏麵估計還有帶刺,拔出來便止不住血,到時候便會血崩而死,所以還不如就這樣等死,還能少一些痛苦。”
燕清河聞言,便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他心中也有遺憾,但也沒有辦法,生死有命,有的事情,他們也改變不了。
老頭走了之後,馬夫用過飯,便去看了一眼白斯年,他們修整了一日,按理說現在便可以出發了,但他鬼使神差又過來了,這人雖說是他的客人救的,但他還是參與了全過程,知道他要死了,他居然還有些遺憾。
怎麽處理一個將死之人呢?總不能把他就扔在客棧裏麵,他和這家的掌櫃雖然熟悉,但要是知道他幹出這樣的事情,掌櫃非把他給撕了不成。
白斯年還有意識,恍恍惚惚的,覺得全身都痛,耳邊還傳來一些嘈雜的聲音,但一句都沒有聽真切,他剛睜眼,就看到一個陌生人。
“你是誰?”開頭的聲音都沙啞粗糙。
本來都以為這人要死了?居然睜開眼睛說話了,馬夫說不上自己是什麽感覺,估計也就是對生命的敬畏,他連忙跑了出去,大聲道:“醒了,他醒了。”
屋子裏麵,白斯年睜著眼睛,看著床頭的燕清河和雲依依,似乎想說什麽,但又什麽都沒說,他心中有些秘密,最好能把這個消息告訴別人,要是能帶出去最好。
“我現在……我是不是剩不了多少時日了。”白斯年問,眼睛還盯著燕清河,這人救他,定然是心善之輩。
燕清河倒是沒有瞞著他,點了點頭,白斯年自己的情況,估計自己也是明白的,他方才還想直接拋下這人走,現在看人醒來了,臉上也沒有一絲心虛的模樣,頷首道:“白將軍,你胸下的箭刃是致命傷,大夫已經來過了,約莫著隻有五日了。”
白斯年聞言,臉上並沒有多大的表情,他的確想要活著,他知道很多事情,這些事情完全就能改變大周的命運,隻要一日沒有看到沈巡回去,他一日就不能安生。
不過,真知道自己日子不多了,他也不害怕。
“我想讓你幫我一個忙,若你要去京城,我想讓你幫我帶句話。”白斯年喃喃道,又想起自己身上什麽都沒帶,唯一的信物都給了沈巡。